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白令海!
二00八年八月二日為紀念出海廿五週年而作
回航的悠閒
我坐在船橋上Port Side前方的駕駛座,船右一下,左一下的緩緩往荷蘭港(Dutch Harbor) 前進。太陽在右手邊後方。我們向東南方走。六個鐘頭前,我們做完了最後一個工作站,完成了我們這一梯次漁類資源調查的工作。
船頭前方一個一個浪出現。我們一個一個的跨越過去,真個是破浪而行。海鷗,fumar 不時飛繞我們四周。正是「海鷗多情,繞我飛翔」。海面上,一群群的murr,擦著水面急行而去。
藍天加朵朵白雲就在前方。偷得一點輕閒的時間坐在這兒享受著航海的滋味。難道這真就是我最後一次航行在白令海上嗎?船長Norman剛剛讓crewman Mike去小睡兩個小時,到九點多再來接他班。Norman 可能在電腦上玩英文拼寫遊戲Scrabble。船橋放的音樂是Country Music,是Johnny Cash唱的"Ring of Fire"。
兩隻小的海燕storm petrel 低飛通過,整個海面一個個的浪湧出,間或有破了浪頂的白色浪花點綴著。忽然有五隻海豚(Doll's Porpoise)在船側出現。它們,背黑、腹白,背鰭及尾鰭末端是白色,是我最喜愛的海洋哺乳類。它們流線型的身體急速穿梭在船四周。偶爾游出水面,激起的浪花被太陽一照,生出了七彩的虹來。我終於又看到了二十五年前讓我鼓起勇氣,支撐著我,讓我完成了第一次白令海漁類資源調查的動力。难道他們是來向我告別嗎?我是真的不再來了嗎?
有朋友說要跟我談談出海的事,談什麼呢?我自己都不知大海跟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一次在阿拉斯加灣,在一個幽靜的小bay,船下了錨。詩人Peter跟我對四周景色之美都嘆為觀止。我問他:「這讓你想到什麼?」他說:「讓人想到God。」畢竟是詩人的話。
我坐在船橋上,在這樣悠閒的心情下,在白令海航行著。我才發覺我是喜歡來海上的。大海那麼遼闊,我這麼渺小,但我卻航行其中。也許這就是我等待的一刻,我享受的一刻。它讓我覺得有種成就感、獲得感。一種不是任何人都可享有(或擁有)的感覺。
遠處真是天連海,海連天。一種朦朧。但你知道它帶你回到港口,回到你心愛的人身邊。可我真是年紀大了。從廿五年前的新手,成了今天的老手。身體雖仍能勝任。但三星期下來,全身酸痛。對要忍受那麼多身心之苦,才能享受到那片刻的快樂,就無可避免地在腦海裡時常產生了疑問。
我總得有個停止的時候,不是嗎?我不可能永遠出海!廿五年來,大海讓我認識了它,認識了海裡的魚、海豚;空中的海鳥。也讓我認識了人。我在海裡成長,但也開始衰老。哦!不是開始衰老。就出海而言,我已是個老人了。
進港的歡悅
有兩隻海鸚鵡(puffin)從船頭左邊向西飛去。我們經過二百二十海浬不停的航行,就要進港了。
進港總是讓人興奮的,歡天喜地的。雖在晨霧中,你仍可看到綿延的阿留申群島朦朧地呈現在你面前。雖是七月天,群山仍掛著白雪。太陽在東邊被雲霧遮著,但它的光芒已經耀眼。朝霞伴著晨霧籠罩在山巒中,整個景色讓你覺得壯麗、寧靜。對大自然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多半科研人員跟船員都上到船橋來。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欣賞這美景。
不久,右前方Grand Aleutian Hotel的紅色建築出現了。接著碼頭上的貨櫃起重機出現了。我們正繞過Mt. Ballyhoo的山腳下。船長把船轉向右方,繞過了入港航道的紅色浮標,荷蘭港整個呈現在我們眼前。我們進港了!左邊山上典型凍原帶的一層草已是一片青綠,白雪點綴其中。
啊!荷蘭港,我們回來了!白令海,我向你說聲:「別了!I will miss you!」
原文載於西雅圖西華報2008年11月15日
註:老人后来又出海了,直到2014年才把雨衣,雨裤,雨鞋放入仓库。
回航,悠闲的坐在船桥看书。
荷兰港,Mt. Ballyhoo.
虎鲸 (Killer whale) 在船右侧跟着我们约30分钟。
我们的研究船,charter bo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