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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世纪的终结 (下)

(2025-06-09 14:28:18) 下一个

全球化与民粹 

在川普等西方民粹主义复活者之上,笼罩着他们视为邪恶力量的全球化幽灵(下图 SPEARS/Open Global Rights)。当川普威胁对中国大陆加征关税时,他实际上是在削弱美国与全球相互依存的经济层面,他将美国产业和就业岗位的流失归咎于此。无可否认,全球化既有积极因素亦不乏消极影响。但川普的应对措施是错误的,因为这些措施攻击那些对美国和世界大体上有利的全球化形式,而非消除那些有害的全球化形式。实际上全球化总的来说增强了美国的实力,而川普对全球化的攻击只会削弱美国。

十九世纪初,英国经济学家兼政治家大卫·李嘉图确立了一个被广泛接受的事实:全球贸易能够通过比较优势创造价值。当各国开放贸易时,它们可以专注于各自最擅长的领域。贸易带来了德国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所说的“创造性破坏”:贸易过程中有人失业,国民经济受到来自外部的冲击,有时是外国政府特定政策的结果。但这种破坏可以帮助经济体提高生产力和效率。总体而言,在过去75年里,创造性破坏增强了美国的实力。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国从推动增长的创新及其对全球的溢出效应中获益最多。与此同时,经济增长也可能带来阵痛。研究表明,美国在21世纪失去了数百万个就业岗位,同时,美国也获得了数百万个就业岗位。这一变化过程中,工人只能被动地承担调整成本,并且通常得不到政府的足够补偿。技术变革使机器取代了人类,从而让数百万个就业岗位消失,行业自动化和对外贸易也会影响公民就业。此外,中国大陆出口的强劲增长,尤其是北京尚无任何减弱迹象的增长势头,使得本就紧张的美中相互依存关系雪上加霜。

这样一来,即使经济全球化提高了世界经济的生产力,其所伴随的变化对许多个人和家庭来说是难以接受。于是,许多人不愿迁往可能更容易找到工作的地方。当然,也有很多人愿意不远万里地迁往地球另一端去寻找更多工作机会。过去几十年的全球化以大规模的跨国界人口流动为特征,这是另一种主要的相互依存形式。移民丰富了文化,并为接收移民的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因为它将拥有技能的人才带到了能够更有效地运用这些技能的地方。移民来源国可能会受益于人口压力的缓解和移民汇款。无论如何,移民往往会引发进一步的流动。在国家没有设置高壁垒的情况下,当代世界的移民往往是一个自我延续的过程。

川普指责移民造成了颠覆性变革。尽管从长远来看,至少某些形式的移民显然对经济有利,但批评者很容易将其短期有害昭告天下,以激发某部分人的强烈政治反对。移民数量的突然激增常常引发强烈的政治反应,移民被认为是各种经济和社会变革的罪魁祸首,但他们实际上是替罪羔羊(下图 Ralph Bunche Institute/Vox/THE NEW YORKER)。近年来,移民问题已成为最有号召力的政治议题,在几乎所有民主国家中被用于反对现任政府。它帮助了2016年当选的川普1.0,并帮助川普再次在2024年当选。对民粹主义领导人来说,将经济动荡归咎于外国人要容易得多,要让选民相信技术变革和资本对经济发挥着更具决定性的作用,那会非常困难。全球化在许多国家最近的选举中都给执政党带来了挑战。面对这些压力,政客们尝试通过征收关税和其他国际贸易壁垒来逆全球化,川普现在就是这么干的。

经济全球化在过去曾遭遇逆转。十九世纪时,贸易和移民数量迅速增长。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世界贸易以及移民增长速度急剧放缓。直到快1970年时,贸易占全球经济活动的比重才恢复到1914年的水平。贸易和移民数量急剧放缓的情况可能再次发生 - 1950年至2008年间,世界贸易增长极其迅速,但自2008-2009年金融危机以来,增长速度有所放缓。总体而言,从1950年到2023年,贸易增长了4400%。如果美国针对中国大陆的贸易措施引发更激烈的贸易战,可能会美、中以及其他国家造成巨大的损失,全球贸易可能再次陷入衰退。更有甚者,由于贸易战很容易演变成持久且不断升级的冲突,美中贸易战有可能酿出灾难性的后果。地缘政治因素也可能加速贸易流动的中断。例如,一场围绕台湾的战争可能会使美国和中国之间的贸易嘎然而止。

