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粉算不上什么人间至味,一款平民得不能再平民的吃食,最朴素的不过是一碗面糊里有几块面疙瘩。
小时候老家隔几间屋就有一个由民居改成的街道公共饭堂。因为家里自己做饭,所以从来没有帮衬过那里的午餐和晚餐,不过饭点的时候进出的人都不少,可见还是给街坊提供不少方便的。
每天天刚亮,饭堂就会搬出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濑粉摆在门口卖。5分钱满满的一大勺,外加一匙咸萝卜粒。除了面糊和面疙瘩,不觉得里面还放了别的东西。只有偶然飘着的一点殷红和嘴里若有若无的辛辣,猜着可能放了切碎的干辣椒。
新鲜出炉的面包和刚炸好的咸煎饼当然吸引人。那时母亲每天晚上都与保姆对帐,虽然小小年纪也明白如果天天吃,家用也会超预算的,贵的平的要轮着吃。因为非常讨厌葱的味道,相对于碱水味重的葱花面条,我更接受平淡无奇的濑粉。
一碗浓稠的濑粉很扛饿,所以直到小学毕业,一直是每周必吃一次的早餐。期间,各种媒体开始鼓吹个体经济,反映在生活里的变化,就是如果晚上肚子饿了,就可以带上铝制的饭盒,去街边的个体户摊档买一份干炒牛河,或者去民营的小食店买一碗生滚凌鱼球生菜粥。
接着各式食档雨后春笋般地开遍了附近的街头巷尾,父母也搬去了新分的房子,因为上学的缘故,我留在老城区的外婆家。父母大方地给与我选择早餐的自由,而且没有预算上限。 于是,每天睡觉前,都需要认真思考一番明天到底吃肉包,腊肠卷,菠萝包,蛋挞,肠粉,牛腩粉,猪肠粉,炒粉,咸煎饼,牛脷酥,油条,萝卜糕,芋头糕,马蹄糕,伦教糕,生滚粥,云吞还是饺子,于是濑粉就在我的餐桌上没了踪迹,至于它跟隔壁的饭堂是何时消失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次吃濑粉已经是出国后。 当地的华人超市有新鲜的濑粉出售,但加了澄面,煮了半天面汤依然清澈,与记忆中的濑粉南辕北辙,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回国探亲,虽然外婆在世的时候也选择在旧城区吃饭,但每次都是家族聚会,上正式的餐馆,满满地点一桌子的菜,还要大包小包的打包,吃濑粉显然是提不上日程的。
外婆去世后,各家的宴请不似往日频繁,多了自处的时间,突然有一天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濑粉。问亲戚现在还有卖濑粉的地方吗,亲戚说有,就在荔枝湾附近,味道还挺地道。
找到地方,发现一碗濑粉已需要八块钱。不过碗里的内容倒是大大地丰富了,有虾米,冬菇,叉烧,还可以自己往碗了加萝卜粒,碎花生,葱和
芫荽。味道有了八成像,但口感有点过于复杂,难免怀念起过去的单纯,不过吃濑粉倒是变成了回国的固定节目,保留了下来。
某年回国借住在亲戚老城区的家里,离濑粉店和一家自己喜欢的云吞面店都很近,下决心这一回一定要有空就吃个够,省得回美以后又心挂挂。住下后,不得了,这里还有自己喜欢的爽鱼皮,蛋糕仔,水蛇粥,伊府面,姜撞奶,清平鸡。结果传统的店怀旧一番,新开的店探险一番,又到了打道回府的日子,光顾濑粉店的次数也就一次起,两次止。
新冠疫情蔓延开来后,回国探亲变得不易。某天偶然看到一个教做濑粉的视频,有了一股非要做出一份正宗濑粉出来不可的冲动。
家里搅拌机坏了,一直懒得买个新的,所以先去百货店买了搅拌机做米浆用。以为去华人超市可以一次过买回所有的食材,结果买猪板油的时候就碰了钉子。
店员听我说买猪板油就笑了,指着一大块梅肉说,最肥的肉就这一块,你只能买这个了。我一看,只有薄薄的一层肥肉,根本不够我炸猪油渣。
猪油渣是濑粉的灵魂,以前我所有的尝试,最后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因为没有放猪油渣的缘故。我打算买完食材后去老墨的超市碰碰运气。
买完所以的食材,不想再到处折腾,一咬牙跑回肉部买了那块最肥的肉。一位好心的大叔大概听到之前的对话,走出柜台问我是不是需要很多。知道不是,走回工作台,不一会就出来递给我一小包切得干干净净的白花花的肥肉,还坚持不算我的钱。
蔡澜,香港美食家,曾经说过,濑粉原叫沥粉,指米浆从小孔滴出。我不喜烘培,没有裱花的工具。为了更好沥出米浆,特别跑了一趟老美的超市,买了工具,省得自己鸡手鸭脚坏事。
隔夜泡好了米,炸好猪油渣。第二天,严格按照视频一步步操作,终于做出了一锅起码看起来很地道的濑粉。
选个青花碗,乘了一碗,加上少许芫荽和萝卜粒,舀一小汤匙往嘴里一送。。。。。回来了,老家的味道,童年的味道。 完美!
要20几道工序。
后来我发现是汤好,
试了做了一下口味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