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舞场经历,听到各式各样的三、四拍的陌生音乐,对我来说这些音乐就是三拍、四拍,对那些舞者就是千变万化的舞步,要想融入这里,应当去扫盲。
林肯中心到舞场之间的百老汇上有几间舞校,进去一问有集体班,一小时教一两个舞步就是10美元,还有一个叫试舞,一个老师带跳半小时10美元。我请了一位老师,他换着音乐带我跳,为讨好我,尽量要表现他的能力,我不停地提出一个个问题。他都给我试一两步。
这一次太值了,知道了各种舞的最基本步子。半小时后,他鼓励我说:我很灵活,跟得很快、节奏很好,他一定能把我教好的。我问多少钱?他给出价码,一次课的单价几乎是几次课平均值的一倍。就是希望多次课,不愿教单次的。几堂课就是一百多,我说付不起,只能作罢。
后来又到集体班外面晃晃,看看人家的步子。到了舞场,按着这些基本知识去数他们舞蹈步子,不久我长进很大,和那些老太太相比我算不错的了。
在舞技提高后的一天,我进入舞场,放下衣服,像往常一样站在沙发一侧的最前排,这表明我准备跳舞,不是来休息的。几只舞曲过去,没人来找我跳,气氛很不相同,过去我站在那里环顾四周,总能碰到愿跳的眼神,马上走到一起共舞。
这次,大家都避开我的眼神,太奇怪了!我行我素的风格,不管舞场男找女的规矩,就去找每次都跳的那些男士。有的看我朝他走去,马上站起来找其他女士。
一位怪跳者,别人不喜欢和他跳,他也不愿和那些古板的只跳标准步的女士起舞。从来都很高兴和我跳,因为我从不责备自由眺,允许他发挥到极致,不论多么奇怪的动作,我马上在脑中反应出画面,找到相应舞步来配合。从不会措手不及,傻傻地站着看的尴尬场面,大家都称赞我们的舞。
这时他也站起来找别人跳。我猜他们今天一定有约定,不许和我跳。没人愿意理我,我不生气,也不想检讨自己。如此大的场地,他们大多在靠近沙发这侧走小圈。为不影响他们,走到舞台那侧独跳。表现我对乐曲的理解,表现舞蹈能力,跳给这些奏乐者看。
我这一跳,乐者来劲了,因为我是真正听音乐跳的,那些成对舞者经常边跳边聊,对音乐似听非听,坐在那里的人更是在聊天,没有人在欣赏演奏,使他们奏得不带劲。
我也越跳越起劲,得意地想:你们不理我,我可自己玩,不稀罕。我是不会浪费舞票,失去如此好的场地和音乐的。
大约一小时,运动量足够大的,这可比两人跳累多了。正想休息时,一个刚到舞场的舞者走来请我跳,我傲气地向那边一大群人点头,表示有人不听你们的指挥。我俩跳后,不久那些不理我的人又如平时一样来和我跳了。
沉静打破了,有人问我是跳芭蕾的?有人赞赏我身体真好,可以独自跳这样久。
一位搞建筑开发、哥大毕业、放高利贷的老舞棍来找我跳,这是他很少见的动作,算是歉意的补偿吧。我们一向都很聊得来,我问他今天为什么这样?他说大家对我有意见,因为我看不上任何一位男士,总是每人跳两个。我说是来运动、来跳舞,不是来找男伴的,愿意和大家交朋友,和大家共舞,不喜欢固定一位男士,避免产生误会;也想吸取各家所长,以提高自己的舞技。
他不说话了。
他是一个极瘦小的老男士、跳舞很挑人,经常到外面抽烟。他喜欢观察人,对我这不一般性格的外国女士很感兴趣。他主动找我说话,让我要到舞校学习。我看他跳得很好,就虚心请他教。他说谁也不愿和不会跳的人跳。浪费时间和精力。他愿了解我,也愿我了解他。主动告诉我,在美国要用脑子才能挣钱。
他哥大建筑系毕业后,在建筑事务所工作短暂时间就自开事物所。当有一点钱后,就买地,不论是否有人要该处房子,盖起来再说。盖好后,只要有人喜欢,不论是否付款,都让他使用,分期付款,向他贷款,利率比银行稍低。这样不停地盖房子,贷款、出租、卖房。不走一般事务所的老路,很快发起来。
他得意地冲我笑,让我赶快去学习,改变自己。学好后可找他参谋怎样在美国挣钱。大概认为我只有30岁左右。我笑了笑,什么也不说。一连几次催我学习,我问他如果一个58岁的外国人,是否要这样做呢?他说当然不行,因为学完后过六十就不好找工,且没有经济基础,也就做不出什么了。他又说,我不是这样,不属于这种情况。我说如果我是呢?他盯眼看了我很久,不说话了。
从此不再说学习,对我变胖也特别注意。大概在魏家吃得好,一次对我说一定要控制饮食,靠运动,很难降体重。不久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听说肺癌去世。失去了一个关心人的好老头。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我,但不和我跳舞,因为身体不好,跳不动,只好每次和我聊天,希望我学会在美国的生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