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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寄语--献给在天堂的姥姥!

(2020-11-22 14:07:01) 下一个

中秋节寄语--献给在天堂的姥姥!

在刚过去的这个中秋节里,女儿去了美国,我与老婆一起吃了些家乡的月饼,喝了点思乡的小酒。月饼是女儿在名牌店holtrenfrew订购的〔中国月饼〕白酒是老婆在免税店里买的〔大陆名酒〕其实:这些年来忙忙碌碌的,中国许多的传统节日比如说:腊八节,端午节、元宵节等,我基本上就想不起来过。但对於中秋节,还有春节我却是十分的重视,出国30多年了年年如此。在今年的中秋节里,或许是〝佳节思亲〞的缘故,也或许是人上岁数啦,就愿回顾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总之微醉的当夜,我就在梦境中穿越到了我的童年时代,梦到了将我从小抱大的外祖母、这或许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60多岁的老刘在这个中秋之夜--竟返老还童啦!

事实上本文上述所说的外祖母,她是我的太祖母,她老人家是我妈的奶奶。太祖是位百岁老人,她的出生年份不详。但我知道太祖是独女,她是从有皇帝的晚清年代过来的人。所以老人家是〝小脚〞〔就是史书上说的三寸金莲〕提起姥姥的小脚我就特恨那不人道的传统文化。太祖母的儿子〔我的外祖父〕也是一根独苗,抗战时期参加抵抗运动死在了日本人手中〔外祖母是在我9岁那年去世的〕外祖父战死后,太祖母和外祖母两位寡妇便苦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太祖母就指望着她的3个孙女,盼望着她们快点长大,盼望她们早点嫁人,盼望她们早日〝添丁进口〞来支撑起这个家、、、

后来太祖盼到了我们这一辈,先是大姨有了我大哥〔后来县里响当当的警察头子〕紧接着:俺娘那也毫不含糊,在圣诞夜里那天我也诞生啦。太祖一看又是一个带把的,可把老人家高兴坏啦。据说当年为了犒劳俺娘,老姥姥不仅杀掉了还在下蛋的母鸡,而且一日三攴,俺娘动动嘴就行了,什么活都不用干。很明显俺娘这是沾了太祖重外孙我的光。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太祖对功臣的奖励都是这样。后来为区分太祖母与外祖母之间“姥姥“这个称呼的重叠,我们重孙辈的子孙就简称她老人家为--老姥姥。

老姥姥盼望了二代人,才把我和大哥盼来。因此对我们的溺爱也就在所难免啦。我出生后母亲把我送到了华北乡下的老家,寄托在了大姨家。从那以后,大姨家的农家小院里就经常出现这么一副场景:一位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太抱着一个胖小子坐在院子里。老人家一边喂着院子里找食吃的小母鸡,一边一脸的惬意抚摸着胖小子的大奔头。而那小东西呢,也是满脸的悠闲一副舒坦大发了的样子,闭着眼睛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尽情的享受着长辈的爱抚--你猜对啦!这就是童年的我和太祖。

那时候农村还很贫穷,幼儿没有奶粉。怎么办呢?太祖就把一些有营养价值的食物先咀嚼过后,然后再像大鸟喂小鸟一样,嘴对嘴的喂给我吃,大姨将小米给煮成粥--煮的烂烂的,或将鸡蛋做成羹后,太祖再一点一滴的喂给我喝。祖孙二人就这样传递着、感受着那份发自内心的爱。就这样我在太祖的羽翼阿护下一天天茁壮成长起来了。到了我跌跌撞撞的学会走路时,我就像是太祖母身边的一只小狗,太祖走到那儿我就屁颠颠的跟到那儿,所以村里的大人都叫我〝小尾巴〞!

