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称呼这个时期呢?我看到有人称这是“燕京末日”时期。我不喜欢,太没有正能量,太阴暗了。这是燕京大学的疾风暴雨、太阳落山时期。还是让读者自己决定吧。
新中国成立后,全国各行各业都要大发展,教育事业必须大发展,必须面向工农兵,特别是高等教育。高等教育为国家培养高级建设人才,凡满足入学业务要求,身体健康,有志努力学习,参加国家建设,无论有钱没钱全可上大学。所有大学生都是公费。学杂费,个人生活费根据学生家庭的经济条件,自费,全免,半免。特别困难者国家发助学金,生活补助费,和棉衣等。这样学生大大增加,就一定要扩大教职员工的队伍。
燕京、清华在郊区,离城市远,交通不便,过去学校提供各类住房让教职工住。现在也须提供新人员的住宿,房子不能马上盖出,只有在现有的住房中想办法。本来燕京教授住宿是按美国一般大学教授的住房条件提供的,现在解放了,一切要向解放区老干部看齐。这需要大大压缩。
校领导开始动员,总务部门提出方案。规定凡楼房楼上、楼下各住一家,特大平房也要住两家。按职称,家庭人口数算出每个教职工的分数,按分数的高低总务人员一家一家让大家选房。爸爸听过动员后,马上告诉我们,特别是我和妈妈看过解放区老教授的住房,更觉应当缩小。
一个晚饭后,总务人员来我家,他拿出两张单子,一张是分数由高到低,看到比爸爸分数高的人都选完了。另一张单子是全部住房按面积由大到小排好。我们看后一致同意燕南园58号。过去是外国单身女教授的住所,这时美国妞家住在那里。
全校挑完房子后,安排了搬家次序。这个工作做的深入细致,很得人心,没有任何后门可走,这两张单子公开让大家看。开始搬家,大家没有怨言,理解国家的要求,学校的困难,都忙着收拾东西,高兴的搬家。这是我这一辈子所看到分房子工作做的最好的。
58号是燕南园最东南角的一个平房。它在东、南两面是由大石块垒的大高墙,墙外是海淀的土主干道,每天有不少马拉大车经过,马车走过有尘土卷起,飘到院里。经常听到甩鞭子和吆喝性口、赶大车的声音。成天可见各样不同的老百姓走过,挎着蓝子去卖鸡蛋的中年妇女,赶路的商人,农民,也有穿红袄,戴红花的,穿马褂,戴瓜皮小帽的新婚小夫妻,坐在小毛驴的车上。如果我是个画家,一定可画出生动的各色人物。
可以说它比61号接地气。这个房子离游戏场最远。不会听到游戏场的任何动静,是安心念书、弹琴的好地方。
院子的大门是中式带瓦顶黑色双开门,门下的黑色条木很宽,使门显得很庄重。对于骑自行车的我们,搬车进出就很困难。但锻炼我们扛重物的体力。我就在这里重重的崴了脚,尝到了中式大门的苦处。大门旁是中式典型的高砖墙,有藤萝爬在墙上,开花时花香飘满这小院和院外的马路。
这个大门与住房的大门有一条窄的砖路相连。路西是一个供工作人员住的小房间,向阳,冬暖夏凉,大哥患肺结核时就住在这里。旁边是洗衣房,有朝南的门,和通向厨房的门。然后是厨房,厨房对外有南北两门,对内除通向洗衣房门之外还有通向饭厅的门。
南门外与洗衣房门、工人住房门形成了一条极小的院子。晴天有充足的阳光撒在这小院,空气极好,大哥养病时常在这里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
北门外有放垃圾、清扫工具、工人厕所,锅炉房等几个小屋子。形成一个没有阳光的小院子。
这小路的东边是一片草地直达东大墙,从这个前院沿东大墙是一窄条没草地的院子,靠窗户一侧有黄刺玫花丛,直通后院。
后院是一片非常好的草地,最南端靠近大墙有一、两棵大树。西边是两个大的葡萄架形成与57号院子的分界,这两棵葡萄树挨在一起向相反方向发展。这个后院的北面在南房的南墙下有一棵开粉红色小花的墙薇,爬满这块墙。
这个房子和57号一起是一个中式的长方形的四合院。在长的边一分为二,就形成了57号、58号两个三合院。四合院中间的小院由一个绿色大月亮园木门和砖墙隔开。如果两家联合举行大派对,这个门可以打开,饭厅门也可打开。我们住在这里从没派对,所以从没打开过。
其实这中间小院,可从北排房间的门进入。如果有小幼儿、或痴呆老人,可以放在里面自己玩,或晒太阳、散步,跑不出去,很安全。对于都忙于工作或学习的我们,外面已够跑的了,没时间去欣赏这个小院,我们都没进去过。
