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蕊荌
这天是美国的独立日,绚丽的烟花在天空中此起彼伏。
已是 午夜时分,在曼哈顿中城的一条街道上,走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短裙和一件白色的轻薄的衬衣。黑色的长发和颀长的双腿非常亮眼。女子的脸在路灯的光线里,时而清晰,时而朦胧,那种美好像穿越了时空。她右肩挎着一个白色的皮包,里面鼓鼓囊囊。
女子不慌不忙地向西走着,时不时地嗅着空气中还弥散着的烟花味道。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正紧紧跟踪着她。
在距地铁入口只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有一个大停车场,路边有几棵大树。有一个路灯好像坏了,大树下非常昏暗。
那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树下,此时,她身后的男子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她扑去。几只鸟尖叫着扑棱棱从树中飞出,飞向了天空。
眼看着一场人间悲剧就要发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但见追上女子的那个男人突然倒地不起,那女子回头轻蔑地笑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向西走了。
这女子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出手不凡!
先让我们看看刚刚发生的一幕的慢镜头。男子追上女子,右手抓住女子挎着的皮包,左手抓住女子的左臂。看样子,他是既想劫财,又想劫色。女子不慌不忙,右手向后精准地掐住男子右臂肘内侧的尺神经,右脚直击男子右膝外侧的腓总神经,男子应声瘫坐在地,女子又飞起一脚,尖尖的鞋后跟直击男子耳下两寸处喉旁的迷走神经。尺神经和腓总神经受击可产生电击般酸麻和肌肉痉挛,使人跌倒,迷走神经受击可使人晕厥。
这女子名叫墨蕊荌 (Merian),姓贝尔(Bell),今年33岁,她对人体解剖太熟悉了,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精准地摸到那些骨骼、肌肉和神经的表浅标位。她是刚晚上加班回来,每逢过节,她都很忙。看到这里,你肯定会想,墨蕊荌是一名医生。
是的,她是一名医生,但不是你想像的急诊科或外科医生。她是一名非常另类的医生,她每天触摸的都是冰冷的皮肤,她手术刀划过的都是没有血液流动的躯体。
墨蕊荌是在曼哈顿法医办公室工作的一名法医。
墨蕊荌走下地铁,地铁里和外面一样潮热,又增加了呛鼻子的尿骚味道。入口处的长椅上躺着一个流浪汉,只穿着一条内裤,长凳下是杂乱的衣服和食物。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地铁轨道里爬出来,飞快地爬到流浪汉躺着的长凳下。
墨蕊荌感到有些恶心,她快步走向离入口较远的地方。
她的家离工作单位不远,她经常走路上下班,只在恶劣天气,才坐地铁或开车上下班,但今天是个例外。
虽说已是午夜,但还是零零星星不断地有进来坐地铁的人。一阵喧闹声传来,墨蕊荌向入口处望去,看到刚进来的几个年轻人在热聊着什么。这时地铁来了。
墨蕊荌向北坐了三站,便出了地铁。向西走过两个短短的街区,她便到了自己的住宅楼下。
这是一栋有15个楼层的住宅楼,大门面南,楼外墙是由淡青色的大理石构建,几乎每层都有露台,露台上植物苍翠。这栋楼里都是豪华公寓,许多都占据整层,有的甚至占据两层。住在这里的都是极其有钱的富商、明星或政要人物。这里住客的交通工具多是直升飞机,停降在隔壁楼顶,然后经由13楼连接的通道进到这里;也有开着豪车的,车停在隔壁地下停车场里,经地下室通道进入;也有由豪华出租车接送的。像墨蕊荌这样从地铁里出来,走着回来的实属少见。这里的门卫都年轻帅气,非常敬业,他们的薪水比一般白领阶层都高。
门卫看到墨蕊荌,赶紧打开门。墨蕊荌和门卫打了个招呼,走进了一楼大厅。在等电梯时,她看到一个大男孩也走了进来。
男孩高高的个子,有点瘦,有着醒目“GUCCI”商标名字的白色衬衣和蓝色短裤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男孩好奇地盯着墨蕊荌,帅气的脸泛着红晕。
“你是新搬来的?”墨蕊荌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问了一句,想打破僵局。
“我-我是新搬来的,不,我-我只是暂时在这里住一下。”男孩有些结巴,他的脸更红了,不知是因为紧张或是害羞。
这时电梯来了,她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很小,里面光线很亮,除了有门的一面外,三壁都是镜子。他们两人都把对方的脸看得非常清楚。墨蕊荌是那种光艳型的,人们老远都能被她的外貌吸引住。男孩正好相反,只有走近了,你才会发现,他的五官像是精雕细刻出来的,非常迷人,特别是他那灰绿色的眼睛,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神秘、又有些异国情调。他小麦皮的肤色看起来非常健康。
“你是-来服务的吧?”男孩冒出这句话,自己好像不好意思起来,脸像红布一样。
墨蕊荌瞪了男孩一眼,立即明白,男孩看到了自己从肮脏的地铁里出来,所以他相信自己不是这里的住客。服务?性服务?墨蕊荌心想,自己那点像个妓女?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
“我19岁了!”男孩说着,挺了挺胸,好像在显示着自己是成年人。
“你有电话号码吗?”男孩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没有。”墨蕊荌冷冷地回答。
看到男孩失望的样子,墨蕊荌随口问:“你在那个公寓住?”
