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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是一种思维方式

(2025-10-07 04:55:44) 下一个

很多人,并不是因为他们匮乏才不得不那样想,

而是因为他们那样想才陷入匮乏。

各位好,《我是真没想到,这个留言,有这么多人点赞》昨天一文,我从道德角度聊了聊为什么西游记里祭献一小部分童男女,换取多数人风调雨顺这个思路是不对的,无论古代现代,都是不对的。

文章结尾我说我不指望这篇文章能说服大多数人,留言里一定有人依然妖和我抬杠。

果然确实有,留言区里有读者就说:“你说的那些什么“心中的道德律”之类的都是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懂不懂啊?古代农业那个生产力状态,为了求风调雨顺那可不就得祭献童男女吗?别说祭献童男女了,匮乏年代易子而食都有,不吃人怎么办?生产力达不到,人总得活下去。你就是没过过苦日子,养矫情了……”

这样的留言挺多的,很多我放都放不过来。

还有人说我不懂经济,空谈道德的。

的确,我们中国人由于从小的教育,对“物质决定意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等等理念本就非常笃信。后来赶上改革开放,这种思路在一些人那里就进化成了“先填饱肚子再谈道德”。再后来,很多人哪怕填饱了肚子也想不起有道德、常识底线这码事了。

可是,道德底线这东西是不是填饱肚子之后才能讲?对这个事,我一直都怀有疑问,这个疑问最初来源于王小波先生的一篇杂文《关于贫穷》。

在那篇文章里,王小波先生提了一个让我印象很深刻的观点,他说:贫穷,是一种生活方式。

王小波先生举例说,在某些特殊年代,他在农村插队,在学大寨的口号鞭策下,劳动的强度早已超过了人力所能忍受的极限,但那些工作却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对于这些活计,老乡们概括得最对:没别的,就是要给人找些罪来受。但队干部和积极分子们却乐此不疲,干得起码是不比别人少。学大寨的结果是使大家变得更加贫穷。道理很简单:人干了艰苦的工作之后,就变得很能吃,而地里又没有多长出任何可吃的东西。

我总觉得王小波的这个例子很深刻,因为人类历史上确实发生过许多“意识反作用于物质”其实远远大于“物质决定意识”的事情。

它们告诉我们贫困在更多时候其实不是一种财富状态,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换而言之,很多人受穷不是因为他们没能力致富,而是他们自己不想、或者有人不想他们富裕起来。

就拿饥荒这件事来说吧,印度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写过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名叫《贫困与饥荒》。

在书中阿马蒂亚提出了一个非常惊世骇俗的观点——人类自近代以来,大部分饥荒和普遍的贫困,并不是由自然环境的变迁造成了,而是来源于社会协作体系的病变乃至崩溃。

说人话,就是饥荒和贫困主要原因。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个道理其实通俗的讲起来非常好理解,比如古代中国人特别强调农本思维,认为只有满足各种水热条件、且风调雨顺的膏腴之地才能滋养起富足的文明,按这个思路去理解,希腊半岛、亚平宁半岛和荷兰(尼德兰)地区就绝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希腊和亚平宁土地贫瘠、谷物产量极低,而尼德兰地区则土地卑湿、沼泽遍地,似乎都是一些要呼唤灵感大王来赐他们风调雨顺的地方。可是我们众所周知,古典时代的希腊文明、中世纪的威尼斯、热那亚、佛罗伦萨,以及近代的“海上马车夫”荷兰,却都是各自时代欧洲、乃至全世界最富足的地区,而且这种富足也并非单纯的国富民穷,而是整个民间社会普遍繁荣。

甚至更确切的讲,自有文明记载以来,欧洲这片不怎么适合种庄稼的地方,就很少发生过我们历史上那种史不绝书的“岁大饥,人相食”的惨痛饥荒,以及这种饥荒造成的大乱世。

因为人毕竟是活的,一片土地如果不适合种庄稼,那么处于自由状态的人自然会找别的办法活下去——不能种小麦?那我种橄榄、葡萄行不行?橄榄、葡萄也种不了,我伐木出海经商做生意行不行?做生意换来的钱,找沿岸富裕地区的人们换点粮食,总能糊口活下去。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人类可以在威尼斯那种鸟不拉屎的潟湖地貌上凭空召唤出一座繁荣的巨型城市,自由人类的生存力乃至创造力往往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力。我们其实完全不用如此枉自卑贱。