那时:农村还没有普及电气化,家家户户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灯〞炕头墙洞里的油灯味,混杂着炉灶旁的柴禾味,再加上院里羊圈的青草味,混合为一种特有的乡村气味--甚是好闻。没有路灯照明的乡村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农家小院里,羊圈里的羊吃着鲜嫩的青草,边吃边发出绵绵的欢叫。一群小母鸡睡在鸡窝里发出咕咕的喃喃低语,看家狗从鼻腔里发出警惕的低吼、天一黑它就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一切混合起来听--就像乡村交响乐似的。院里有狗在忠诚的守家护院,农户的主人就不担忧贼人光顾,生蛋的小母鸡就不害怕黄鼠狼的袭击、、、

至於我们:那时乡下夜晚睡觉前没有电视可看,也没有儿童广播可听,更没有电子游戏可打,於是大姨带斋哥-太祖抱着我入睡。哄我入睡的时候:太姥姥总是搂着我给我讲〝秀才进京赶考的故事〞还有〝仙女下凡的故事〞以及〝杨家将〞〝岳家军〞的故事。姥姥会讲的故事可多啦,中秋节的夜晚,太祖抱着我坐在院子里,她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那上面呀,住着7个仙女,长得可漂亮啦,跟年画上的人似的,等你长大后呀,姥姥就给你娶回家一个来,给我的宝贝孙儿当媳妇、、、太祖说的这番话听的我是心旷神怡-可高兴啦。从那以后-我就总盼望自己早日长成人,早点快长大、、、

在乡下的日子里,太祖就是我的保护神,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平日里:太祖抱着我坐在炕头上,她一边掰着我的小脚指头教我一二三的识数,一边指着墙上的年画,图文并茂的教我说话。我呢也没有辜负太祖对我的期望,不久就掌握了不少汉语单词,并很快的就学会了说人话,当我能用家乡话熟练的跟斋哥对嘴时太祖高兴的逢人就夸她重孙子聪明-词汇量丰富。其实这还不够!重孙的潜能还远远不止这些呢,小尾巴充分了发挥自己善於四处溜达的特长,不但与人交往,他还跟村子里的其它动物交往,就比如说这-忠心耿耿的-看家狗啊,还有到处〝拍婆子〞的-小公鸡什么的,都成了她重孙子的朋友。

太祖母非常疼爱她这俩个外孙子。尤其对我这个小外孙,爹娘不在身边,老姥姥因此把我看得比她的心肝还重要,她容不得旁人对我一丁点的指责。无论我干啥〝坏事〞太祖都能从中找到优点。比如说:鸡眼睛被我用弹弓子打肿啦,鞭炮拴在狗尾巴上啦。太祖就夸我鬼点子多。苦主找上门来告状,太祖就会谆谆的教导说〝这小小子哪有不招猫、逗狗的呀?你说是不是?这3-4岁的小男孩正是猫啊、狗啊都烦的年岭,再说了:这小小子哪有不发费的呀?〔发费--调皮之意〕有一次我把小发舅家刚蒸的红枣窝头的红枣都给抠出来吃了,老姥姥对发舅说:你二姐这孩子看着就机灵,将来准能考个状元啥的。你说是不是?太祖并对着大舅妈训斥道:小孩子吃你个枣怎么啦,你这舅娘是怎当的呀、、、?完全是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样子。我若是一只小狗,相信此时肯定是拼命的在摇小尾巴。