我家这三合院的北面一排是一个没有隔断的大厅。我家把与厨房门相连的一段放饭桌,和原饭厅的大玻璃柜,形成一个开放式的饭厅。中间有壁炉的部分放大、小沙发、小茶桌和钢琴,这就是客厅了。靠近大门用爸妈的全部书架围出爸爸的书房,除了爸爸大书桌、卡片柜之外,还放了一张床,作为客房。
东侧一排房靠中间小院是一个过道,直达南边这排。东侧有两个小卧室,中间有一个没有洗澡设备,与这两个卧室相连的小厕所。我和妹妹住在近大门的这间,没有小储藏室,只有一个朝东的窗户。姐姐住在另一稍大有储藏室的房间。这屋有一个朝东和一个朝南的两个窗户,我们小孩的全部衣物放在这里,小孩的两个衣橱柜也放在这间。我们三姐妹每天就用这个小厕所。
妈妈一直生病,没人主持布置。全部漂亮的字与画包好后也放在这小储藏室,从此再也没打开过。我再也没看过我喜爱的那几张,如果那时有手机,我一定会把它们照下来。
南边这排,正对东过道,有一个门,就在姐姐房外。出这个门有一个水泥作的没顶阳台。这门的旁边是一个较大的卧室,妈妈独自住,因为妈妈病又重了,成天关在屋里,很少和我们在一起吃饭。再往西是一个较大的厕所,有洗澡盆和淋浴喷头。最西边是最大的卧室,爸爸住在这里,还堆了全部箱子,起了一个大储藏室的作用。
这时爸爸已睡不好觉,有点失眠。爸妈身体都不好,为了健康,为了爸爸尽可能安静的休息,就作了如此的安排。
我和妹妹住在大门旁,每天就是在自己房里学习、睡觉,到客厅练琴,到饭厅吃三顿饭。其它地方很少去,每周到南排厕所洗澡一次。洗澡前先到姐姐屋取干净的衣服,如果妈妈不招见我就不再去南部的各个房间。
每天只在三顿饭时见到爸爸。姐姐上初中又是大队长很忙,也是三顿饭才见。成天就是与妹妹说话,虽住在一起,也不一起玩。我俩的房间是全房最小、最黑的。虽是向东的,但窗小、且外面的大黄刺玫树丛挡住了所有的光。但好处是挡住土路的尘土,我们可以开窗。
除了每天爸和妹妹在过道上打斗减压外,似乎这次搬家后全家人之间显得冷冷的。
这次搬家与以前两次不同。那时是妈妈亲自和工人一起包红木家具、各种瓷器、玻璃器具、字画等精细活。这次全由保姆作,因为妈妈生病,且在搬家时妈妈又躺下了。仅靠这位照顾妈妈的保姆是不行的,为此又请了一位,据说是个寡妇。
房子小了,院子小了,妈妈躺倒了。院子除自家人看外,外人看不到,又没有可种菜的地,就不再请院子工人,大厨带手除草。我们都长大,本来只一个大厨和一个照顾妈妈的保姆就行。但不知何故没有马上让这新人走。
第一天见到这位新人时,我根本没看出她是保姆。细皮嫩肉,雪白透亮的肌肤,一点也不像干活的人。还会抽烟,没干什么活就累了,便到外面抽烟。我猜过去她是个戏子,或是阔人的老婆,也许过去还抽过大烟。这个人的活太轻,就出问题了。
她的细腻雪白的皮肤,见了男的眉来眼去的酸溜溜的笑容。穿着天蓝紧身中式侧开襟小褂,把丰满的乳房高高的突显出来。腰卡得细细的,又突显她的敦实的臀部。抽烟时拿烟的手摆出一个跳舞的兰花指,另一手托着这个手,一幅勾引男人的欢畅女子作派。
她来我家工作的目的,是来挣工资的,还是来勾引男人的?!我不知是谁介绍她来的,否则真想问问。我们小孩对她没好感,爸爸从不理她,由妈妈通过另一保姆来指挥她。当时我们不太懂,现在回想见识广的爸爸肯定把她看透了,防止她的勾引。
可这位50多岁有妻、子的大厨给迷上了。在手边的大肥肉,为啥不尝尝。最后这个寡妇肚子大了,我们问怎么回事?妈妈的保姆说她和大厨在厨房、洗衣房偷情。我家解雇了她,她和大厨私了,即这个孩子生下来,大厨给她和这个孩子抚养费到小孩工作。大厨的老婆也不追究,就结束了。
这件事在燕京厨师、保姆圈内传开了,曾有别家的保姆问过我。大厨是学西餐制作的,应当说是有点小文化的人,但经不起这场勾引,也没想过这偷腥的结果是要赔钱的。我们知道他要赔钱,他的经济条件并不好,看他工作还可以,所以继续僱他,直做到我们搬进城。据说我们走后他去西点店做点心,挣钱还完这个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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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现在的渣男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