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
以诗文会友
简說律诗的对仗 （草稿）
这里说的律诗，指八句律诗, 不包括排律，分五言律诗（简称五律）和七言律诗（简称七律）。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一二两句叫首联，三四两句叫颔联（也叫次联），五六两句叫颈联（也称警联），最后两句叫尾联（也叫末联）。一首律诗，好比一个人的整体，从上到下，首，下巴，脖子，尾，必须是一个有机体，是完备的。
关于律诗（包括五言律诗和七言律诗）的对仗，很多人是这样认为的：首联和尾联不必对仗。中间两联，即颔联两句和颈联两句要求对仗。并把此定为规矩。
实际上，五律和七律中，可以看到的诗例，有四联都不对仗的，有仅一联对仗的，有两联对仗的，有三联对仗的，也有四联全对仗的。因此说律诗颔联和颈联必须对仗，是片面的。只不过颔联和颈联对仗的律诗比较常见而已，但不能当成唯一的规则。
下面用一些诗例来说明。仓促找了些例子，对仗的辨别也可能有误。
1. 四联皆不对仗
例1 四聯皆不對 伤岘山云表观主 唐•孟浩然
少小学书剑，秦吴多岁年。
归来一登眺，陵谷尚依然。
岂意餐霞客，忽随朝露先。
因之问闾里，把臂几人全。
例1 四联皆不对 舟中晚望 唐•孟浩然
挂席东南望，青山水国遥。
舳舻争利涉，来往任风潮。
问我今何去，天台访石桥。
坐看霞色晚，疑是赤城标。
例2 四联皆不对 寻陆鸿渐不遇 唐•皎然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出，归时每日斜。
例3 四联皆不对 赠高式颜 唐•杜甫
昔别是何处，相逢皆老夫。
故人还寂寞，削迹共艰虞。
自失论文友，空知卖酒垆。
平生飞动意，见尔不能无。
例4 四联皆不对 至德二载有悲往事 唐•杜甫
此道昔归顺，西郊胡骑繁。
至今残破胆，应有未招魂。
近得归京邑，移官岂至尊。
无才日衰老，驻马望千门
例5 四联皆不对 忆弟二首其一 唐•杜甫
丧乱闻吾弟，饥寒傍济州。
人稀书不到，兵在见何由。
忆昨狂催走，无时病去忧。
即今千种恨，惟共水东流。
例6 四联皆不对 废畦 唐•杜甫
秋蔬拥霜露，岂敢惜凋残。
暮景数枝叶，天风吹汝寒。
绿沾泥滓尽，香与岁时阑。
生意春如昨，悲君白玉盘。
例7 四联皆不对 秋笛 唐•杜甫
清商欲尽奏，奏苦血沾衣。
他日伤心极，征人白骨归。
相逢恐恨过，故作发声微。
不见秋云动，悲风稍稍飞。
例8 得舍弟消息 唐·杜甫
乱后谁归得，他乡胜故乡。
直为心厄苦，久念作汝亡。
汝书犹在壁，汝室已辞房。
旧犬知愁恨，垂头傍我床。
2. 四联仅有一联对仗
例9 仅颈联（警联）对仗
塞下曲六首 其一 唐•李白
五月天山雪，无花祗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例10 仅颈联（警联）对仗 塞下曲六首 其四
烽火動沙漠，連照甘泉雲。
漢皇按劒起，還召李將軍。
兵氣天上合，鼓聲隴底聞。
橫行負勇氣，一戰淨妖氛。
例11 仅颈联（警联）对仗 送贾阁老出汝州 唐•杜甫
西掖梧桐树，空留一院阴。
艰难归故里，去住损春心。
宫殿青门隔，云山紫逻深。
人生五马贵，莫受二毛侵。
例12 仅颈联（警联）对仗 虫豸诗巴蛇三首其三 唐•元稹
汉帝斩蛇剑，晋时烧上添。
自兹繁巨蟒，往往寿千年。
白昼遮长道，青溪蒸毒烟。
战龙苍海外，平地血浮船
例13 仅颈联（警联）对仗 除夜 唐•元稹
忆昔岁除夜，见君花烛前。
今宵祝文上，重叠叙新年。
闲处低声哭，空堂背月眠。
伤心小儿女，撩乱火堆边
例14 仅颈联（警联）对仗 寄胡灵之 唐•元稹
早岁颠狂伴，城中共几年。
有时潜步出，连夜小亭眠。
月影侵床上，花丛在眼前。
今宵正风雨，空宅楚江边。
例15 仅颈联（警联）对仗 洞庭湖寄阎九 唐•孟浩然
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船。
莫辨荆吴地，唯馀水共天。
渺瀰江树没，合沓海湖连。
迟尔为舟楫，相将济巨川。
例16 仅颈联（警联）对仗 送胡象落第归王屋别业 唐•岑参
看君尚少年，不第莫悽然。
可即疲献赋，山村归种田。
野花迎短褐，河柳拂长鞭。
置酒聊相送，青门一醉眠。
例17 仅颈联（警联）对仗 下第 唐•贾岛
下第惟空囊，如何住帝乡。
杏园啼百舌，谁醉在花傍。
泪落故山远，病来春草长。
知音逢岂易，孤棹负三湘。
例18 仅首联对仗，其余不对。田家元日 唐•孟浩然
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
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
野老就耕去，荷锄随牧童。
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
例19 仅颈联（警联）对仗 与诸子登岘山 唐•孟浩然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字在，读罢泪沾襟。
例20 仅颈联（警联）对仗 奉饯高尊师如贵道士传道箓毕归北海 唐•李白
道隐不可见，灵书藏洞天。
吾师四万劫，历世遰相传。
别杖留青竹，行歌蹑紫烟。
离心无远近，长在玉京悬。
例21 只颔联对仗：李监宅唐•杜甫
尚觉王孙贵，豪家意颇浓。
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
且食双鱼美，谁看异味重。