大姨对我虽不像老姥姥那样盲目溺爱,遇到我干坏事时也会说我几句,但也就是说说而已,从来舍不得打我一下,大姨父:人特别厚道,那时姨父他在生产队里喂牲畜,常带着我和大哥去骑驴、骑马,在他面前我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接下来再说大哥:在我还只会掰着手指头计数时,我大哥就已会〝二二得四、三三得九〞的乘法口诀啦。那行为举止就像一个大知识分子似的。我特别崇拜他,常常虚心的向他请教,但他特爱端架子,而且:他还爱干一些跟高级知识分子背道而驰的事情。比如说:趁机刮点油水,太祖给我的煮鸡蛋,他总借机要求先咬一小口,有时他那一小口,我的一个鸡蛋就没有了。看到鸡蛋一下子吞到了他的肚子里,急的我天旋地转,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为了报复他,我也常会将他的〝打劫行为〞向大姨禀报。每接到这样的投诉,斋哥就会在〝不让着弟弟〞的罪名下被大姨扁一顿。其实:大哥他有时侯对我也还挺够意思的〝赶大集〞的时候,他拉着我跑到兜售冰棍的老头面前,十分豪迈地说:给我们一根二分钱的冰棍,要带大冰碴的那种。看着他眼都不眨就利索的掏出二分钱,真是爷们,我更加佩服他啦。尤其是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你先咬一口吧,这让我特别的感动。就这么着:在太祖的呵护与斋哥的谦让下,在充满了愉悦气氛的老家,在贫穷却充满了爱的乡下,我率先过上了〝先天下之乐而乐〞的特权生活。而在家庭中的崇高地位,也决定了我的自信心爆涨。感谢上苍让我生命之初就遇到了这样好的太姥姥,大姨、姨父、和我大哥。是她们用纯朴的爱磨去了我生命中卑微的痕迹。让我在长大后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有底气,原来竞还是一个发号施令者。

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在老家的生活,我就情不自禁的想,什么叫幸福?其实严格的说起来:这还真没有一个标准定义,也不好一概而论,因为它的参照物很多。比如说:健康的人与生病的人相比,坐牢的人与自由的人相比,用自己的优势与别人的劣势相比,那感觉就都不一样。说句实话:我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乡村生活。我觉得那就是幸福!虽然物质生活贫乏,但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一家人,那幸福感是满满的。而今一切向钱看,追名逐利,活得真太累啦。为什么陶渊明放着好端端的县太爷不当,非要跑到乡下去〝悠然见南山〞呢?不就是追求单纯、快乐的田园生活吗!

记得年轻时回老家,大姨父带我去自留地里观赏、采摘他耕种的农作物。望着眼前的劳动果实,闻着田园特有的芳香,仿佛空气中都充满着愉悦的味道。那绿油油的菜园、结满果实的瓜架,就像是一幅幅的油画展现在蓝天白云与平原大地之间,充满了诗情画意。这就是庄户人家的幸福观。在土地面前大姨父就像是一个将军,他指挥着春耕、秋收,体验着丰收后的喜悦。朴实憨厚的幸福都很简单:庄稼丰收了,小母鸡开始下蛋了,乃至到年底杀一口肥猪过大年了。都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肥猪升天前的告别绝唱响彻云霄那高亢的唱腔绝对都能高过--帕瓦罗那。尽管猪八戍的美声唱法并不悦耳、也不动听。但它带给全家人的喜悦却是不言而喻的,这就是上苍赐予庄户人家的幸福感。--当然:这都是后话!

转瞬间到了该上学的年岭啦。那一年我妈回老家来,她是专程来接我回北京上小学的。正在河堤上玩打仗的我奉召回府,进屋后见有一位〝干部装束〞的女人坐在炕上。太祖母指着她对我说道〝快、快、快点叫娘,这是你娘〞我很警觉的保持着距离,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干部〞不肯开口。话说当时俺娘也在心里直犯嘀咕,她上下一打量着我:只见面前这小崽子头戴一顶小瓜皮帽,手拎着弹弓子,身穿黑色对襟小袄开裆裤,摘下帽子之后:露出的是当年乡下十分时麾的小分头,那是大舅带我〝赶集〞时剪的。俺娘一看这不是活脱脱的一个小地主吗?说话还特别霸道。我娘当时就产生了怀疑?她困惑的向太祖母询问〝奶奶这个小东西真是我生的吗、、、〞有时人的第一眼印象真的很重要,因为人的印象往往都会主观的〝先入为主〞刚看第一眼就不顺眼,这也奠定了后来俺娘特别的不待见我、、、

返京之前:老姥姥带着我走东家、串西家的去告别。她这是要告诉村里的老老少少:她的这个重外孙子就要到北京去念大书啦。长辈的叔婶们对我说:〝小尾巴〞你往后考个状元啥的,能不能把我们这堆人也都捎到北京去啊?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我一边嗑着山舅家里的大葵花籽,一边默许似的点了点头。老姥姥见状不失时机的夸赞我:这孩子可仁义啦!就这么着,那一年我结束了在大姨家里为所欲为的日子,跟着俺娘回北京念大书去了、、、