“1501。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男孩听墨蕊荌问自己住哪,立马兴奋起来,也不再结巴。
1501是最顶层,墨蕊荌知道那里。她住在14层。
14楼到了,墨蕊荌说了声晚安走出了电梯。
墨蕊荌打开自己面东的家门,快步穿过客厅,用钥匙打开西墙角的一扇白色的门。里面像个小储藏室,地上摆着几双鞋子,墙上有多个橱柜。她从橱柜里拿出一次性隔离服穿在身上,又套上头套和鞋套,并戴上口罩和手套,又用钥匙打开这个室内西边墙上很隐蔽的一扇门。墨蕊荌进这扇门后立即回头把门锁上。这个屋子相当大,靠南墙摆着白色的长桌子,桌面锃亮,上面放着三台连接着的浅蓝色的精密仪器,仪器占据了桌上大部分的空间。在桌子的东端空着的地方,放着一台连着仪器和一个很大的荧光屏的电脑。桌子下,仪器的各种管子和电缆密密麻麻,掩藏在也是白色的厨柜里。房间中心是一个很大的有真空的密闭的操作台,其边上有个水龙头和几台离心机。靠北墙有一个细胞培养箱和几个冰箱。
墨蕊荌把从包里拿出的一个白色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电脑,点开一个The Limbic System (TLS)的程序,三台仪器的荧光屏立即闪烁起来,15秒之后,荧光屏上显示出“Ready”。墨蕊荌打开盒子,从一堆冰块里拿出一个灰蓝色的巴掌大小的小器皿。器皿扁平、方形、边角非常规整。墨蕊荌把器皿塞入离电脑最近的仪器,一声欢快的音乐声响之后,荧光屏成了绿色,上面黑字显示着进度和完成所需时间。墨蕊荌检查了一下仪器,又看了一下电脑,自语着“运行正常”,离开了这个房间。
墨蕊荌换好衣服,回到客厅。对着家门的乳白色的客厅的墙上有一张巨幅全家福,那是墨蕊荌13岁时他们一家在夏威夷度假时照的。光彩照人的父亲西蒙贝尔(Simon Bell)和娇艳的继母索菲贝尔(Sophie Bell)站在中间,索菲边上站着的是与墨蕊荌没有血缘关系的浑身上下都浑圆的继兄爱德华贝尔(Edward Bell),他们前面坐在沙地上的小帅男孩是墨蕊荌同父异母的弟弟奥斯卡贝尔(Oscar Bell)。他们四个人都开心地笑着。墨蕊荌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吊带裙,站在西蒙旁边,看着远方,没有笑,像是在想着什么。但那时的墨蕊荌怎么也不会想到,四年之后,她这个家就烟消云散了。
墨蕊荌来到厨房。厨房门边的墙壁上歪歪正正地贴着许多张她和她男朋友内森(Nathan)的合影。内森是个标志的白人男子,金发蓝眼,高大壮硕。他是墨蕊荌的高中同学,两人先后交往过十年,5年前分手后,便很少再有联系。
墨蕊荌切开一个柠檬,向一杯冰水里挤了几下,然后端着水出来,坐在厨房门口一张高高的小圆桌子边上的一把高腿椅子上, 一口气喝完了整杯 冰水。
墨蕊荌静静地坐着,看着墙上自己和昔日男友的照片,心中翻涌着冰水里的几丝清甜和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