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起源于欧洲,而且欧洲国家都不同程度地社会主义化了,有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也有议会民主下的福利社会。社会主义在美国一直不成气候,我在《欧洲重平等,美国重财产》一文中总结了三点原因:
- 人口不同质,白人不想让黑人占便宜。
- 福利的效果和名声差,有产者不愿再填这个无底洞。
- 反政府干预的强大的市场原教旨主义传统。
2016年和2020年总统大选,参议员桑德斯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想赢得了大量追随者。如果不是建制派干预,桑德斯几乎会成为民主党候选人。保守派憎恨社会主义,给对手贴上“社会主义”的标签是共和党政客惯用的手段。共和党的“社会主义”帽子没人敢戴,民主党自律,搞掉旗帜鲜明搞社会主义的人。社会主义在美国制度层面行不通,但是在政策侧面已经实行了不少。
你会发现社会主义政策往往是以应对危机的名义实施的。三十年代的大萧条美国的失业率最高达到25.6%。针对这种情况,美国搞了社会保障,从工资中扣钱,建立一笔基金为退休者发退休金,为失业者发失业金。针对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以及山区等的穷困状况,约翰逊政府搞了伟大的社会,给穷人和残疾人提供医疗补助和医疗保险。2008年金融危机后通过了奥巴马医保。拜登为应对新冠疫情造成的经济危机大撒币,能留下来的历史遗产还有待观察,也许是免费托儿所。
美国(白)人讲究自我奋斗,自己的退休金自己挣,有钱上好校,没钱上差校。五十年代著名的布朗诉教育局案开启了二战后社会主义化的先河。弗吉尼亚的黑人学校用白人学校淘汰的课本,校舍破旧阴冷。他们告教育条件不平等违宪,赢了官司。白人反感这种均贫富的做法,干脆把公立教育停了五年。黑人区收入低,税收少,他们就利用宪法中的平等观念提告,“争钱”花。弗吉尼亚白人反应那么激烈,就因为黑人坏了自我奋斗的规矩,挣不够钱就去争。
黑人学校争得了均等的教育拨款,质量还是上不去,有些传统黑人好校反而变成了差校。黑人保守派索维尔在《黑人红脖子,白人自由派》一书中就举了两个例子。
为应对大萧条,罗斯福新政制造了大政府,创造职位,使失业者有活干。为执行最高法院的判决,政府把税收向黑人学校和家庭转移支付,再一次制造了大政府。
大政府摧毁了传统家庭,大(国)家毁了小家。没有政府的支持,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做结婚和生育等决策。年轻人要“先立业,再成家”,没有收入,怎么养孩子?政府给孩子发补助就打破了“先立业,再成家”的必要性。年轻人未婚先孕就不再有顾虑。六十年代未婚先孕是丢人的事,或者要堕胎,或者把孩子生出来送人。《名主持人两代收养故事 (NPR 记忆 之二)》一文就是一个全国公众电台著名主持人被他母亲生下来送人收养的故事。政府给孩子发补助不管是否婚生,就助长了性解放。一些女孩高中、甚至初中就开始生孩子,有的生出来都搞不清父亲是谁。年轻母亲往往辍学,即使接着上学,也很辛苦,在贫困线上挣扎。中国一对夫妻一个娃确实使优生优育有保障。美国这种单身母亲带一堆孩子,真是有娘生,没爹教,难免出现大量问题儿童,在学校捣乱,在社会上犯罪。
私有制使人养成自我约束力。没有能力养,就不要生,年轻人亲热起来就得考虑后果。政府给孩子发补助,年轻人就不再自我约束,道德底线就被突破了。保守派反对堕胎也是一个道理。堕胎难,年轻人亲热起来就得考虑后果。堕胎容易,年轻人就不再自我约束,道德底线就被突破了。两者的不同一个是把孩子生下来,向政府要钱,一个是把孩子打掉,法院不会惩罚。大政府和自由化殊途同归,都造成性解放,砸烂传统婚姻观念。
五十年代开始的这一波社会主义政策起源于黑人请求政府干预,均贫富。政府干预,好心办了坏事,摧毁了传统家庭,造成人口素质的下降和犯罪率的提高。
中国人是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之一,可是改开前的平均主义造成生产效率的低下。也许因为这段历史,中国政府比较冷酷,福利很少,即使有也比较吝啬。中国扶贫是通过提供基础设施(道路、网络等)和造血,是更聪明有效的办法。
美国的社会主义,除了黑人驱动,还有攀比的机制。比如“工业化国家都有全民健保,只有美国没有。” “美国是工业化国家里唯一没有带薪产假的国家。” 美国之所以比欧洲更有活力,就是因为社会主义化的程度低。美国与其继续学习欧洲那种“圣母式的社会主义”,不如学习中国那种“狼爸式的社会主义”,帮助国民自立,而不是腐蚀他们的品格。
美国经济内容已经严重分离,金融业与餐馆业都是服务业,但收入差别是极大的,理论上一个社会只需要少部分的人支撑整个社会而不至于垮台,20%的人干80%的活是社会普遍现象,不论什么体制和社会形态。
但如果那80%的人不能得到可以支持生活的,由那20%的人创造的价值,这个社会必定陷入分裂。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美国,并不是因为社会主义更好,而是经济内容的变化迫使美国不得不接受社会主义分配原则,就是能者多劳,而不是多劳多得。
你谈到赫鲁晓夫和尼克松的厨房对话,那是原装社会主义和原装资本主义的比拼。后来的事实证明,社会主义失败了。中国现在用改良的社会主义与美国比拼,明显占了上风。中共把游击战和割据地那种群众路线用于扶贫,不是西方那些和平队和NGO理想主义者能比的。中共尽管有专制等问题,但他们趟出的一些路子非常值得研究。
“中共式的‘民主’和全球化的民主”各自的政策有些其实也是不伦不类的,没有那么纯粹。总体上,现在美国的制度和社会比较约束人性里面恶的成分。将来的演变,鹿死谁手,不好说。因为“全球化的民主”组织性差,“中共式的‘民主’”组织性强,以党主席的马头是瞻。
国际主义战士拜登先生说,共产主义接班人习同志和他打赌,中共式的专制和全球化的民主哪个最终胜利。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一甲子以前的厨房辩论。而这一次拜登先生和习同志都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代表的一方终将胜利。
厨房辩论的胜利的一方,表面看起来显然是美国。然而三十年前美国如果真的胜利了,又为什么今天重复讨论竞争六十年前的问题呢?