临走那天:大姨父套了一挂大车送我和俺娘去县城,动身的时候我死死抱着太祖的腿就是不肯松手。姨父怎么哄劝都不听,大姨拿出大红枣来诱惑我,压轴的零食都提前亮出来了也无动於衷。无奈之下小发舅抱起我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扔到大车上去啦。那时候什么叫〝恋恋不舍〞我还不懂。但老姥姥哭,我也哭的场景--却完整的诠释了它的含义。

从乡下回到北京后,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听俺爹讲:49年进城时全市的人口才200万。后来全国〝五湖四海〞支援北京建设的人士汇集在一起,全市的人口也不超过600万。城区内宁静中折射出热闹,古老中透露出繁华。在我小的时候:东直门的城门还在,城墙还在,护城河也还在。18路汽车穿过古城门,越过护城河、、、如今:那满负历史沧桑与高贵荣耀的北京城已不复存在了。城墙、城门、护城河也都不见了。同样的一座城市,不算流动人口-仅常驻人口现在就2000多万啦!巨大的人口压力使得北京的环城道路,从过去的三环路,一直扩建到了四环路、五环路、六环路、、、从高层建筑往下望去:北京城区仿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那种宁静、典雅不见啦!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短短几十年时间,那座曾经华贵优雅的就像一个贵妇人似的古都,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些新耸立起来的〝大裤衩子〞〝大鸭蛋〞就像艳俗不堪的站街女与暴发户。有时看着那珍贵的老照片才发现,古老的北京竞是如此美好而又令人眷恋。如今却再也难以寻觅,这些画面中留下了我们这一代人许多珍贵的记忆。那是我最怀念的北京,是我魂牵梦寐的童年。而就在那一年,小姨家的表妹也在北京出生了。那是发生在〝文革〞前夕,是60年代的事情。

本来大姨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女儿。我娘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表妹出生后,老姥姥很高兴,因为这弥补了男丁旺、女娃不足的缺陷,对此:老姥姥是满意的不得了。就这么着:太祖被接去小姨家里帮助照看刚出生的妹妹去啦。当时我家住在二区大楼的五单元,那是一幢苏式建筑。这里距小姨家住的香河园不远,我常步行去看望太祖和刚出生的表妹。小表妹长得胖乎乎的像个洋娃娃。有一次太祖她抱着那刚满周岁的妹妹下台阶,结果〝小脚〞一脚踏空,身体失去了重心把腿摔断了,姥姥摔断腿后去东直门的中医医院治疗〔腿上打进了一只钢钉〕从此老姥姥--柱上了拐杖。

如今:我回想起这段往事来:猛然间--或者说我突然发现:太姥姥真是个奇人。太祖除了那次摔断腿去医院外〔那竞然是她唯一的一次去医院〕在太祖这一生中,她竟与医院无缘、与疾病无缘,甚至连〝头痛脑热〞这类小灾小病她老人家都没有患过,几十年来:我从未见太祖母她吃过药,对此发现,我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感到惊讶,感到神奇,感到真不可思议?试问:当今何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答案是否定的!自从盘古开天地上至皇亲贵戚、下至黎民百姓,谁能够做到〝无灾无病〞呢?-没有!而我的姥姥就做到了这一点。这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太祖她是奇人,或者说太祖她是有大福之人。更令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些每天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生活点滴,以前我,还有家人怎就没有注意到呢、、、?

