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期 刘芸 838
【思佳客】校庆六十年忆科大往事
卅载年光掠眼眸,
萦怀往事在庐州。
常思湘皖火锅味,
更忆乾坤孺子牛。
三孝口,四牌楼,
莘莘学子五春秋。
流云一去纵千里,
母校精神血里流。
父亲的老同事舒广瑶伯伯是西南联大的毕业生,他的儿子在1978年考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这在当时是一件传遍左邻右舍的大事。记得在上初中时,父亲就常提到舒伯伯的儿子放假回来,胸前戴着"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的校徽。父亲总把那个"科---〃字加重加长,极夸张地念出来,同时微笑地看着我,并用手在胸前那么一划拉,那语调那神情,和心思还用问吗?再加上广为媒体宣传的少年班神童们的故事,想不被吸引上科大都难。后来我如愿以偿,并进了当时的热门系 -- 都是被“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忽悠的。在科大求学的那五年恰好处在八十年代正中间,碰巧的是,入校和毕业分别是建校二十五和三十周年。
318室友们,左一为作者
新生入学培训当天就发现我们班的组成很有趣:有两个男生都叫zhang朝晖,一位弓长张,一位立早章;两位叶姓女生;名字里都有颜色,碧蕙和蔚蓝;还有两位女生姓程,都是单名,菡和琼。还有,我们班是女多于男:20比18。这在一流理工科大学可不多见!甚至是同校同级的数学系831,也只有俩女生,猜想其他系的男生一定羡慕嫉妒838的男生吧。
后排右一:指导员马扬(788毕业生),作者为前排左三
第一天参观校园,印象深刻的是孺子牛。白色石雕坐落在图书馆东南角,是科大的新元素。两头可爰的小牛用犄角顶着地球,卯足了劲,奋力推动。石雕是78级学长们自发募捐筹资,请专业人士设计创作,毕业离校前赠给母校的纪念物。我们班的指导员马扬就是788毕业留校的,父亲的同事舒伯伯的儿子也是78级的,也许两位都是捐赠者呢。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为大学五年的学习生活打开了序幕。第一次摸真枪,既激动又新奇。除了学拆枪、擦枪、上子弹,还全班齐刷刷地趴在地上练瞄准。九月天气还没凉下来,新生们在炎炎烈日下摸爬滚打,持枪匍匐前进,脸上的汗水和着尘土。一个月下来,说不苦不是真心话。但也磨练了意志,增进了同学间的相互了解。最后实弹打靶,该是汇报成绩的时候了。 可无论准星瞄得多准 ,我的靶上好像没枪眼。一读靶 ,发现右边同学靶上的枪眼远超过分发的子弹数,原来我的子弹都打他靶上了 !
接下来的五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三十几年过去,记忆难免模糊,只能将清晰的片段记录下来。《大学语文》学古诗"孔雀东南飞",教授调侃说是因为"西北有高楼"。八三级英语课是按高考成绩分班的,各系95分以上的集中在一个小班,学的是《新概念英语》。每册薄薄一本,字小,全英文的。我从别班同学那儿弄来中译本作对照,上课时被张安丽老师发现了,挨了狠狠一通尅,说依赖中译本不是好的学习方法。后来张老师调离科大,最后一堂课由她先生奚瑞森代课。奚教授不按课本讲,整堂课和我们分享人生感悟。令我欣赏、折服的是,奚教授全程用英语,连贯流畅,语气真诚。不久后奚教授也调到北京,夫妇俩都在中国人民警官大学任教。
普通化学实验课上作酸碱滴定,老师强调接近中和时要耐心加小心,半滴半滴地滴,一不小心就过头。听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手忙脚乱。看着液体刚变色,忘了关滴定,反倒将被滴定的液体挪开。颜色倒是没再变化,但滴定管还在滴答,那滴定结果差之千里,谁也骗不了。这种事也不都发生在我身上,曾亲眼看见某同学实验服的袖子被酒精灯点着。一阵紧急扑火后,灾情被控制在烧了个大洞的袖子上。不知此同学有没有把挂彩的实验服留作纪念。
合肥的气候和家乡南昌很像。头一年冬天学校没暖气,我一如既往地手脚生冻疮,又肿又痒又疼,还开裂淌血水,比在南昌时还严重。当时班上有本团日志,就像公用的日记本,传到谁手里谁就往上面记点东西 ,学习的,生活的,啥话题都有。我在团日志上吐槽,同学们读到了都很关心,想办法帮我缓解痛楚,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暖暖的。有一年暑假和同宿舍程菡约好,打算在学校学会了游泳再回家。没想到在去水房打开水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开水瓶摔碎了,不凑巧人还坐到了开水里.....这次灾情很严重,学游泳的计划泡汤不说,大半个暑假都趴在床上。多亏同宿舍的蔚蓝推迟回家,悉心照顾,烫伤处才没发生感染。幸好暑假结束前伤好得差不多,回家后烫伤的事当然没敢告诉父母。
左一为作者