门阑多喜色，女婿近乘龙。
例22 只颔联对仗：房兵曹胡马诗 唐•杜甫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例23 只颔联对仗：杜位宅守岁唐•杜甫
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花。
盍簪喧枥马，列炬散林鸦。
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
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
例24 只颈联对仗：官定后戏赠 唐•杜甫
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
老夫怕趋走，率府且逍遥。
耽酒须微禄，狂歌托圣朝。
故山归兴尽，回首向风飙。
例25 只颈联对仗： 月夜 唐•杜甫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乾。
例26 只颈联对仗：送远 唐•杜甫
带甲满天地，胡为君远行。
亲朋尽一哭，鞍马去孤城。
草木岁月晚，关河霜雪清。
别离已昨日，因见古人情。
例27 只颈联对仗：黄鹤楼 唐·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沧浪诗话》：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3. 两联对仗
例28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王勃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例29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过景空寺故融公兰若唐•孟浩然
池上青莲宇，林间白马泉。
故人成异物，过客独潸然。
既礼新松塔，还寻旧石筵。
平生竹如意，犹挂草堂前。
例30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溪行即事 唐•灵一
近夜山更碧，入林溪转清。
不知伏牛事，潭洞何从横。
楚岸烟初合，平湖月未生。
孤舟屡失道，但听秋泉声。
例31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汉川山行呈成少尹 唐•岑参
西蜀方携手，南宫忆比肩。
平生犹不浅，羁旅转相怜。
山店云迎客，江村犬吠船。
秋来取一醉，须待月光眠。
例32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送陕县王主簿赴襄阳成亲 唐•岑参
六月襄山道，三星汉水边。
求凤应不远，去马剩须鞭。
野店愁中雨，江城梦里蝉。
襄阳多故事，为我访先贤。
例33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唐 李白 《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例34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杜甫 《一百五日夜对月》
无家对寒食，有泪如金波。
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
仳离放红蕊，想像颦青蛾。
牛女漫愁思，秋期犹渡河。
例35 首联和颈联都用对仗，其余不对： 塞下曲六首其五 唐•李白
天兵下北荒，胡馬欲南飲。
橫戈從百戰，直爲銜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
何當破月氏，然後方高枕。
例36 首联和颔联对，颈联和尾联不对 奉陪郑驸马韦曲二首 唐•杜甫 其二
野寺垂杨里，春畦乱水间。
美花多映竹，好鸟不归山。
城郭终何事，风尘岂驻颜。
谁能共公子，薄暮欲俱还。
例37 首联和颔联对，颈联和尾联不对：送錢拾遺歸兼寄劉校書 唐·郎士元
墟落歲陰暮，桑榆煙景昏。
蟬聲靜空館，雨色隔秋原。
歸客不可望，悠然林外村。
終當報芸閣，攜手醉柴門。
例38 仅颔联和尾联对：自洛之越 唐·孟浩然 五言律詩
皇皇三十載，書劒兩無成。
山水尋吳越，風塵厭洛京。
扁舟泛湖海，長揖謝公卿。
且樂杯中酒，誰論世上名。
例39 第一句对第三句, 第二句对第四句: 吊僧 郑谷
几思闻静话，夜雨对禅床，
未得重相见，秋灯照影堂。
孤云终负约，薄宦转堪伤。
梦绕长松塔，遥焚一炷香。
4. 三联对仗
例40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春夜别友人二首 其一 唐•陈子昂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去，此会在何年。
例41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登岳阳楼 杜甫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例42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对雪 唐•杜甫
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瓢弃尊无绿，炉存火似红。