而按照《贫困与饥荒》的分析方法,中国古代帝国周期性的陷入饥荒、乃至不得不人相食的困局,也可以有另一番更靠谱的解释:首先,虽然人能活下去的方式有许多种,但能为大一统帝制王朝所喜欢的却极为有限,你航海打渔、出门经商或者骑马游牧,古代官府的税吏来了很难统计你的资产、没办法抽成收税。另外骑马、驾船这种活动,会让你暗含了能够抵抗中央王朝的某种能力,这样你就不仅不是优质的税源,反而成为了让帝国无法安寝的不稳定因素。于是中国历代帝制王朝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劝课农桑”——这本质上不是因为种田是一种最高产、最容易让民众富足的产业,而是因为只有把大多数臣民固定在土地上,才能够为帝国提供最稳定、最优质、最驯服的“优质臣民”。

所以“劝课农桑”这个叙事,本质上其实是一种对人的驯化。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与西方从中世纪走向近代发展工商业比重逐渐升高、最终爆发工业革命不同,在中国两千年的帝制史上,我们对农业依赖反而是随着皇权的强化而逐步加重的,而越是“劝课农桑”搞得好、执行的坚决彻底的后世王朝,大饥馑来的反而来的越酷烈。

于是中国古代史上最严重、带来灾难最深重的饥荒居然发生在明末——这个欧洲已经进入了近代的时期的。

很多人把明末的大饥荒归结为全球气候的小冰期,却有意忽略讨论为什么同样的小冰期在欧洲导致了煤炭的热销、开采、进而有了蒸汽机,却在地球的另一边葬送了大明。

明末饥荒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非常简单——在明太祖朱元璋的思路中,民众是要像他们所种植的庄稼一般、如植物一样长在地里的,从事的行业必须是农业、出门需要衙门开具“路引”、即便收成不好也不允许出门逃荒、到别处另寻工作。在这种让人完全丧失迁徙自由的制度设计,让民众对风险的抵抗能力降到了最低,一旦风雨不调,立刻就会陷入贫困乃至饥馑。

于是明代贫穷和饥荒就反而比历代前朝来的更为频繁而酷烈;清代由于“治术”更加精进了一些,虽然闹过川楚白莲教等起义,好歹没有被饥荒所掀翻,但这里推荐一下张宏杰老师的那本名著——《饥饿的盛世》,即便康雍乾盛世之下,民众也依然是饥馑的。

在这种现实面前,你来回答我,贫困的根源,是生产力不足么?是科技水平达不到么?不是,贫穷,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被他人有意涉及、而贫穷者自我习惯的生活方式。

我看过一个挺有意思的美国真人秀,叫《Undercover Billionaire》,中文译名叫《富豪谷底求翻身》。

这个真人秀整了个特别出心裁的狠活——剧组把一个亿万富豪空降到一座陌生城市里,就给他一部没有任何联系人的手机,一辆二手破车和100美元。

然后设立了一个“小目标”——看他能不能在隐姓埋名、且不能动员之前积累物质、人脉资源的前提下,在90天期限内,赚到100万美元。

这个真人秀好像就是奔着验证那个命题去的——不是说现在美国阶层固化现象严重,底层民众的美国梦没办法实现么?那我们就看看让如果让富豪白手起家,能不能实现他的百万梦想?

这看似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结果令人吃惊——这位富豪虽然没有完成三个月赚一百万美元的“小目标”,但却创办了一个价值75万美元的啤酒烧烤公司,生意做的相当之红火,再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估计目标就达到了。

光看故事的结局,你可能觉得这个剧相当“美式正能量”——原来今日美国白手起家也能几个月赚几十万,看来美国梦依然存在么!

可是当我细看了这个真人秀之后,却觉得,这个剧恰恰如今阶层壁垒的严苛和难以打破。

因为富裕和贫穷,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

看这个节目时,你能感受到,这个富翁,虽然没有带着他的财富或者人脉资源空降,但却带了一种更至关重要的东西——那是一种属于富人的“生活方式”。

空降到那个陌生城市之后,他知道怎样去观察、捕捉到自己能做的机会,在抓住机会后他又知道怎样和人交往、达成妥协和合作,在机会的权衡与挑选中,他又能“拎得清”,知道什么机会能做,什么机会不能做……

更重要的是,这个富翁从“空降”第一天起,就是鲜明的“致富”目标感、方向感的,并因之变得非常积极主动、活跃大胆。这与他那些真的身处美国社会底层、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获得成功的邻居们有着鲜明的不同,

他给你的感觉,就好比是一个某游戏通关了无数遍的高级玩家,在对一个已经被他玩明白了的游戏熟练地刷“N周目”——只是这个富翁玩的这个游戏,名叫人生。

我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或者说生活认知的差距与壁垒,其实是比财富、人脉、技能的差距更要命的。因为财富可以转赠,人脉可以介绍、技能可以学习,唯独一个人的性格、视野、三观、和他全套的生活方式。是不可以学习的。

一个成功者,他既往人生经验、教育经验往往是正向的,比如年轻的时候通过考学从乡村走向城市、从小城市走向大城市,通过自身努力获得更多机会,最终实现跃迁,并在更高的平台上站稳自己一席之地。