集权与分权的斗争其实贯穿人类的所谓文明历史。因为人类的文明就是合作和私有的矛盾统一。不私有没有动力,不合作没有效率。
工业化文明或者资本主义的兴起就是同时迎合了这两个方面。私有产权保护促进了资本敢于面对挑战,积极进取,鼓励创新。同时也有利于工厂化城市化的大规模生产合作。
但是在资本主义的初中期,这个所谓的大规模也只是相对于农牧时代。宏观而言,只是由沙土进化成碎石。广泛的自由市场竞争依然是存在的。好处是充分竞争使人类进步。坏处是恶性竞争也无处不在。尤其是竞争成败的后果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就导致阶级之间,国家民族之间都不能接受失败的后果,于是催生了共产主义和世界大战。
换句话说,私有制既是动力也是危险,合作化的效率反过来也是打压消灭个性乃至私有化的源泉。也就是说当私有制推到极致的时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反而没有了自己私有的生活。或者说当没有私有制的时候,就是最大的私有状态。
从这个历史推导出发,国家资本主义乃至全球资本主义才是也必然会是资本主义国家终级状态。就好比国家农业主义(皇帝制)是农业社会的最高状态。
而国家资本主义是不是就是社会主义,全球资本主义是不是就是共产主义呢?是不是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高度发展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充分必要条件呢?
那么以习同志领导的国家资本主义和以拜登先生为代表的全球资本主义,谁才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乃至最终的胜利呢?
不管是谁,都不是民主的胜利。就像厨房辩论的结果一样,最终还是比拼的生产效率。
厨房辩论三十年分出胜负。而后全球化兴衰又过了三十年。这三十年经济发展,技术飞跃,同时贫富差距也日益严重。就是因为全球化的资本整合的结果。跨国公司,巨型垄断已经普遍化。在大多数行业区域都仅限于极少数大玩家的情况下,所谓的自由市场竞争已经不复存在。而没有自由市场竞争,固然没有了很多乱象,也同样缺失了活力和自耕农中产阶级的生存空间。当经济独立减少和社会依赖增加的时候,民主也自然丧失。
所以由拜登先生说民主一定会战胜专制,这本身就充满了浓浓的黑色幽默感。
全球共产主义一定会打败国家社会主义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必然。关键是如何做到共产。
而其中最关键的是对产字的理解。这个产字不是财产而是资产,不是生活资料而是生产资料。马克思从来都没有认为赤贫阶级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工人阶级从来也不是流氓无产阶级。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沦落成流氓无产阶级。翻译一下就是马克思的无产阶级是无“资产”阶级,主要靠劳动而非资本生活的阶级,即今天的中产阶级。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全世界资产阶级已经联合起来了。资本的高度整合与垄断,一方面是高度社会合作和效率的结果,另一方面也开始了没有市场竞争的官僚化。如果说政府是裁判员,资本是运动员,那么当场上只剩下一两个运动员的时候,裁判员和运动员也就必然融为一体。要么巨型公司代行或操控政府公共服务和管制,要么政府管控接收私人企业。因为生产资料是本质上人类共有的。名义上的私有是为了有效管理,责任明确。但是今天市场竞争越来越没有了意义,职业经理人愈来愈普遍分离了所有权和经营权,让大规模产权集中在极少数人手里对绝大多数人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而言,都是极其严重的弊端和危险。
所以民主的真正实现和维持,不仅仅是公共政权,而更应该是公共产权。在资本高度整合,产权高度集中的全球化时代,国家级的民主政权已经缺乏有效的法理基础和控制系统来管制资本。同样,名义上的公共产权如果没有公共政权建设,就必然成为经理人的实际私有。
从这个角度出发,拜登先生和习同志最终谁也不会是赢家。中国的制度自信的灵魂和美国世界灯塔的形式,结合起来才是人类的未来。
民主共产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