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志摩说他曾偷尝过不少黄昏的温存. 我顿生疑窦, 是在夏天还是冬天? 是在都市还是乡村? 转念一想, 诗人的风流岂在乎何时何地.
于我, 黄昏时分宜散步, 散或长或短, 或缓或急的步. 边走边看在水一方的轻舟剪水, 边走边想, 旧时的人把名家碎片化的口述汇集成书, 现代人把书拆散成碎片化的抖音, 金句. 那一天, 走走停停, 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想, 邂逅就成了奇遇.
2025 的春天, 人在花城. 那一天, 在海珠湿地公园的雨林咖啡馆, 买了一杯 Caramel Macchiato, 坐在室外一架秋千上歇息, 遇一只白色猫咪, 怡然自得地度步, 绕过花园里一把白色的大提琴, 它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毫不羞怯地看它想看的. 如斯相遇, 春意葱茏, 渐渐的, 我在悠悠晃动的秋千上眯眼, 享受春风从发间过境的舒坦. 没有侧耳, 却一阵阵细语入耳来, 微乎其微. 终于, “板兰根” 三个字, 拽着我寻声四下张望. 三位喜鹊般叽叽喳喳的南方女孩, 离我愈来愈近, 但觉眼前几缕柔柔的蓝光一闪, 不禁轻呼: 好漂亮的围巾! 其中一位眉目如画的妹妹说: 你太有眼光了, 围巾上深中浅三种层次的靛蓝色水波纹是用板兰根染色的. 萍水相逢, 理应有代沟的我和她们, 竟然立在公园的河边聊了十几分钟, 恰似偷喝了黄昏大爷调配的蓝色夏威夷鸡尾酒, 酣畅淋漓; 还合影一张, 互扫微信. 我娘曾千叮万嘱不要随便扫二维码, 不要加陌生人的微信. 及后, 我向她坦白, 中了板兰根的毒, 她并没有吭哧吭哧.
与她们致力弘扬东方美学的情怀有些不同. 我的内心深处, 对历史兴亡 / 遗迹 / 沧桑变迁, 诸如此类, 有畏难情绪; 对眼前活生生的音容笑貌和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及其透析的个体生命信息, 甚感兴趣.
前几天, 其中的一位美眉传来视频, 她进山了. 在贵州的深山里, 向苗族的 “蜡娘” 学习蜡染技术, 以布为纸, 刀为笔, 让上古时代的纹样鲜活起来. 木屋, 木桌, 木椅, 木书架, 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有一个玻璃瓶盛水过半插着一把白色的满天星, 小妹妹坐在桌前, 低头画日月星辰, 飞鸟鱼虫, 画郁金香, 画铃兰花, 非常之专注, 神情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与自然共呼吸的淡定从容. 和蜡娘的对话也蛮有意思, 问: 机器绘制的图案和手工绘制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答: 机器做的可以重复, 复制, 人工做的独一无二, 且有温度. 点开美眉的视频, 感觉有俯拾不完的美, 看着看着, 浑然不觉之间, 耳底有回响: 铃兰是我, 我是铃兰. 今年珠江一别, 愿明年仍水湄见. 花儿果真拟人化, 许是比人更纯粹吧.
秋了, 枫叶飘一路的陈香敲一路的足音. 昨夜临睡前, 瞄见手机屏幕上显示: Expect light rain in the next hour. 要下雨了么, 真好. “雨声潺潺, 像住在溪边, 宁愿天天下雨, 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何时何地》 George Lam & Sally Ye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