再说我回到北京后,那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仿佛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原来在乡下跟随太祖时的〝级别待遇〞降低了不说,在家庭中的〝崇高地位〞也没有啦。这让我感到特别的不适应。同时:俺娘看我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顺眼。我不知道在父母的眼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聪明的?还是缺心眼的?是乖巧的?还是反叛的?是听话的?还是无法无天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是,可又仿佛都不是。其实上述的这些特征:都在某种特定条件和情况下都临时呈现过。记得那时候俺娘常讲:这教育孩子就像是园林工人修理小树一样,得经常不断的修理,否则这小树就长歪了、、、就这么着,原本在太祖心目中就像〝小太阳〞似的我,到俺娘这-竞然成了需要修理的〝歪脖树〞啦!这反差也太大啦。

我们知道在〝沙盘推演中〞总有虚拟目标、有假想敌,而不幸的是,在教育子女的〝沙盘推演〞中我就特无辜的成为了俺娘眼中的假想敌。并且被当做〝反面典型〞树立了起来〝3岁看大7岁看老〞这是在党委宣传部工作的我妈常说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而且每当需要〝理论结合实际〞的时候,那鸡毛掸子、扫帚瘩达、就都会往我身上一通招呼。刑罚后俺娘常会〝恨铁不成钢〞的训诫我,并要求我〝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说句实话:我听后觉得特别扭,听这话怎么就像我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似的。这〝心理暗示〞可以说影响深远,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啦?

最可恨的就是那〝敲边鼓〞的人。直到70年代未期,楼上还有一位×阿姨为讨好俺娘而打击我呢。这8婆专门投其所好〔知道俺娘喜欢老三)所以她以牺牲我为代价〝嘿:齐姐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小三这个字写得多好呀,嘿:写的真是好!要不咋说能考上名牌大学呢。不像那老大,你看老大那字写的,就跟蜘蛛爬似的难看死啦、、、再看看咱们三这个发型,怎么就那么的好看呢!怪不得总有那么多的姑娘喜欢咱们三呢!不像那老大,你看他:除了打架,剩下的就知道〝加塞〞买带鱼什么的,你看你看到现在啦,他还留着那小平头呢、、、〞每次8婆她都说的毫无顾忌,毫无疑问这就是--墙倒众人推!

难道把我形容刻画成一个标准的〝狗不理〞就是她的乐趣?真想不通!对於如此的恶语中伤,我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逆反心理〞於是我在心里默默发誓〝我要当坏人〞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少年的决心,正所谓是有志不在年高。正因为受到外部环境的如此刺激,我才差一点儿走上投奔水泊梁山的康庄大道。其实外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俺娘的态度。可再看俺娘:对於恶评我这一部分根本不予置评。俺娘不吱声就等於默认了。这要是太祖在我身边,看到她重孙子受到这样的欺负,老太太早就不干啦。

那些年每年的秋天大姨都到北京来,她是来给我们做过冬的棉衣,并捎带些家乡的土特产。大姨看到俺娘与俺〝水火不相容〞的状态十分困惑,於是她便给我〝出谋划策〞一番。其实:大姨的计策归纳起来特别简单,就是要求我做到《两个凡是》即:凡是俺娘说的话-都是对的。凡是俺娘做的决策-都是英明的。这招术听上去简单,而实际上:这核心内容则与老姥姥制定的政策--截然相反。我跟随太祖时:凡是我说的话-那都是对的!凡是我做的事-那都是聪明的!现在怎全反过来了?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逻辑关系的问题:那就是我妈的上面-还有太祖呢,太祖她同意了吗?

大姨她是想息事宁人--让我做一个顺民,这意思我懂得。但是她提出的这〝两个凡是〞执行起来确实有难度。性格上的倔强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从骨子里讲就是一个不愿意任人摆弄的主。在中国大陆那样一个逆淘汰机制里,越是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人,越是与强权对抗的人,越不受待见、、、多年后我去办理出国的护照,在填写表格〝政治面貌〞一栏时,我本特别自豪的写下〝无党派人士〞几个大字,可是公安局的小警察不干了,他利用手中的职权,非逼着我改写为〝群众〞否则就不予受理。我与他据理力争难道非得自我矮化不成?再者说〝群众〞一词表示的是群体,并不适用我这个体。我这抗议就如同“对牛弹琴“一样。后来我退一步改写为〝公民〞那也不成,非得要我写成词不达意,解释不通的〝群众〞双方僵持了半个月,后来想想:这么僵持下去对方没有一点损失,但我却拿不到护照受损失的是我。因此这才低头、、、我这么说就明白了吧!所以说〝两个凡是〞怎么可能执行呢!

