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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霸凌的少年

(2025-12-12 22:10:36) 下一个

    周一这天,曼哈顿法医安娜值班。她的第一个案例是一位自杀的少年。

    死者名叫巨怜,是一位15岁的白人男孩。他面容清秀,脖颈上有清晰的皮带痕迹,这和他在他橱衣间的横杠上用皮带上吊身亡的描述相吻合。

    死者的父亲楚哀跟随尸体来到这里。楚哀是一位高个子偏瘦的白人男子,头发凌乱,眼睛红红的,双手时不时地抱一下头。他乞求安娜不要解剖巨怜。当安娜说她需要出死亡报告,必须得尸检时,楚哀一下子怒了,他先对着安娜大吼,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抽泣起来。

   安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她说着对不起,平静地递给楚哀一张纸巾。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哀才收住泪,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讲起了巨怜的故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全世界的人。

  

   5年前,在波士顿,楚哀有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他和妻子都有不错的工作,两个孩子聪明可爱。不幸的是,楚哀的妻子和女儿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命。

   为了摆脱心里的阴影,楚哀带着巨怜搬到了纽约,住在离楚哀妹妹家不远的曼哈顿上城。

   为了能有更多时间陪巨怜,很好地照顾巨怜,楚哀决定等巨怜上大学之后,再考虑自己的婚恋。

   巨怜在波士顿时一直是个好学生,有很多朋友。来纽约后,为了能让巨怜很快交上新朋友,楚哀经常邀请巨怜的同学们去他家聚会。

   可事情并不像楚哀预期的那样,因为巨怜在课堂上爱发言的习惯,他很快成为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憎恶的对象。那些学生经常骂他爱出风头,甚至取笑他单亲家庭的身份。看着巨怜经常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楚哀了解情况后,告诉巨怜,不要理会那些失败者。

   到初中时,这种情况愈发严重。他们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混血男孩败塞利,经常结伙其他几位不爱学习的男生对巨怜言语凌辱和挑衅,有时甚至动手。

   有一天,楚哀看到巨怜脸上有伤,问清事情经过后,楚哀立即给学校打了电话。但学校的处理方式令楚哀非常不满意。

   巨怜的老师说,巨怜是在他和败塞利相互撕扯中受伤的,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让败塞利给巨怜当面道歉。很显然,这个做法根本不能制止败塞利对巨怜的欺负行为,反而正好相反,这件事之后,败塞利和另外几个男孩经常喊巨怜为“爹爹的婴儿”,对巨怜的羞辱更加猖獗。

   楚哀知道后,打算给巨怜换个学校。

   可就在楚哀已经联系好了一所私立中学,在给巨怜办理转学手续时,巨怜突然高兴起来,说他有了女朋友,不想换学校。

   这个女孩叫里蒐,是个很漂亮的白人女孩。她和败塞利是小学同学,因为她小学时很胖,经常遭到败塞利的嘲笑和欺侮。她对败塞利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已经长成美少女的她公开支持巨怜,对抗败塞利。

   当败塞利言语攻击巨怜时,她总是挺身而出,用同样尖刻的言语回击败塞利,并和巨怜一起吃午饭,在校园里手拉手,像一对情侣。

   里蒐的出现给了巨怜很大的自信,他不再在乎败塞利对他语言上的霸凌。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败塞利见语言上伤不到巨怜,又开始对他动手,他伙同里蒐的几个追求者,在一次体育课结束后,把巨怜堵在一个角落里对他拳打脚踢。

