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家庭因素和对生活、工作理念的不同理解,我们门诊原来雇的两个护士助理都在今年六月份离开了,目前只剩前台秘书。 病人到门诊登记后所有的事情包括量血压,测体温都是我和太太亲自操作,好处是对病人来门诊就诊的原因,社会家庭背景更清楚。
凯凯坐着轮椅,由妻子推着来到门诊。他全身肌肉萎缩,腿不能走动,上肢可以根据指令做一些动作,但右侧手臂由于肩膀疼痛而活动范围受限。他能理解简单的英语, 但舌头不听使唤,无法发音说话。无助的妻子不会说英语,还要靠亲戚来翻译。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轮椅上的故事肯定曲折。担任翻译的亲戚将有限 的信息汇集起来就变成了凯凯的惨痛经历。
像大部分缅甸难民一样,凯凯与太太十年前在马来西亚难民营里结了婚, 至今还没有孩子。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在四年前作为难民到了美国本土,开始了美国梦的人生新旅程。由于没有多少文化, 又不懂英语,只能在动物屠宰加工厂干苦力。凯凯经过艰苦努力,好不容易考上了驾照,他试图自主择业,改变一下专卖苦力的工作方式。去年初他到纳城毗邻的阿石兰市去找一个开Sushi 店的老乡,取取经找找商机, 想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然而人生地不熟,一时迷了路, 引起了附近巡逻警察的怀疑,停下后一测酒精浓度,属于醉驾范畴,立即上了手铐,投入监狱。可怜的凯凯语言不通, 也不懂怎样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在监狱里被动地等待上法庭。
等家属被告知他被逮捕时, 他已经在医院里上了呼吸机,直挺挺地躺在急救床上对妻子的哭天喊地没有丝毫反应。ICU 度过了一周,拔除了插管,算是保住了命,医院里住了一个月, 然后转到一个离家30多英里的养老院又住了一年。在这一年中,妻子任劳任怨,经常下班后在周围乡亲的帮助下往返于家和养老院之间, 帮助凯凯尽量恢复身体机能。好在出事前他们有政府资助的医保,自己不掏一分钱,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然天价医疗费就会让他妻子扎起喉咙不吃饭也还不清啊。 现在他病情稳定,住在养老院不方便,他们与一个照护公司商定,在妻子上班时周日由政府出钱请两个护工照顾凯凯的起居和吃饭。
凯凯的遭遇引起了一个问题: 政府在他造成残疾的过程中有没有责任?医院病历上记录着救护车到达监狱前他有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意识丧失, 他的残疾肯定跟他脑缺氧时间有关。造成他这些症状的病因绝大部分可能是酒精依赖者在停用酒类后出现的急性反应,可以是致命的。至于在监狱里是否受到无辜殴打和迫害,天知道。而警察拘留了酒驾者应该要预测和预防这些突发事件的发生,如果没有保释的情况下在等待开庭时应该先让病人就地或者去戒毒医院治疗酒精依赖, 费用可以由病人坐牢释放后后自理。如果没有采取预防措施避免酒精停用后的反应那执法机关就草菅人命,犯了过失罪。不管怎样,政府应该赔偿。然而,凯凯妻子没有钱去请律师。 退一步讲,即使有钱, 语言障碍也阻止他们怎么样叫律师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凯凯所在的群体是美国最最弱势的群体,只有老实的教堂牧师为他和可怜无助的妻子祷告,上帝也不能让凯凯恢复走路和说话的功能。最后凯凯妻子放弃了诉监狱的尝试。酒驾让人可恨可气,犯法的代价巨大, 而对这样的新移民更是万劫不复。
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不能仅仅感叹和怜悯病人的悲惨命运,我准备申请去警察局实地调查他们对酒驾犯罪的处置流程,从医生的角度提出建议让执法部门采纳专业人员的意见,在监狱或送到监护好的医院里尽早开始戒酒治疗, 避免这类悲剧的反复发生。
写于2018年8月18日
还想告状
还好没有撞死别人
却让其他公民买他的天价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