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在步道同行的还有四位导游,两男两女。队伍的最前面和最后面总会保持各有一人,另外两人在队伍中间。他们在队伍中的位置是变换的。比如,走在最前面的导游,除了负责领路,还要提前赶到中间休息站,为我们准备热可可、咖啡、茶水。等最后一名团员到达中间站后,他才会离开。这时第一位导游变成了队伍中压阵的最后一人,第二个导游走在最前面了。团员行进的速度前后通常相差在一至两个多小时。
步道最早是原住民毛利人(Māori)走出来的,他们到山林中寻找绿宝石,运货。今天当地政府在保持原生态的基础上对步道做了很多维修和保养,但是要走过这四天的山路仍需要面对许多挑战。比如要小心地跨过满地裸露的树根。赶上倒下的巨大树杆,我这样的体力是跨不过去的,得先骑在树上再翻过去。如果树杆叠落在一起,每一脚都得“见缝插针”。尤其难对付的是跨越乱石区,每踩一脚都得看准,否则容易崴脚。而每当这时候,总会有一位导游守在那里关照我们。此外导游还为团员挑脚上的水泡;为崴脚的队员涂药,扎绷带。
途中我常看见导游,却从没有与任何一位并肩走过。他们总是快速地穿梭在队伍中间,四人通过步话机保持联系,随时掌握我们几十个人的动态。我们去的时候是雨季,月降雨量平均在700至1000毫米。我们很幸运,只赶上一点小雨。雨大的时候,导游会领着大家趟小溪过小河。
山林中的气温变化很大,有时候一天会经历四个季节。翻越麦金农山口那天,天气突然变冷,刺骨的寒风刮得有时候站都站不稳,气温接近零摄氏度。到山顶的时候,我已双手冻得僵硬,脸冻得发疼。可我吃惊地发现导游艾萨克正蹲坐在山顶上,穿条短裤,手中握个保温壶。他在等候陆续上到山顶的团员,给每人递上一杯热可可。他身边有几个保温壶,那是他一路背上来的!在今天这个商品世界,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来衡量,比如这杯热可可!
“你冷吗?”我问。
“有一点。”他笑笑说。
我和先生要了一杯。说实话,我心中充满感动,真不忍心喝下这杯热可可。
萨瑟兰瀑布(Sutherland Falls)是南半球第一大瀑布,落差高达580米,是世界五大落差最大的瀑布之一,非常壮观,毛利人称之为“白丝带”。瀑布距离我们第三个宿营地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是当天行程结束后的附加项目。去不去依个人的体力和意愿而定。
那天我们到达宿营地比较晚,且有些疲惫。当天的行程虽说只有15公里,但是路难走,还要翻山,我们已走了近九个小时。可为了目睹瀑布,还是赶去了。刚到那里就发现导游康和前面提到的欧洲小男孩也来了。我们回到宿营地的时候,看见康坐在大厅里休息,他当天的随行任务已经完成了。想必是小男孩想看瀑布,什么原因父母没来,康就陪着来了。我想尽职与尽心的差别正在于此,前者出于利益,后者出于性情。
导游中我最喜欢一位叫萨拉的女孩,她是个健美,天性快乐的新西兰姑娘。有一次我试图掂量一下她的大背包,结果一只手居然提不起来。我的背包大概18磅左右,而她的背包少说也有40磅。我问她“你的背包有多重啊?”她说:“我从来不问,背上就走。”
每位导游都背一个大背包。后来我才知道那里面除了他们自己的必备衣物,午饭,还有为我们准备的热水,纸杯,急救时用的药品和地垫等。每天中间站所有的垃圾都要由导游背回宿营地。
这几个导游真是快乐,那种由衷的快乐有一种感染力。我不禁想起那些服务行业要训练“面带笑容”的报道。我问萨拉,公司是否要求每个导游都要保持笑容。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没有。”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傻,刻意模仿的笑容怎么会有感染力呢?
萨拉是个有执照的理疗师,却酷爱做导游。她说喜欢大自然,喜欢和游客在一起的感觉。手机,电脑都不属于她生活中的必需品。步道区内没有网络信号,基本与外界隔绝。她说 “你相信吗?我回家一打开电脑,400个邮件啊。”说完她做了个鬼脸“随它去,我不看。”
她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儿,但是在最后一天我看到了她的疲惫。那天虽然基本不用上山,但全程21公里,轮到她压阵。当她和最后一批团员回来的时候,已经快6点了。我们早已清洗完毕,休息了好一阵。比起最早到的人,她们晚到3个多小时。我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说:“她们(几位韩国娘子)实在走不动了。”长途步行的节奏非常重要,走得太快或太慢都很消耗体力。在这条步道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按自己的节奏在努力,在坚持,而导游却为了我们不断地变换他们的节奏。
这里的导游属合同雇员,雇用期自每年的10月到来年4月,因为步道只在夏天开放(南半球的夏天是北半球的冬天)。这就是说导游有半年的时间得另谋职业。有人愿意干吗?这可是重体力活啊。萨拉告诉我,去年公司招25个导游,却有600人报名。
“面试的时候考核体能吗?”我问。
“没有。”
“录用后有体能训练吗?”
“没有。”
看来敢报名的人,必具备两个条件:爱爬山,体力好。
这是一群多么健康可爱、潇洒快乐的性情中人。这些年轻人没有卷入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却如此痴迷大自然,爱山,爱水,爱和他们一样敬畏大自然的人。正因为与他们同行,这里的山水显得更美,更有魅力。
沿路的景色
三个导游
好走的路。
导游
难走的路
那里很多树根都裸露在地面上。
导游在这里等着我们,保证大家安全通过。
翻过树根,就是石头路。
这样的吊桥到冬天就都收起来了。
最窄的路。
在山头等我们的导游,他身边的保温壶是热可可,一路扛上来。
我最喜欢的女导游萨拉。
萨拉的背包,我提都提不起来。黄色的垫子为急救所备。
小男孩要看瀑布,导游专程陪他去。
萨瑟兰瀑布
四个导游在最后晚餐时的滑稽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