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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年的海归经历 9 (暗度陈仓)

(2023-05-07 09:45:39) 下一个

如何才能顺利完成调动呢?我立刻回第一所985大学去问调动流程,去了人事处一看才发现,入职程序和离职程序都做了posters,贴在墙上呢?我最大的担心就是副校长这一关,因为我们之间太熟,我预感他不会批准我的调动。于是我进人事处去问手续的具体情况,人事处的老师问我,“你哪个职称的啊?”我说我是讲师。他扑次一声差点笑出来,他说:“讲师离职,只需要人事处处长签字就行了,不用麻烦分管副校长“。他说话的口气很轻蔑,但是这对我来说就是天籁之音,我就是需要你们这样轻蔑我。我于是满意的走了。 

这里突然出了一个变故。就是第一所985的院长突然来找我说,人事处你去过了?我吓了一跳,原来他们都是相互通气的啊。我只能说,是啊。他说,“听说你已经和他们谈过话了?”他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去那里也可以,但是你不能私自去找人事处谈话啊。”我当时突然发现,“谈话”这个词组好像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思,“谈话”好像是很严肃的事情,会对学校造成巨大的伤害。然后院长让我安心工作,有啥事学期结束了再说。我走出办公室后,发现我做事还不够缜密,没有计划周全,以后一定要加倍谨慎。我仔细筹划了一番,因为调动手续肯定要等到期末才能办,所以目前应该等,而最重要的是不要把副校长牵扯进来。

到了期末了,我在理工科985那里办好了商调函,调档函,就来第一所985 闯关了。我分析了他们的心理,我觉得院长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副校长,因为留不住人是他的工作问题,他不会主动去找不痛快。人事处干事这里,一定要保持他对我的蔑视,他才不会去主动找副校长。我记得第一步是打辞职报告,去人事处,那位干事,喵了一眼就说:“你们这些人,除了有点知识,还会点啥?你连辞职报告这四个字的标题要用20号的字大写都不懂“ 我立刻谦虚请教,请他把我们报告看完,一并提出意见,我好一并修改。我一路捧着他,他也很受用,就亲笔给我指点了。我立刻修改,找他看了,他就给我一份《调离申请表》让我填好了,去学院找院长签字,盖章。院长拿到表,意味深长的说:“你走可以,但是这样我的队伍就不好带了”我当时说:“您放心,我一定悄悄地走,尽量让谁也不知道。”他给我签字,盖了章。然后我拿回人事处去给了那位干事。他很轻蔑的看着我的表说,“我们这里,长江学者要调走,我们只找他谈一次话,你这个层次,处长立刻就可以签字。" 于是他很快找人事处处长就签了字。开始手续转档案,这是我很紧张的几天,我知道这一步完成了,后面就没有难关了。我打电话给理工科985人事处负责我的老师询问进程,终于有天等到他的短信,收到我的档案了。我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于是我去理工科985签了合同,入职手续办起来了,工作证也拿到了。期末的时候,在第一所985的学院大楼里,我遇到了副校长,他潇洒的叫我过去,说,“我听说你的事了,我已经让人事处不能转你的档案,你就在这里干,前途无量的。”我隔着裤兜摸着里面的理工科985的工作证,觉得我们都在梦游,理工科985不是已经收到我的档案了吗?难道我裤兜里的工作证是假的?我恍恍惚惚的回答着他,敷衍着溜走了。我一路思考,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想肯定是大家没有想到副校长很重视我,已经很后悔。所以不敢告诉副校长他们已经把我放走了。现在大家应该都在忽悠副校长,想拖一拖再说。

我应不应该主动告诉他呢?我想了半天,如果告诉他,处理这事的人肯定被批评。但是如果不告诉他,那是不告而别,很失礼。而且这事最终他也会知道。于是我当晚给副校长写信,把我已经调走的事情给他说了。他很快回信,说想请我吃饭。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去赴约。他在学校旁边的饭馆请我吃饭,他首先问我,我的手续是怎么办完的,他以为这里面有违规的地方,或者人事处违规了,或者我贿赂人事处的干事了。我告诉他说,按照学校的规则,副教授才需要他的签字,讲师不需要的。他听了后,感叹万千,说这个规定一定要改,后来我注意到学校把规则改成了,“具有博士学位、副高及以上的需由主管校领导审批。”这个新规定其实也不合理,因为现在大学里的老师,谁又没有博士学位啊?其实我知道这事的问题出在哪里,就是人事和外事不能一个人管。管人事要求呆在学校,现场处理各种问题。管外事需要天天满世界跑。但是他既管人事又管外事的工作安排留给了我一个漏洞,暗度陈仓跑了。

然后他给我道歉,说自己太忙,没有给我足够的关怀。他说,如果我还选择留下,他可以立刻给我副教授职称。听了这个,我心里更多的是气愤,心想半年前,那位老教授主动请缨,让你们给我升职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你们说这不符合学校规定,绝对不可能,怎么这会又可以了。然后他说出了我令我难忘的一段对话,他说:“我最近很忙,都在国外招聘教师。” 我心里以为他是在找博士生、博后什么的。心想“我就是海外博士啊,你何必舍近求远,去国外招聘?”他的话继续震惊了我。他说:“我主要负责对诺奖得主的招聘。”我心里一凉,感觉很惭愧,心想:原来我和您的关注之间,还隔着一个诺奖,我实在是不配您的关怀。同时我心里都爆开了,心想:“诺奖得主啊!这逼装的太牛了。” 同时我又很想笑,我真的想问“你这些年招到几个诺奖得主了?我能不能说你的工作毫无成绩?”  然后他说,最近学校要来一个千人,和我的工作有交叉,他本意是让我去加入那个千人的团队。我想:”说的很好,无奈画饼充饥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他继续说:“那个千人每年来这里2-3个月, 学校准备投入一个亿给那位千人建科研平台。”我的第一反应是:“怪不得我们的老师的收入这么低,都他妈劫贫济富给千人用了。” 这位千人并没有全职回国,数年后,我还做过他的投稿的action editor。

跳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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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0)
评论
西温哥华 回复 悄悄话 编制,职称,人事档案就是共军发明出来折腾你宣示统治你的工具。多余回国趟这个浑水。
看来楼主当年对自己信心不足。
清漪园 回复 悄悄话 这样的生存环境过于艰难,太累了,这样的领导太讨厌了,与这种人虚与委蛇,太浪费生命了。
ali88 回复 悄悄话 为了点蝇头小利,应对这样复杂的关系,我听着都累,更别说亲身体验了。
回头看,当年我离开高校辞去教职,后来移民加拿大,是人生最正确也是最重要的两个决定。
刘大仁 回复 悄悄话 很是生动有趣。谢谢好文章
soullessbody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实实在在,不吹不黑。谢谢。
PingJiangLi 回复 悄悄话 听起来还是很紧张的故事。
dong140 回复 悄悄话 謝謝分享。一直跟讀
淡淡茉莉 回复 悄悄话 一直跟读。平实形象。
杨和柳 回复 悄悄话 点赞。栩栩如生描画众生相。
杨和柳 回复 悄悄话 高校评估,要定师生比,要上重点学科。国家根据指标打分拨款。那几年学校开口子进人特别容易。现在进去不易,有编制不易。
为什么中国人信命?因为个体掌握不了命运,全看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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