记得早年大陆有部〝红色电影〞其中的电影插曲是这样唱的〝漫漫长夜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可是我即不盼望天明、也不盼望春风,我就盼望我姥姥、、、我正盼着呢,机会就来了:不久全国的学校〝停课闹革命〞啦,全国各行各业也都开始〝造反〞啦。为了防止〝造反派〞抄家,俺娘把太祖接了过来。因为太祖是〝烈属〞有老太祖在〝造反派〞就轻易不敢胡来。就这样太祖被接到了北京,对於我而言:太祖的到来就像〝禾苗盼春雨〞一样。终於把老姥姥盼来啦!那时我家住的地方叫左家庄,当时在左家庄范围内有好几股反动势力,纵横交错就像《三国演义》似的。其中新源里铁道部党校那帮小子最狂妄,几次镇压都没能打下去他们的嚣张气焰,为了男人的尊严,我天天跟〝烂梨〞〝白脸〞他们南征北战。

有时候我们也打败仗,但我们都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头。为彻底镇压铁道部党校的这股反动势力〝烂梨〞纠集了化工部的郝南征、郝北上,水电部的孙和尚,全总干校的毛猴子,再加上二区大楼的陈永全--陈毛驴,就这样来了一次联合国军秋季大扫荡-结果我军大获全胜,打完仗后回到家里,坐在热气腾腾的攴桌上,吃着老姥姥做的〝土豆丝〞〝葱油饼〞那种感觉就像是〝八路军〞消灭鬼子后回到了根据地一样。后来我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了,129中吕老师亲切称之为〝鬼见愁〞!对此:俺娘更懒得理我啦。她曾绝望的认为我和〝烂梨〞早晚会成为大坏蛋,我也曾光荣的这样子认为。

在那些年,虽说俺娘她不待见我,但说心里话我也不怕她。因此俺娘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威慑力。多少年后中国的《易经》大师张延生对我说〝世间万物都相生相克,在家里总有一个是你惧怕的〞现在想想看这话说的还真有点道理。那时狂妄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还真是有一怕,那就是特别怕我爸爸,在他面前我就像〝小耗子见了猫〞似的。我爹是属於那种〝不怒而威〞的人。别说我啦,连跟随他多年的季叔叔都俱怕他、曾有一段时间我爹从大西北的嘉峪关回来,只要我爸爸在家,我就不得不暂时忘记自己的江湖地位,因为我爹特别信奉那句该死的祖训〝棍棒下面出孝子〞而且:俺爹他办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我那受得了呀?所以说:传统文化真害人呀!

在文革那些年里,有句流行面甚广的话叫〝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削去〞这句话听着,怎么就跟说我似的,有时一不小心表现的低头耷拉脑袋,一副府首贴耳良民形象的〝江湖顽主〞就露出来了〝狐狸的小尾巴〞有时惹祸后我不敢回家,尤其是一想到回家后等待自己的不知将是那一套刑罚?这心里还真是直打哆嗦。不过好在我爸他是个孝子,只要有老姥姥在,他就不敢把我咋地。因此:只要我发现我爹正瞪眼注视着我,我就知道这是大事不好的预兆,不容犹豫-立马撒腿就往太姥姥的房间跑,那场面就像〝官兵捉贼〞似的。那惊心动魄的情形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但只要我往姥姥身后一躲,他那已经举起来的棍子就落不下来。看到我这种〝借助外部势力〞的行为,我爹都羡慕到了牙根痒痒的地步。