另一方面,超过五千亿美元的美中贸易中断又可能会降低乃至打消各国参与贸易战的意愿,从而更愿意妥协。虽然各国采取对美国的对等关税行动,这些国家不一定会限制彼此之间的贸易。一些分析人士将几乎所有民主国家掀起的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浪潮归咎于全球化的扩张和速度的加快。冷战结束后,随着政治变革和通信技术的进步降低了跨境和长途旅行的成本,贸易和移民同步加速。如今,关税和边境管制可能会减缓这些流动。这对美国实力来说将是个坏消息,因为美国实力在其整个历史中,包括过去几十年,都因移民的活力和生产力而增强。

世界乃地球村 

没有任何危机比气候变化更能凸显世界各国相互依存的必然性(下图 Medium/EGU)。科学家预测,随着全球冰盖融化、沿海城市洪水泛滥、热浪加剧以及本世纪后期天气模式的混乱变化,气候变化将让人类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使在短期内,飓风和野火的强度也会因气候变化而加剧。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一直是阐明气候变化危险、分享科学信息和鼓励跨国合作的重要声音。然而,川普却取消了对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和国家行动的支持。讽刺的是,川普2.0政府在试图限制带来好处的全球化的同时,也在蓄意削弱华盛顿应对气候变化和流行病等生态全球化的能力,而这将让世界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美国新冠疫情造成了超过120万人死亡;《柳叶刀》杂志估计全球死亡人数约为1800万。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迅速传播,无疑是一种全球现象。而全球化的旅游业,则助长了新冠疫情的蔓延。

在其他领域,相互依存仍然是美国力量的关键来源。例如,科学家之间专业互动的网络在超速发现和创新方面具有巨大的积极影响。在川普政府上台之前,科学活动和网络的扩大几乎没有产生负面政治反应。例如,在2020年在武汉的19日大流行期间,中国科学家分享了他们对新颖的冠状病毒的遗传解码,然后在北京将其停止之前。

在其他领域,相互依存仍然是美国实力的关键源泉。例如,科学家之间的专业互动网络对加速发现和创新产生了巨大的积极影响。在川普2.0政府上台之前,科学活动和网络的扩张几乎没有产生政治反应。任何衡量全球化对人类福祉与利弊的记录文献资料,都应描述全球化的积极正面作用。如2020年武汉新冠疫情初期,中国科学家曾与国际同行分享了他们对新冠病毒的基因解码,虽然后来遭到了北京方面的阻止。

正因如此,川普2.0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政策之一,就是其政府削减了联邦政府对科研的支持,包括对那些投资回报率高、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现代世界创新步伐、并提升了美国威望和实力领域的支持(下图 NBC/Newsweek)。尽管美国研究型大学在全球处于领先地位,但川普政府却试图通过取消资助、限制其独立性以及加大吸引全球最优秀学生的难度来扼杀它们。这种攻击很难理解,除非将其视为一场针对科技精英开战的文化战争,因为这些科研学术精英不认同右翼民粹主义意识形态。果真如此,这无异于一次巨大的、自作自受的伤害。

民主规范和人权对世界各国人民的广泛吸引力无疑提升了美国的软实力。专制政府抵制那些在它们认为干涉其主权和独立的世界人权团体组织,因为这些人权组织通常设在美国,并得到美国政府和非政府资源的支持。一段时间以来,威权政府一直在打一场对其专制行径辩护的防守战。毫不奇怪,这些对美国的批评或制裁感到不满的威权政府,赞赏川普政府放弃支持海外人权的做法 - 关闭美国国务院全球刑事司法办公室、全球妇女问题办公室以及冲突与稳定行动局。但川普政府的这些政策将阻碍民主的进一步传播,并削弱美国的软实力。

