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音乐是预期与惊奇的组合,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前提:听众清楚自己期待什么,当惊喜出现的时候,他们又明白是什么令他们喜出望外,叹为观止。
从巴赫到勃拉姆斯,德奥派独据乐坛200年,客观上统一了音乐语言,作曲大师将预期与惊奇安排得出神入化,精准地调动听众的情绪。
符合预期,听众自然觉得音乐好听,顺耳,话说到心里去了。但完全符合预期,音乐就变得沉闷,令人昏昏欲睡。于是在恰当的时候安排一定的惊奇,能让听众精神为之一振。而太多的惊奇,又会令听众无所适从,很容易开始走神。
作曲家发明了许多技巧去制做预期与惊奇,比如先埋下伏笔,让不该出现的音先出现,到后面的转调就显得顺理成章了。又如不让本该出现的音出现,吊足听众的胃口,当这个音终于出现的时候,他们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经过两百年的探索,德奥作曲家已经把这套把戏弄得炉火纯青,作曲家,演奏家和听众变得三位一体,可以同呼吸,共悲喜。直到德彪西的出现。
于是大小调音乐一统江湖的局面宣告结束。 作曲家们开始用一直存在但从来不是主流的5音音阶,6音音阶,不同mode的7音音阶,和8音音阶作曲。听众耳目一新的同时又不知所措。既然无从预期,又谈何惊奇。
一如一个讲中文的人第一次接触法语,只能从发音和韵律的变化判断自己对新语言是否喜欢,至于作者行文的巧思,就得等待熟悉了这种语言之后才懂得如何欣赏了。
与所有新生事物一样,有人拥抱,有人躲避,有人阻止,但总的来说,是一种进步。它拓展了人类的音乐视野,丰富了音乐的写作方法。假以时日,当听众对不同音阶写出来的音乐熟悉之后,原来听起来怪怪的音乐就会变得顺耳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