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儿童村里有几个修女,提起她们完全是因为她们古怪的衣着,平时我看到她们就跑,她们也不追着我管我。儿童村最大的管事是个笑面虎。我发誓我这辈子没见过比他更会撒谎的人。当然,我除外。我也是一个撒谎的天才,所以一度我觉得我可以取代笑面虎,做这个儿童村的一把手。但我不想做他做的那些屁事,比如他能毫无障碍的叫出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老远就听到他大声叫着我们的名字:“嗨,Benni, 你好吗?你的朋友Luka他好吗?”
Luka 是谁?儿童村5楼那个白天也尿裤子的Luka吗?那个狗杂种从来不是我的朋友。我说:那个狗逼不是我的朋友。
“你们又吵架了?”
见了你的鬼了。我说了我和那狗日的Luka 从来就不是朋友!我想跟笑面虎讲清楚这个事,但他已经走了很远。
我能想象这个秃了顶的老头每天坐在办公室对着我们的档案,一边翘着兰花指喝咖啡,一边绞尽脑汁背诵我们名字的场景。这实在是令人作呕。我要强调的是我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但我他妈并不想做狗日的笑面虎。
从我上学第一天开始我就憎恨学校。要我坐在椅子上坚持十分钟以上那简直是要我的命。我经常被罚站在门口,我的同学都笑我,尤其是Felix, 他追着我背后喊我是狗娘养的,那个满脸雀斑的红头发兔崽子,我确定他从来不刷牙,一张嘴能把人臭死,有一次我一拳头打进了他的狗嘴里。虽然我的手也流血了,但那个狗杂种也不好受。从此他看到我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造次。
笑面虎和我的老师布什小姐谈过几次话。我在场的那次笑面虎笑着问我:“你有什么好建议。”
建议什么?我不懂他的那副腔调。
他微笑着扭头看看布什小姐,又看看我,说:“关于如何改变现在这个糟糕状况的建议。你不明白吗?”
我说实话,我烦透了他那套文邹邹的措辞,狗娘养的每次讲话之前都要抿着嘴思考半天,一定是在想着用一个什么令我作呕的词语来显示他的与众不同。
但我还是忍住了没有一拳也打进他的狗嘴里去,我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说:“他妈能有什么建议?我建议烧了这个破学校,你们同意吗?”
他摊开两只手。依旧微笑着。
布什小姐听了这话都快气炸了,脸胀得通红,不停的喘粗气,这使我想起某一年圣诞节和我外公一起看的电视。只是电视里的女人没穿衣服,光着两个大奶子在屏幕里晃来晃去,看得人眼花。我便仔细去看布什小姐的奶子,也像两个大圆球。这彻底激怒了布什小姐。不知道那易怒的布什小姐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她自己身上的那对奶子有意见,她连夜一气呵成写了一份十几页纸的文件,这直接导致我在那个学校还没读完一个学期就被赶出去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换了无数个学校,附近再也不可能有学校收留我。最后他们就把我送到了特殊学校。所谓特殊学校说白了就是智障学校。周末我爸接我,他知道这件事后,先重重的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嚷嚷着要操了布什小姐她们家八辈子祖宗。
我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去地上捡被他打得我手软,滑下来的书包,里面有我一把牙刷和几件内衣,我爸嘴里骂着狗娘养的,径自大步伐向停车场走去。我怕被他丢下,一路小跑跟着。到了车跟前,我爸打开车门,瞪着眼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坨狗屎一样,我怕他又要来揍我,不敢继续往前。他走过来,我下意识双手抱着脑袋,还好,我只是被他踢了屁股,摔进车里。
我爸是个机械工人,他一年四季在外面装卸机器。他还去过中国。要说见多识广,布什小姐在我爸面前就是一只弱鸡。
但是没办法,就这样我进了弱智学校。
在那里我倒是度过了几年比较自由的时光。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明明住在儿童村,我爸却要跳出来打我的脸,还要操布什小姐八辈子祖宗吧。
这事我一直非常清楚。我妈被剥夺了监护权后,我爸便承担了监护人的责任。但很快他就有了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整日哭嚎的弟弟。凭良心说,那个婊子对我还算不错。但我只要看到她那张脸就想骂她臭婊子。平时她要是敢对我有什么要求,比如收拾房间之类的狗屁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朝她吐口水。我还偷了她一条金项链,卖给学校里高年级的哥们,换了些大麻和香烟。
很快就被那婊子发现了,问我是不是拿了她的项链。半哀求半命令的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要我立刻还给她。
婊子养的,还敢在我面前提她母亲,我当时刚吸了几口大麻,精神正好,从床上跳起来,冲他大声喊,要她滚回她的老狗母亲那里去。这里是我母亲住的地方。
她骂我是野种,还要我等着瞧,然后摔门离开。这个婊子终于露出真面目,不对我好了,饭也不叫我吃,她在我爸面前哭诉,还添油加醋,说我揍了我弟弟。我发誓我没有。鬼知道弟弟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这都没用,我爸那日狗的不信我。他像条疯狗一样冲进我的房间,我吓得躲在墙角不敢出声,当他从我床垫底下翻出来大麻和香烟后,他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冲过来揪起我的后背把我拖到地下室锁了一晚上。地下室里堆放着一些土豆和木头,又黑又冷,我他妈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愤怒的踢门喊叫咒骂,没人理我。直到天快亮,我筋疲力尽,裤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尿湿了,我累得像一条野狗,靠着土豆睡着了。
好像等了几个世纪,我爸来了,他把我从地上拎出来,绑在副驾驶上,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带我去上班。在车里温暖的空气里,我很快就睡着了。后来就遇到了该死的警察,我爸被查出酒驾,这样我他妈又被送到了儿童村。
住在儿童村的孩子到了周五通常都会很兴奋。因为那一天有许多孩子可以回父母家度周末。我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我爸来接我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他向法院递交申请,要求把我送到全封闭儿童管理中心。
至此,我彻底被父母遗弃。但是那日狗的说是为了我好。
走的时候儿童村的一个老修女对我说要相信上帝,上帝不会遗弃任何一个人。本来我是很沮丧的,但她这句话让我笑了。她要我记得每天祷告,和上帝说话。我他妈想到她和上帝说话的情景,肚皮都快笑破了。
在封闭管理中心的事我不想提。这辈子也没兴趣说。我想说一下别的事。最近的一些趣事。我先说一下我那个蠢货律师吧,上周和她见了一次面。那个杂种,她说我犯的事太多了,她挑出来两件,够我现在就去蹲监狱的。
第一件事是在体育场垃圾桶放火的事。第二件是带12岁的Samir 去超市偷酒的事。
这两件事我想起来就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笑得东倒西歪。那蠢货律师不懂幽默,站起来走了。陪我一起去的辅导员怂得像条傻狗,也不说话,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说,卧槽,你们没搞错吧?
没人理我。
我就跟着辅导员回儿童村了,他妈的白来一趟。
路上,我想起来我前女朋友就住在附近。我要求去看看她。辅导员给了我半个小时时间。我想,半小时足够了。打电话约了Sussi。那个骚货那段时间大概也没有别的朋友,很爽快的答应了。
我必须补充说一下,我的煞笔律师是法院指派的辩护律师。她不从我手里拿一分钱,所以才他妈那么嚣张。这狗日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