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我的岳母,进养老院了。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叫她老妈?大概是过去一,两年吧?早在十几年前,就曾去看过一家养老院。那时是跟三哥一起去的。记得在回来的车上,我跟三哥说:“不能把老妈送到这儿来。若送老妈来这儿,没多久也会变成精神病”。
原因是,那时老妈,虽然已经80几了。但身心都健康。还常去中国城里的老人中心唱歌,跳舞,打麻将。而这家养老院,有一对老夫妻(听说男的以前还是飞行员)并排躺在各自的单人床上。已接近植物人状态。看護每天餵食三餐。但这对老夫妻已是什么都不知。其他两位老人,也是面色毫无表情。
十几年很快就过去了。老妈身体当然是不如從前;视力,听力都锐减,一口假牙。除了胆囊切除掉,其他器官都正常。但毕竟是97岁的人了,行动不方便,早已不能独自出门。
妻在15岁丧父。母亲跟着她已有55个年头。虽有4个兄弟,但老妈跟着自己女儿,总觉比跟儿子,儿媳妇过得容易。1992年妻到了西雅图,老妈就一直跟着她。老人家又重男轻女,可没少给女儿气受。妻因此得了憂鬱症(后来看了医生,说是焦躁症)。当然我就常成了出气桶。
下面按照时间的推移,概述一下老妈新的一章是怎么过的,妻的一扇心窗又是怎么开的。
7月20号,一大早,夜间看護小朱突然敲我家门 (老妈跟我们住同一公寓,同一层,只隔一道走廊)。告知:“老妈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摔倒了”。我们赶紧打911,把老妈送进了医院。从此开始了老妈人生新的一章,也开啟了妻的一扇心窗!
老妈刚住院时,众兄弟们就已经決定,老妈不做任何维生治疗,也不开刀。但左腿股及髋股处有骨折。为了减轻疼痛,医生开了止痛药。还服用了吗啡。我们还跟老媽討論过安樂死(Death With Dignity Act)。老妈也同意。所以进医院后,老妈就时常跟我们提起,要医院打一针,让她走吧!但我们跟医生谈了,才知安乐死并不那么容易。需要两个医生同意。病人要申请三次,而且要送回家里实施。这就使我们打消了让老妈安乐死的念头。但这念头却一直在老妈脑子里,以为她不久就要上天堂,就没了烦恼与痛苦。医院另外告诉我们,替代的办法就是临终关怀(Hospice Care)。
7/22/21 Thursday
我下去吃午饭。回来看到老妈从床上摔到地上。太不应该了。不久護士们把老妈脖子套上套子,绑在黄色板子上。送到楼下照X-ray, ct scan。照片结果,显示没有额外骨折。但因头碰地,得戴着颈套一段时间。
老妈今天说一些梦魘的话:“我感觉这房子不是很好,裏面满了,外面也满了。一起火,一把火就没了”。
7/29/21 Thursday
護士跟医生都告诉我,老妈今天早晨心情很好,唱歌,还跳舞(手在空中挥舞)。真不错!我们猜测不知是吗啡的副作用,还是头撞到地上,让她老人家忽然开窍了。我们可不知道往后还有一系列的故事呢!请拭目以待!
11点左右老妈到了养老院。大家都踏实了。
7/30/21 Friday
晨约9时,到了养老院。被告知只能1人进去探望老妈,而且只能1小时。后来,老妈要睡了我摸着她的头,让她睡觉。使我想起大女儿小时后,拍她睡觉,一放下,就醒。要反复數次,她才会入睡的情景。
8/2/21 Monday
晨送妻去看老妈。出来后,说老妈很好。还坐在轮椅上,到处走走。真行。
8/9/21 Monday
午饭后,去养老院看老妈。一进门,護士跟護士助理说“We love her, she sang for us this morning”。
8/14/21 Saturday
11点带 Nancy(我妻)去看老妈。她出来后说老妈非常快乐的样子。还悄悄跟Nancy说,她有很多钱要留給她。她演了600多部电影,挺累的。还去auditorium 唱歌。
8/19/21 Thursday
早上10点去看老妈。她说已经拍了100集电视剧,累死了。还说粗话“x妈x”,说都是在拍戏时学的。还不好意思捂着脸说以后不再说了。我不得不开口大笑。
8/30/21 Monday
晨10点去养老院看老妈。陪她到楼下理头发。然后陪她在饭厅吃中饭。她说想吃饺子。我说:“嗯,知道了(养老院只准她吃流质的东西)”。
9/2/21 Thursday
妻跟女儿去看老妈。有点不欢而散。因为老妈说了让女儿难受的话。
9/13/21 Monday
下午3:30 跟在新加波的二哥,在看老妈的时候,用微信做了视频。老妈又有惊人之语。说她拍的100集电视剧被小妹(我妻)删掉了50集,因为都是做爱的床戏。我跟二哥不由得都大笑起来。老妈说:“以后不拍了”。
9/22/21 Wednesday
10点40分,车子(那种可载轮椅上下的车)(圖1)来养老院接我跟老妈。前往医院, 去看整形科医生。不久就到了。老妈一看车子停了,自己马上就要动。我赶紧阻止她,怕她一不小心掉下轮椅。
图1. 老妈坐在轮椅上,準備出征。
到了医院,听我走路的声音就知一条腿行动不便,这个年纪照顾老妈,是有点辛苦。忽然,老妈说要上厕所。很急。我说等等,但她一下就生气了。大声说:“我自己进去厕所。我要大便”。大家都側目相对。我赶紧去问柜台,有人来了,握着老妈的手,她才安静下来。老妈说:“妳是阿环,是吧”?(阿环是以前老妈的一个看護)。说完就笑了。还说“Thank you”。之后,来了一个護士,護士来自印尼,祖母是中国人。護士拿了walker。我跟她合力把老妈放在便桶上。老妈小了便,说大便又憋回去了。我们进了诊室,Erica 接待我们。之后,来了一个住院医生,看了一下。不久主治医生来了。我告诉他老妈是不要开刀的。他说理解。15 分钟后,结束了。
我们到楼下等车,回养老院。到了老妈房间,同住房间的女子说:“Shut up”。老妈回嘴:“No English”。我不知老妈什么时后英语说得这么好。
从7月20号,老妈在家摔了一跤,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老妈整体上是好的。她多半时间似乎是快乐的。虽然常说怪话,疯话,但不再像在家时后,常发脾气,常骂人。
因为老妈有了新的居所,妻的压力得以解脱,心结算是解开了。焦躁症已好了大半。当然,我也就不再是出气桶了。阿米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