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悲剧是自己造成的(8)
新单位允许先报到然后休假,九月一号上班.上班头一年假很少,所以赶紧休.
离开朝夕相处的同窗未免伤感,一上回家的火车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不知怎的,一路上眼泪也没干.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感觉非常漫长.终于到站了,我从门边快速遛出来,离开人群,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红肿的双眼.
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寸,怕啥来啥.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小名,我回头一看是小虎子哥-我们小时候一起的玩伴,高中毕业后跟他叔叔一起开饭店了,咋在这儿碰上了.他看见我红红的眼睛,小声问,你已经知道了?知道什么?我急忙问.她吃安眠约了,没救过来......我没有听完他的话,站不住了,蹲下就嚎啕大哭,嘴里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虎子也流着眼泪,把我拉到路边上,等我稍平静后,我们就顺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回家,没多远,就到那棵枣树下,小虎子建议歇会儿,我们就坐下了,我很想听闺蜜是如何度过自己最后的那些日子的.
小虎子说,你不要太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小虎子说,自从闺蜜和她前男友狭路相逢后,就闷下来了,时不时自说自话,谁也听不清说的啥.她的绣品质量急速下降,有时没绣完整,有时针脚杂乱,有时手被扎伤后鲜血滴在上面.那些原来抢着要她绣活的人,后来看见她,都不答理她.绣品卖不出去,还搭上工夫,材料钱,家里的嫂子难免要抱怨几句.
后来她根本无法拿绣花针了,手抖的很厉害,眼神也愁不准了.她清醒时侯,还想绣花,可根本无法实现.村医给她开些约,主要是帮助睡眠的安眠约,可她的精神状态愈来愈差.
正月底,二月初,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老人和孩子们留守,在村里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四爷四奶也希望等她好些后,给她重新找个婆家,尽快将她嫁出去.
不绣花了,就得跟着嫂子下田干活儿.她去了,才干一会儿活,就没影儿了,嫂子还要找她. 后来,就干脆待在家.
有一天她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净俐落,穿上一身好看的又得体的新衣服,将长长秀发梳的光光的然后扎成马尾辫,当时时髦的发型.家里人知道她精神不好,时不时弄个新花样,没在意.
第二天早上她没有像平常那样早起,家人想着,她一直休息不好,就让她多睡会儿吧.大家吃完饭,小侄女去叫她起床,她根本没反应.小侄女哭着从她房间跑出来给大人们说姑姑可能病了,叫不醒.家人连忙冲进她房间,发现她已不省人事!
家人跌跌撞撞走到街上,喊人,叫车,送医.村里唯一的一辆机动车就停放在斜对门,可会开车的人去田里浇水了.有个腿脚好的把司机找会来了,这一来一去个把小时就过去了.
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镇医院,医生问什么情况,送的人说不知道,不是中毒就是吞安眠约了,医生仔细检查完毕,确定是安眠约服用过量,然后吊瓶,洗胃..... 她气若游丝,脉搏虚弱,医生说有希望的,看她自己了.
那天夜里,她还是安静地走了.
我和虎子快走到村口时,虎子说是我母亲让他这几天在车站等我,要在我回村前得知她去世的噩耗,免得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一进门,见到母亲,我又哭了,母亲让虎子和我坐下,又端来水给我们,也坐下了.
我哭个没完,边哭边骂,把所有的伤害过她的人一起骂一遍,从第一次退她婚的,骂到那个算命先生,再骂到第二次退她婚的人,最后,我也责怪起四爷四奶和她嫂子!都是她们害死了我的朋友,他们要负责任!都是他们不好!我语无伦次地悲愤地说个没完.
小虎子,流着泪,不断地点头. 突然,母亲把水杯递给虎子,然后也给我递一杯,说,喝口水吧.然后说,闺蜜的死的确可惜,谁也不曾料想后果会这么严重,竟然闹出人命来!母亲又说,终究是我闺蜜自己做了傻事,这场悲剧她要负责.
我一听这话,就懵了,但仍然为逝去的生命不住流泪.
事情已过去三十年了,我时常会想起她.为自己不能给她应有的帮助,让她摆脱困境而自责,为自己没有尽全力而常常后悔,直到这几年才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