科大学生整体勤奋,学业紧张繁忙。学校采用学分制,气氛宽松,转系自由,为学生找到自己的兴趣、选择专业提供了平台和空间。系里学姐们传心经,说是可利用寒暑假自修科目,如果考试合格,可免修,同样拿学分。为此花了一个暑假苦学《概率统计》。大三时从外系转来两男生,再加上少年班分班呼呼啦啦进来的十来个,838女多男少的局面得以逆转。但女生绝对人数还是比其他系多惹得女生屈指可数的几个班想和我们结成友谊班,但好像都没了下文。
当年常有外国著名科学家受邀到科大开讲座。记得史蒂芬 霍金(Stephen Hawking ) 来过,方副校长作介绍,水上讲演厅爆满。生物系寿天德主任邀请过耶鲁大学蒲慕明教授、神经生物学家。还记得讲座专题是用于研究离子通道的细胞膜片钳( Patch Clamp ) 技术。本校老师中印象最深的演讲当属方温两位教授了,方教授的“从灵魂不死 ,到信息革命",纯正京腔;温教授的改革开放,略带沪音。一位物理学家,一位化学家,虽风格不同,但都演讲生动,极具感染力。系里出国进修、往返学术交流的老师不少,教我们生化课的徐洵老师当时就刚从美国进修回来,还有施蕴瑜、刘兢、崔涛、王培之老师等等,都先后出国进修过。
学生物嘛,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实习,趁机游山玩水。大三那年就有两次,一次是去南京植物园,之后在荷叶田田的莫愁湖边漫步。暑假前全班又和858班一块儿去青岛,在海洋生物所实习好几周呢。第一次见到大海,光着脚丫追逐各色海洋生物,尽情享受海风的吹拂和海水的爰抚。那个神清气爽,令后来多次见过大海的我仍然难以忘怀。学到哪些东西早已忘了,唯一没忘的是见识了四两一个的大馒头,从没啃完过。既然到了青岛,哪能不去泰山和济南。开始时怀着登上山顶看日出的雄心壮志,可刚爬到一半就再也抬不起腿了。只好中途歇菜,入住山腰小店,裹着潮乎乎的军大衣将就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接着往上爬,还没爬到最佳点,太阳就出来了,算是马马虎虎地看了回日出。
在南京植物园实习
济南 —— 黄河大桥
提起吃,科大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光东区就有六个食堂。尤其是食堂门口的小炒,味美量足,到毕业时价钱才涨到六毛。还有周边小摊贩在校园里叫卖的豆腐花、凉粉、十里香。十里香饼形状像鞋垫,我们管它叫草履虫。最馋人的要数冬天里的烤红薯,废弃的空油桶路边一立,架上炭火烧烤,诱人的香味飘得老远!摊主为兜售生意,故意掰开红薯,露出金黄的、热气腾腾的薯肉,到跟前谁还挪得动步啊!有时候下晚自习肚子饿了,没别的吃的,就用"热得快"烧方便面或煮鸡蛋,"子弹"(合肥话鸡蛋 ,太亲切了)是用粮票跟当地居民换来的,换子弹的粮票是支援男生后富余的。
最后一年在徐洵老师实验室做论文。有商家找上门,请实验室帮忙检测化妆品的卫生安全性,这算是个微生物检测吧。老四陈保伟在培养皿上涂上样品,放温箱里培养几天,然后观察长出什么菌落,是否有害,以及菌落数量等等。之后徐老师笑吟吟地发给我们些银子,让我们去西餐厅打牙祭。吃的啥西餐记不清了,只记得喝了乡下浓汤,味道不错。还有一次,实验室的一种内切酶告罄,徐老师派人临时出差,去中科院某所取货。没去过北京,哪能错过机会,我立即自告奋勇。走得仓促,只买到站票。等到有座位了,我腿都站麻了。到了北京,见到几位在各个所作论文的同学:陶宏、老二张永辉和老五秦小虎。几个月不见,见了面自是开心,也不觉得旅途劳顿。陶宏陪我逛故宫、颐和园;老二带我去尝北京小吃,记得有一样叫"驴打滚"。
到北京出差,与陶宏留影,左一为作者
毕业那一年,校门外街对面的湘皖酒家几乎成了科大学生的食堂,科大的饭菜票在这里是硬通货。吃货们找出各种名目 ,有事没事到这儿搓一顿。我和同实验室的两个848的学弟来过,忘了是我请他们,还是他们请我。还有一次我们宿舍倾巢出动到湘皖吃火锅,热热腾腾,香气四溢,那个香辣劲太对我胃口了!但广东籍的蔚蓝可遭罪了,辣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估计她以后再也不敢沾辣了。
838—起走过科大五年,留下许多美好回忆,也成就了三对姻缘。有竞争,也有互助。图书馆,女生楼,318室,四牌楼,水房,四季春地下餐厅,二教,南七,逍遥津,董铺水库,包河公园•••划船,溜旱冰,拱猪,追电视剧《上海滩,看电影《红高粱》,《姊妹坡》,打着手电被窝里熬通宵读琼瑶小说。难以忘怀的是大五那年元旦班里晚会,选举"838之最"...最幽默的人,八三八卧龙,最爰笑的人,最有诗人气质的人,最受欢迎的人,最有辩才的人,八三八烟枪;最有风度的人,八三八舞帝,舞后,有毅力的人。我有幸得到“最受欢迎的女生”尊号,别说是二十年后,就是毕业五,六十年后再相会,我也不会忘记这个尊号的。
难得碧蕙有心,将珍藏了三十年的请帖发到班群里和大家分享。孔丽云那工整娟秀的字迹把我们带回到往日时光....
八八年元旦838晚会请帖
838毕业合影,二排右四为作者
与班主任顾月华老师合影,左一为作者
与刘兢老师合影,左一为作者
女生318室友们,左二为作者
可惜当年没有脸书,不然我们会记录下更多鲜活的校园花絮。这篇,就算是我们83迟来的脸书的一部分吧。
文图编辑 :刘扬,陶李,滕春晖
排版编辑 :许赞华,俞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