总之有太祖罩着我,有老姥姥给我撑腰,再加上我又灵活掌握着〝敌进我退〞的原则,所以我爹他就无计可施,也无可奈何。有好几次我爹拿出他〝武工队〞的那一套搞突然袭击,每次他都吓我一大跳。看到他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早就警惕观察敌情的〝八路〞发现情况不妙撒丫子就向〝根据地〞跑。进入到安全区后看到惊魂未定像〝逃命的兔子〞似的外孙,老姥姥用拐杖一横,再对追赶过来的我爹来一句〝要打孩子-那你就先打我吧〞我爹他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我爸也曾试图跟我老姥姥摆事实、讲道理,但他最终发现--那是徒劳的,根本就讲不通。在几次尝试失败后,他就无奈的放弃了对我的棍棒教育,从而专心为我闯下的祸事做善后处理。

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后,太祖说什么都不在北京呆啦。过去是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如今讲究的是人死后扔进炉子里为安,这是老姥姥不能接受的,因而太祖坚决要回老家去。我对老姥姥说〝姥姥你放心,若是真到那一天,我就是登三轮车也把姥姥拉回老家去,保证不会火化〞即使如此:老姥姥仍坚持要走,她说要亲眼看到大姨为她准备好的〝寿材和寿衣〞就这样9月初的一天我们送姥姥去北京站。本来那天已经跟车站联系好了,可以把车直接开到站台去。结果到了站前广场一看,到处都是〝地震棚〞别说开上站台就是连停车场都进不去。走下车来我背着把我抱大的姥姥,穿过广场,登上电梯,来到了列车上,这一路上老姥姥反复就念叨着一句话:〝得即啦、得即啦〞〔家乡话--得到回报的意思〕

列车抵达省城后,大哥已经等候在站台上,那时候他在我们县里的打井队开车,大哥是在部队里学会开车的。听斋哥讲大西北的路到处都是卵石,坑洼不平。但他的驾驶技术娴熟,他敢把油门一踩到底,那车就像是一匹受了惊的烈马一样,吼叫着在卵石路上奔驰起来,小兵开车野,长官胆子也大。这车都像失控的野马了,这当官的也敢坐,大哥就这么着拉着他的营长去各个连队视察。要不人家都说:西北兵野、素有西北狼之称,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那天大哥开来接我们的是一辆黄河牌大卡车,驾驶室里面能坐6个人我不放心的对他说:哥,你可得慢一点开啊,这车里坐的可是咱老姥姥,斋哥说:你放心好啦,保证和坐轿子似的稳稳当当。说罢他就蹲下来,说到家了该他背姥姥啦,那天在回家乡的路上,老姥姥一路上反复的就念叨那句话〝得即啦、得即啦!〞不知怎的,我听后特别想哭。

老姥姥是在2年后的1978年去世的。那年在县里工作的大哥打来电话说〝姥姥去世了〞消息传来我爸爸吩咐我妈保密,不许告诉我,我爹知道姥姥在我心中的份量,他也知道我和老姥姥的感情。他怕我知道后会不顾一切的赶回老家去。可还是被我知道了。当时我非常的伤心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我就是想要跟着我爸爸的车回老家去看姥姥。那天:我父亲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道,你要是也走了,你弟弟吃饭谁给送去呀?〔那时老三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的学习班,每天要送饭,老二当兵了〕可我是太祖一手带大的呀,老姥姥非常疼爱我,老人家的去世我真的受不了。

十多年前,有位大陆知名的摄影家,将他多年来为父母拍摄的照片分门别类,在中国美术馆搞了一个影展标题就叫《俺爹、俺娘》看着影展上两位慈祥的乡下老人,我哭了,它使我想起了我最亲爱的姥姥。尽管我再伤心、尽管我再不舍,可也没有办法能抓住姥姥的手不放。那天爸爸和妈回老家去后,我跑到北新桥照相馆放大了姥姥的照片。我真怕有一天我会记不住她的音容笑貌,加急照片2小时后就取回来了。那是一张太祖母坐在凉台上的照片。遗像中的老姥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满脸微笑,我双膝跪在老姥姥的遗像前想起小时候姥姥搂着我给我讲故事。想起姥姥做的葱油饼,想起姥姥护着我,不让我挨打。想起我最后一次去乡下看望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姥姥了,我大把大把的抹着眼泪放声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就睡在老姥姥生前住的小屋里。她的声音、语调、神态种种,像电影的片段一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祖孙之间这份恩爱情缘,无法复制,也没有替补,太祖母离世留给我的是难以言述的痛苦。恍惚间:我仿佛觉得我的姥姥依然在这个房间里,仿佛她就在我身边。梦境中老姥姥笑眯眯的告诉我别哭,要听我爹娘的话、、、醒来后我强烈的感受到了老姥姥好像就在我床头坐过,因为我闻到了太祖的气息。再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又曾无数次的去过太祖母的房间。独自坐在床铺上发呆,房屋依旧、家具依旧、可是最疼爱我的姥姥却不见了、、、