数州消息断，愁坐正书空。
例43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清明后登城眺望 唐•刘长卿
风景清明后，云山睥睨前。
百花如旧日，万井出新烟。
草色无空地，江流合远天。
长安在何处？遥指夕阳边。
例44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汉川山行呈成少尹 唐•岑参
西蜀方携手，南宫忆比肩。
平生犹不浅，羁旅转相怜。
山店云迎客，江村犬吠船。
秋来取一醉，须待月光眠。
例45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送陕县王主簿赴襄阳成亲 唐•岑参
六月襄山道，三星汉水边。
求凤应不远，去马剩须鞭。
野店愁中雨，江城梦里蝉。
襄阳多故事，为我访先贤。
例46 首联不对、颔联、颈联, 尾联都用对仗：
对雪 唐•杜甫
五言律诗
北雪犯长沙，胡云冷万家。
随风且开叶，带雨不成花。
金错囊徒罄，银壶酒易赊。
无人竭浮蚁，有待至昏鸦。
例47 首联不对，颔联、颈联, 尾联都用对仗： 刁景純席上和謝生二首 其一 宋·蘇軾
誤入仙人碧玉壺，一歡那復問親疏。
杯盤狼藉吾何敢，車騎雍容子甚都。
此夜新聲聞北里，他年故事記南徐。
欲窮風月三千界，願化天人百億軀。
例48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奉和七夕两仪殿会宴应制 唐•李峤
灵匹三秋会，仙期七夕过。
查来人泛海，桥渡鹊填河。
帝缕升银阁，天机罢玉梭。
谁言七襄咏，重入五弦歌。
例子49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二首 其一 唐•杜甫
落日放船好，轻风生浪迟。
竹深留客处，荷净纳凉时。
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
片云头上黑，应是雨催诗。
例50 首联、颔联、颈联都用对仗： 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二首 其二 唐•杜甫
雨来沾席上，风急打船头。
越女红裙湿，燕姬翠黛愁。
缆侵堤柳系，幔宛浪花浮。
归路翻萧飒，陂塘五月秋。
例51 首联颔联颈联三联对仗 江际 唐·郑谷
杳杳渔舟破暝烟，疏疏芦苇旧江天。
那堪流落逢摇落，可得潸然是偶然。
万顷白波迷宿鹭，一林黄叶送秋蝉。
兵车未息年华促，早晚闲吟向浐川。
5. 四联皆对仗:
例52 杜甫《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例53 四联皆对仗: 正月十五夜（一作上元） 唐•苏味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例54 四联皆对仗: 奉和七夕两仪殿会宴应制 唐•李峤
灵匹三秋会，仙期七夕过。
查来人泛海，桥渡鹊填河。
帝缕升银阁，天机罢玉梭。
谁言七襄咏，重入五弦歌。
例55 登兗州城樓 唐·杜甫
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
浮云连海岱，平野入青徐。
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余。
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
例 56 忆弟二首 其二 唐·杜甫
且喜河南定，不问邺城围。
百战今谁在，三年望汝归。
故园花自发，春日鸟还飞。
断绝人烟久，东西消息稀。
路出双林外，亭窥万井中。
江城孤照日，山谷远含风。
兵革身将老，关河信不通。
犹残数行泪，忍对百花丛。
1. 中国诗学通论 范况 商务印书馆 1930年版
2 唐五律诗精评 孙琴安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1991
3 诗法 明 谢天瑞
4 瀛奎律髓
补：
例58 只颈联对仗：长安春日 唐·曹松
五言律诗
浩浩看花晨，六街扬远尘。
尘中一丈日，谁是晏眠人。
御柳垂着水，野莺啼破春。
徒云多失意，犹自惜离秦。
（见三体唐诗 卷五 五言律诗）
例59 首联对，颈联对，其余不对 题破山寺后禅院 唐·常建
五言律诗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馀钟磬音。
（见三体唐诗 卷五 五言律诗，《瀛奎律髓》）
《瀛奎律髓》：
三四不必偶，乃自是一体、盖亦古诗、律诗之间。全篇自然。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通体谐律，何得云古诗、律诗之间？然前八句不对之律诗，皆谓之古诗矣。兴象深微，笔笔超妙，此为神来之候。“自然”二字不足以尽之。
《唐诗广选》：
胡元瑞曰：中二联，五言律之入禅者。
《唐诗摘钞》：
全篇直叙。对一二，不对三四，名换柱对。
《唐诗鉴赏辞典》：这是一首律诗，但笔调有似古体，语言朴素，格律变通。它首联用流水对，而次联不对仗
例60 只颈联对仗：南游有感 唐·于武陵
五言律诗
杜陵无厚业，不得驻车轮。
重到曾游处，多非旧主人。
东风千里树，西日一洲蘋。
又渡湘江去，湘江水复春。
（见三体唐诗 卷六 五言律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