所以他们在投资、培养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会基于自身的人生经验本能采取一种正向、积极的态度,会给自己选择一个自由、诚信的环境,然后在其中复刻自己的成功。

可是如果一个人在一生中四处碰壁、遭遇了太多他人的管制、冷眼和壁垒,他的人生经验很容易就负向的、消极的,这样在教育自己的孩子与他人进行竞争的时,他最容易想到的手段,也更多会是怎样利用壁垒、管制、举报等等方式,把别人拉平到与自己同一起跑线上。所以昨天的稿子谈了半天,我最想批判的是这样一种人生观:一种坚信自己只能够在伤害和祭献他人中才能获得好处的人生观——这是一种loser气质,有这种气质的人,无论他出身什么阶层,估计这辈子都过不好。

由此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则新闻,某个网友拍了一段短视频,抱怨自己一位邻居大妈在小区门口囤了一堆别人快递拆剩下的纸壳,收废品的没来之前,她会每天定点往纸壳上泼水,以保证这些纸壳能“压秤”。

可是大妈这种习惯,让整个小区楼下都常年弥漫着一股酸馊的气味。搞的大家实在不厌其烦,但抱怨了几次都没用。

但比较意思的是,我看到这个吐槽下面的一些留言。

有人直接编了个顺口溜嘲笑之:“相爱相杀没必要,挣钱还得走正道,你往纸壳泼凉水,他在秤上动手脚。”——收废品和卖废品的这一番“斗智斗勇”下来,除了湿纸壳的那股子馊味,其实双方谁都没赚到。

经典底层互害,低阶版黑暗森林了属于是——我不知这位大妈,是否也是《三体·黑暗森林》理论的崇拜者。

有趣的是,也许在大妈自己看来,她这样几年如一日的的往纸壳上泼水很“勤劳”,可问题是这种“勤劳”既不道德,就算得逞了其实也多挣不了几个钱。大妈其实就深陷在了无法自拔一种生活方式当中,这种生活方式就叫贫困。

同样的道理,西游记里陈家庄的老百姓,以及现实中那些坚信他们祭献童男女是“理性选择”的人,他们陷入到也是这样一种“生活方式依赖”当中——即便这片土地不风调雨顺,我也必须只能种田谋生,那我要种田谋生,就想求个风调雨顺,那怎么办呢?闭着眼把自己的儿子女儿祭献了吧,求个安生。

这样的人永远没有机会走出他们既贫乏也不道德的那种生活状态中,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自我驯化的闭环。

写到这里,莫名的想起了我以前的一位同学,他人生的最大,或者说唯一的理想就是考公务员,学校里就以这种做派要求自己,然后你可以想象他和我们的关系处的如何,毕业之后听说他因为赶上考公热,在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中屡试不第,老大不小了,还在家里啃老。

你看我这同学,你能说他不勤奋么?你能说他目标不明确么?但他依然不免于困窘,把自己活成了个现代孔乙己。为什么?

与富裕一样,贫困其实不是一种财务状态,而首先是一种生活、思维方式。

正如对一个社会来讲,文明还是野蛮,也不是由发达还是欠发达决定的,恰恰相反,有文明、有道德、有法治,才能激发一个社会信任、协作与自由活力。

——————

文章的结尾,我还是想引用王小波先生在《关于贫困》一文中所讲的另一个故事:

过去欧洲有个小岛,岛上是苦役犯服刑之处。犯人每天的工作是从岛东面挑起满满的一挑水,走过崎岖的山道,到岛西面倒掉。这岛的东面是地中海,水从地中海里汲来。西面也是地中海,这担水还要倒回地中海去。既然都是地中海,所以是通着的。我想,倒在西面的水最终还要流回东面去。无价值的吃苦和无代价的牺牲大体就是这样的事。

有人会说,这种劳动并非毫无意义,可以陶冶犯人的情操、提升犯人的灵魂;而有些人会立刻表示赞成,这些人就是那些岛上的犯人——我听说这岛上的看守手里拿着鞭子,很会打人。根据我对人性的理解,就是离开了那座岛屿,也有人会保持这种观点。假如不是这样,岛上的劳动就没有收到效果。

王小波先生说,在这种情况下,人性就被逆转了。

贫困是一种生活状态,所以脱离贫困的方法其实也简单——先恢复人性、常识与逻辑、再构筑共同的底线、提升协作就可以了。与之相反,越穷越想着怎么突破底线的互害,那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为讲清楚这个道理,又花了五千字写这篇文章,希望愿意懂的人能懂吧。

本文5000字,感谢读完,近来写的越来越随意,愿您喜欢这种文体。

 

 

 


作者: 海边的西塞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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