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告诉我出生的时候给我受过洗,让我心里从小充满对上帝的敬畏。记得奶奶每次杀鸡以前,都要用刀在地上画一个十字。杀死了鸡,就到自己房间里,在一个小小的耶稣像前祷告一番,让我觉得上帝和我们家在一起。
后来文化革命开始了,到处杀气腾腾。奶奶屋里的耶稣像不见了,可是奶奶杀鸡以前还是要在地上画个十字,却让我害怕了,心中的上帝也逐渐离我远去。
80年代初,在美国认识了一个台湾人,把我带进了教会,重新燃起我对上帝敬畏。这个教会是台湾人办的,除了我和另外一个大陆女孩,信徒们都是台湾人。教会里的人非常好,感觉和大陆人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宗教信仰,更是他们处世待人的态度。在举目无亲的环境中,我感觉到了一个新的家庭温暖。
然而,我没在教会呆多久。每次礼拜开始先是牧师讲圣经的故事。虽然好像有点听不明白,但是很爱听。然后大家站起来唱赞美诗,我不会唱,就只能听。唱完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讲现身说法。这个现身说法让我反感,恨不得跟大陆的斗私批修会一样。每个人都说自己一个星期里做了哪些不该做的事,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圣经是怎么教导我们的,“灵魂深处闹革命”“狠挖私字一闪念”,在主面前忏悔。听听别人的故事也罢,可是牧师总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我,“有什么想法?”“主是怎么说的?”“一个礼拜里谁都不可能是完美的” 等等。我对这种做法产生了抵触,慢慢地去的次数越来越少,上帝又离我越来越远了。这不能怪牧师,他不会知道大陆人的经历和感受。
以后的三十年里生活忙碌,琐事缠身,竟再没去过教堂。后来认识了不少侍奉主的大陆朋友,介绍我参加他们大陆人的教会,我都没理会。一直到儿子在大学交了个女朋友,我才又感悟我失去了上帝。
Emily是典型的美国南方人,家里很保守,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儿子自从认识了Emily,每个周日都要陪她去教堂作礼拜。每次回家都要跟我探讨“上帝在哪儿”的问题。儿子是学机械工程的,对什么都有严谨的科学态度,对上帝也是这样。我无法给他提供回答,只能告诉他,宇宙大爆炸理论的提出者的George Lemaitre不但是科学家,也是天主教的神甫;达尔文公开宣称自己从来不否认上帝的存在;爱因斯坦和居里夫人态度有些暧昧,只说自己不是无神论者。有一次,爱因斯坦去听11岁神童梅纽因演奏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情不自禁地惊叹“只有上帝能创造这样的奇迹”。
连超级物理学家Stephen Hawking在解释上帝时都有些纠结。他一再坚持自己是无神论者,却在名著A Brief History of Time中谈到“上帝的想法”(the mind of God)。以后又解释他所说的上帝不是传统意义的上帝,而是impersonal God(不知道中文合适的翻译是什么)。这个上帝创造了原始物质,仅此而已,对我们现在所了解的宇宙世界以及人类和一切生命都没有任何影响。
有一天开车,听NPR节目介绍dark matter。科学家们确认这种物质的存在,没有dark matter就没有世界,没有宇宙万物。然而科学家却无法用任何仪器设备探测观察到dark matter。我茅塞顿开,上帝就是这样,用我们的任何感官和智慧是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我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解,有很多“俗人”的疑问。一些基督教朋友也曾开导过我,但打不开我这个愚木脑袋。毕竟因为受过洗,我坚守一条原则:绝不亵渎神灵;坚信一条真理:一定存在比人更高的智慧。我既不是无神论者,也不是有神论者,而是在不断寻找上帝的不可知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