太祖母她老人家忙碌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都是为子女们活了。太祖年轻时就守寡,在那个动荡、贫穷的年代里,外祖父战死后,太祖母与外祖母两个寡妇支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她们一边忙碌着地里的农活,一边抚育着大姨、我妈、和小姨这3个孩子。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重男轻女〞观念严重的华北农村,两个寡妇带着三个女娃,二位老人的生存环境该有多不容易呀。

到了我们这一辈:她老人家不仅辛劳,而且还为后代孙女摔断了腿。为了不给年轻人添麻烦,她总想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了,每天都过着健康而自立的生活。后来我回乡下去看望她时,老姥姥还柱着拐杖在院子里喂鸡。这就是我那慈祥、善良、简朴一生的姥姥。对老姥姥而言:她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一家人都好好的,儿孙们都围坐在她的旁边,老姥姥就笑容灿烂。未能给我太祖最后送行这是我的终身遗憾。

听大姨讲:老姥姥是无疾而终,前一天在吃晚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老姥姥是在睡眠中安然离世的。太祖走的很安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历来都有〝高寿者、喜丧也〞之说,现在想想:老姥姥生前没有受过疾病的折磨,离世的时候没有痛苦,这是什么?这就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福!

行文至此:情不自禁的让人想起:在上世纪40年代时,当时共产党的势力已〝由弱变强〞即将取得天下。此时毛泽东、黄炎培两位故人曾经彻夜长谈〝历史周期论〞的话题,当然:这讨论的是国家层面的〝政权更替〞问题。可如果我们将这个模式缩小呢,如果用这个模式去看待一个家庭的〝今昔对比〞呢?是不是也同样适应?前几年冯小刚说过这么一句话:〝往前倒腾三辈,谁们家他妈不是农民呀?〞这话我特别的认同。这实际上--就是家庭版本的〝由弱变强〞!

就说我们老家吧:后来大哥他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县的〝衙役〞头领,我蹭乘他的〝座驾〞回村去,县城警察都认得他的〝车牌照〞我们车经过之处,执勤的警察都得立正敬礼,着实是牛逼!还有往昔那个敢作敢当的三外孙,从部队回来后也当上了村里说一不二的村长。就连太祖的第五代重孙子,都担任了家乡的副乡长。有时我就常想,当年孤立无援的一家人,无论是多么艰苦卓绝的日子,太祖母都率领着她的子女们闯过来了,当年姥姥苦撑着这个风雨漂摇的家,如今变成了受人尊重且有地位的一个家。这不就是我们家族〝由弱变强〞的历史吗!如若这一切太祖在天堂有知,她该多高兴啊!

再从广义上说:如今太祖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后代子孙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分布在各行各业,分布在中国各地,分布在世界各地,在他们当中:有官员、有企业家、有金融家、有艺术家、、、我最亲爱的姥姥:您为之操劳了一辈子的家呀,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族。树有根、而水有源。饮水思源:今天我们拥有的这一切,都离不开我那慈祥难忘的老姥姥!特别是我:老姥姥就像是保护我的参天大树。真的很怀念您--太祖母,真的很怀念我乡下的老家。仅以此文--献给我在天堂的太祖母!献给我心中永远难忘的--大姨,姨父!献给--我那魂索梦绕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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