错误押注 

全球相互依存不可逆转。只要人类不断流动,不断发明新的通讯和交通技术,这种依存就将持续下去。毕竟,全球化跨越了几个世纪,其根源可以追溯到丝绸之路及更远的时代。15世纪,远洋运输的创新催生了大航海时代,随后欧洲的殖民扩张塑造了如今的国家边界。19世纪和20世纪,随着工业革命彻底改变了农业经济,蒸汽机和电报加速了全球化进程。如今,信息革命正在改变服务型经济。数十亿人口袋里都揣着一台电脑,其中存储的信息量足以填满50年前的摩天大楼(下图 hakaday/Sierra)。

世界大战暂时扭转了经济全球化和中断的移民,但是在没有全球战争的情况下,只要技术继续其快速发展,经济全球化也将继续。生态全球化和全球科学活动也可能会持续存在,规范和信息将继续跨越边界传播。某些形式的全球化可能是恶性的:气候变化是无边界的危机的一个突出例子。为了重新传输和重塑全球化以共同利益,各大洲将必须协调。为了使这种协调有效,领导者将必须建立和维护连接,规范和机构的网络。这些网络反过来将使他们的中央节点受益于美国的中央节点,即在技术、文化、经济和军事上受益于世界上最强大却身段柔软的华盛顿。不幸的是,第二届川普政府的近视及其对贸易不平衡对象施以强制性制裁的措施,可能会侵蚀而非加强美国领导的国际秩序。川普异常关注盟友搭便车(揩油)的成本,但他忽略了作为驾驶员的美国,可以选择目的地和前进路线这一事实。川普似乎并没有理解美国的实力也源于与他国的相互依存中。他的maga非但没有使美国再次伟大,反倒是悲催地将赌注押在了美国的弱项。

世界大战暂时逆转了经济全球化,中断了移民潮。但只要没有全球战争,只要技术继续快速发展,经济全球化就将继续下去(下图 Investopedia/Linkedin)。生态全球化和全球科学活动也可能持续存在,规范和信息将继续跨境传播。某些形式的全球化可能带来恶性影响:气候变化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它表明这场危机不分国界。为了共同利益,重新引导和重塑全球化,各国必须协调一致。为了使这种协调有效,各国领导人必须构建和维护联系、规范和制度的网络。这些网络反过来将使其中心节点美国受益。美国仍然是世界上经济、军事、技术和文化上最强大的国家,从而为华盛顿提供软实力。不幸的是,川普第二届政府目光短浅,痴迷于与贸易不对称和制裁相关的强制性硬实力,这多半会削弱而不是加强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川普过于关注盟友搭便车的代价,却忽略了美国才是驾车的司机。作为决策者掌握方向盘的司机,华盛顿可以选择前进方向、路线和目的地。川普显然没有理解美国的力量在于相互依存。他没有让美国再次伟大,而是在做一场悲剧性的赌注,押注于自身的软弱。

* 罗伯特·O·基奥汉(Robert O. Keohane)现为普林斯顿大学国际事务名誉教授,也是哈佛大学国际事务中心的合作研究员。

  约瑟夫·S·奈(Joseph S. Nye),曾任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杰出服务名誉教授。奈在克林顿政府时期担任负责国际安全事务的国防部助理部长和国家情报委员会主任。他著有《美国世纪的一生》(A Life in the American Century)等多部著作。奈不幸在本文即将定稿的五月去世。我们对他逝世表示哀悼,并感谢他的家人允许我们继续完成本文的撰写,包括在文章中借鉴奈的一些早期著作。

基奥汉和奈还共同撰写出版了《权力与相互依存:转型中的世界政治》(Power and Interdependence: World Politics in Transition)一书。

参考资料 

Keohane, R. O. & Nye, J. S. (2025). The End of the long American century. FOREIGN AFFAIRS. 链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nited-states/end-long-american-century-trump-keohane-n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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