   看到鼻青脸肿回到家里的巨怜,楚哀十分愤怒,他要立即去学校投诉,但巨怜制止了他。巨怜说,他想学空手道,这样他就不再害怕败塞利了。

   楚哀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他把巨怜送到一个空手道培训班,并天天陪巨怜训练。

   看着巨怜那瘦瘦的胳膊和腿越来越有力气,楚哀渐渐放心起来。他告诉巨怜,如果败塞利再对他动手,一定要还击,要狠狠地还击。

   果不其然,又在一次体育课后,败塞利把巨怜堵在一个角落里,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巨怜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并趁势飞起一脚把败塞利踢翻在地。败塞利没有准备,重重地摔在地上,鼻子里鲜血直流。恼羞成怒的败塞利爬起来挥拳又打巨怜,可此时的巨怜身手相当敏捷,他左躲右闪,败塞利不断扑空。抓准时机,巨怜的拳脚常常击中败塞利,败塞利不断地被打倒。

   本来是来给败塞利喝彩的他那几位朋友,见状赶紧告诉了老师。巨怜和败塞利都受到了处分。虽然楚哀对学校的做法,依然非常不满,他认为他儿子是正当防卫,不应当受到处分,但他很为儿子的勇猛反击感到高兴。他当时以为,儿子在学校被欺凌的命运应该就此终结了。

   因为受伤,败塞利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当他回到学校时,他竟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巨怜非常友好,并积极想成为巨怜的朋友。

   楚哀知道后,劝巨怜要小心,毕竟败塞利对他的霸凌有很长的历史,人的本性难改。但巨怜认为这是他的战利品,他当然要享用。

   巨怜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不仅让楚哀担心,而且也惹怒了里蒐。本来和巨怜交往主要就是想报复败塞利,见巨怜和败塞利成了朋友,里蒐立即甩了巨怜,和她的一个追求者好了起来。

   巨怜觉得里蒐曾经对他情深意重,怎么也不愿放弃里蒐,想尽各种办法来挽回。

   这时已经对巨怜充满了厌恶的里蒐伙同他的现任男友开始在网上对巨怜不断攻击。在他们的同学群里,里蒐给巨怜起了个外号叫小D,说他那地方小得可怜,其他许多同学也跟着起哄,都用各种尖酸刻薄的口气嘲讽巨怜。里蒐甚至把巨怜给她写的求复合的信贴在网上,大家更是不断嘲笑巨怜。

   为了挽回里蒐,最后巨怜也和败塞利断交了。断交后的败塞利很快又成了网上欺凌巨怜的主攻手。他在他们同学群里,发了巨怜曾经给他说过的他在医院被男医生体检时的一次经历,影射巨怜是个同性恋。

   于是,巨怜的同学又都把他当作同性恋来嘲讽和取笑,有人甚至通过图片修改把他的照片放在几张不堪入目的男同性恋图片里,发送到他们同学群里。

 

   “都怨我太大意了,都怨我!”楚哀说着,不自觉地用右手掐着左手。

   “自从那次巨怜痛打败塞利之后,我以为巨怜应该在学校里不会再有事儿了,所以我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花那么多时间和他谈心。看到他回家就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间里,我以为那是刚升入高中的学生的共性,也没有多想。”

   “可谁知... ...” 楚哀说着又抽泣起来。

   安娜又给他递了几张纸巾,想劝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楚哀哭了一会儿,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哀先生,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个像巨怜一样正在经受霸凌的孩子,我们应该去帮助他们,不让这样的悲剧再发生。”

 

   接到巨怜这个案例后,安娜一直在想:什么是最好的对抗校园霸凌的办法?

   父母家人的关心、老师的介入和朋友的支持对制止霸凌都有帮助。但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让被霸凌者自强自信,让霸凌者找不到击垮对方的快感。

   在巨怜这个案例中,有父亲的关心,也有老师的介入,巨怜也试着让自己强大起来,练习空手道,还击对方,可以说是该做的都做了。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挣脱出来,最后更是掉进了网络霸凌的深渊,以自杀来寻找解脱。他的死亡虽然与缺乏亲情和交友不善有关外,更大的原因是网络霸凌的猖獗。现在有太多的人,整天把着手机或电脑,毫不负责任地跟风或逆风攻击别人,享受着那浮躁的快乐。其实应对网络暴力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脱离一切社交媒体,切断与伤害自己的所有人的联系。可在当今这个时代,一般人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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