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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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青衫薄

(2022-10-16 14:50:36) 下一个

第216期   王炜  9015

 

【作者导读】不久前看到朱滨老师去世的消息,有点唏嘘。论起来,我与朱老师并无甚瓜葛,唯一的交集是在1993年春的某一天上午,因为转系的事我冒昧闯进时任教务长的朱老师办公室,向他递交了一封抗议书。短短10分钟,却是我在科大5年印象深刻的瞬间片段之一。今天在科大90级微信群拜读了同班同学王?关于大三期间赴美签证的回忆文章,受了启发。我也应该把这段经历写下来,为大家了解当年的科大提供一个观察点。

90 年代中科大教务长朱滨教授

朱滨是科大的首届毕业生

一切得从1990年说起。

那年高考后我懵懵懂懂报了科大。看系名,我选了科技情报与科技管理系,系别按序号是15系(几经革迁后现为科技传播系,序号25),其实当时根本不知道会学些什么。那年全校招了664名新生,我们9015占了26人,包括6名女生。

进校后慢慢意识到在理科为主工科为辅的科大,15系是小众、冷门,与其他系不太一样的,居然有古文课,现在回想起来师资确实也不强。不过男生多半贪玩,随遇而安,也没有人在乎是不是边缘人。是以在同住东区117楼的2系同学和因女生多全班出国而备受关注的8系同学们在四牌楼通宵教室用功之时,15系一帮人热衷于桥牌、游戏、吉他之类。我更是浑浑噩噩,天天在东区图书馆报栏看新闻,或者把一本《红楼梦》逐字逐句地读,却也还是没读明白。日子轻轻飘飘似水流走,几乎没留下多少痕迹。

四牌楼的通宵教室是一个真实的传说。当年外语系就在四牌楼。这四座井字排开的四层小楼2015年拆除,激起网上一片回忆。

1993年春,有消息传出,新成立的外语系要从90级学生中招一个班,称为“分流”。听说科大转系不难,只要转出系和转入系同意就行,身边就有转系的同学作为实证。分流可算是官方主动提出的转系机会。作为此次忽悠活动的大招,89级外语系的同学们在东区去食堂必经之路上的布告栏贴了一张大字报,三个英文单词:Chance, Change, Challenge。怎么样,酷吧?反正我当时觉得很高大上。(刚刚查了一下,这种修饰手法称为头韵法(alliteration),跟中文里的顶真有异曲同工之嫌。)然而,我当时的思维只是一贯地停留在对文字表面的欣赏,没试图理解其中含义。这种忽悠不能打动我心。

再次然而,人生的河流偶尔会有一些不经意却影响深远的拐弯。在其后某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有两人漫步在长江中路,后来跑到华尔街厮混的夏同学(性别男)随口对我说:我觉得你应该转去外语系。我一想,是啊,我不是喜欢文字吗,英语不也是文字吗?说不定以后可以搞搞文学翻译什么的。于是,我如同醍醐灌顶般顿悟,对啊,我要转去外语系。

如果无情地剖析一下,那不过是到科大后见识了真正对文字敏感的同学,自惭形秽,潜意识里认知到自己没有足够的天分,而为自己找的退路罢了。这个蒙昧中的意识躲在自己没注意的角落,被夏同学给随口撩出来了。而让我自惭形秽的同学中最锋芒锐利的老九,后来与我一个办公室共事。和夏同学一样,虽已多年未见,前一阵打个电话,依然是最熟稔的朋友。

不久后,我参加了外语系的分流考试,试卷据说是一份托福试题。多数科大同学驾轻就熟的东东,我却是头一次见识,只能勉力为之。之后不免患得患失,感觉有希望,又怕过不了。这人啊就是这样,有了念想就失了宁静。夏同学出主意,说赵同学有个老乡是外语系的日语老师,要不去走走关系。依稀记得赵同学带着我两手空空去见了黄老师,请他关照一下。黄老师像大多数科大老师一样态度和蔼,但似乎没有说什么。总之,一切都糊里又糊涂。几个参加了分流考试的东区同学却相互知道了,就好像心照不宣似地加入了一个秘密团体。

某天晚上这个虚拟小团体中交游广泛的2系吴同学带了一个坏消息:外语系不招人了。事后才得知,刚从美国访学回来的张光前老师主持了这个分流项目,然而,忽悠不太成功,参加分流考试的学生人数少、水平差,据说只有几个人能入张老师法眼,与招生15人的预想距离很大,宁缺毋滥,于是决定不分流了。

主持分流的张光前老师学养深厚,是《牡丹亭》的英文首译者。这英译本网上至今有售。

这消息对我们是晴天霹雳。本来嘛,我们从没有考虑过外语系,校方提出这个可能性,我们就认真考虑了。可你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们就想不通了!

于是三四个人(好像有4系转到15系的周同学和同为15系的老四))你一言我一语,由我执笔草就一篇抗议檄文。具体怎么说的没印象了,想来无非是声讨外语系"始乱终弃玩弄学生感情",要求按原计划分流招生之类。

当夜我们到各宿舍楼串联,凭印象寻找虚拟小团体中的成员。还跑到156楼(女生楼)楼下大声喊叫,联系到了3系的鲍同学和7系的王同学。像我这种存在感很低的90年代科大男生,5年中与女生楼有关的事迹一只手数都嫌多,所以印象深刻一点的诸君应该理解。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七人,雄赳赳气昂昂,扛着一纸抗议书,杀到了行政楼,打听了一下,直奔朱滨教务长办公室。进门后看到一张大办公桌后面正对我们坐着一中年人,坐姿不挺拔,戴眼镜,微胖,两手虚握放在桌上。我们劈里啪啦地说明了来因,情绪激动。朱老师很平静地听我们说完,接过抗议书,又平静地说了一两句,大概是: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回去等消息。朱老师全程没有大的动作,表情不多,人畜无害的样子,却让我有种猛虎卧高岗的感觉。也许是这种感觉让年轻的我们吃了定心丸。于是我们打了胜仗般凯旋,散了。

果然,两三天后,外语系的通知下来了,包括我在内的15人分流到外语系。

这件事就过了,像长河中一个小小漩涡。

多年以后回想科大,这一个个小小的瞬间彷佛是她脸上的酒涡,只要一笑就会重现。当时年少青衫薄,有的是热血和冲动;而科大对青春的包容,永远温暖我心。

9018(外语系90级)的全体学生。前排左二为本文作者。

作者写于2022年4月20 日

 

【作者自我简介】王炜,70 年代生。在中国科大本科蹉跎五年,又在美国“科大”(科罗拉多大学)博士面壁五年。其间在某新闻机构任编辑和驻外记者。现在美国中西部某学校任教。

 

编辑:刘扬

校对:沈涛,理实

排版:许赞华

 

投稿邮箱:kedashunji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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