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弗瑞•托冰
翻译:魏玲
鲁思·巴德·金斯伯格已经风光一段时间了。书、记录片、电影都在宣传、赞扬这位女权主义诉讼律师,美国最高法院的第二位女法官。她生平传记的漫画书籍甚至成了最佳畅销书。当所有焦点集中在“第二位”身上时,人们不禁问道:“谁是第一位?她的生平事迹如何?” 伊万•汤玛斯的书《第一位:桑德拉·戴·奧康納》不失时机地问答了这个问题。
第一位和第二位女法官有很多相似之处:早期遭到歧视、工作狂、有一个开明的丈夫。不同的是她们的影响力。作为律师,金斯伯格赢了很多官司,作为保守时期的开放派法官,她多次不服法庭判决提起诉讼;奧康納也是开放派法官,可是她左右摇摆。在左和右分的很清楚的最高法院,她的一票决定了很多案子的胜负。正是她的一票拯救了堕胎权利,保留了平权法案,把乔治•布什送上了总统的宝座。她是美国历史上最起决定性作用的妇女,可是她的这些决定也使得她声名狼藉。
这是一本传记,书里透露了很多鲜为人知的事情,读起来引人入胜欲罢不能。举个例子说吧,奧康納为了帮助老年痴呆的丈夫,拒绝吃医生开给自己的抗抑郁药。作者汤玛斯试图近距离曝光奧康納的私人生活,让读者看到一个真实的她,他做到了。奧康納家里人允许汤玛斯看很多文件、信和日记。他们还鼓励奧康納的手下、同事和朋友接受作者采访。汤玛斯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写下了奧康納的职场生涯和日常生活。在书里,故事真切情节细致入微,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奧康納肖像跃然于纸上。
拒绝吃药、不接受任何帮助,这种古希腊斯多葛学派观念奧康納从小就根深蒂固。她的童年在《悠闲B牧场》渡过,这个牧场座落在亞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的边界上。那里是沙漠地区,16万亩土地终日渴望细雨微洒的滋润。牧场生活艰难,奧康納的童年没有宠物猫,只有一只野短尾猫陪着她。她父亲粗犷英俊,母亲优雅精致。父母想给掌上明珠过上比牧场生活更好的生活,结果是他们给了女儿一个更艰难的体验。在奧康納6岁那年,他们把她送到德克萨斯州的埃尔帕索女子贵族学校读书,和她外婆外公住在一起。在那里她研习上流社会的礼仪,学拉丁语和希腊语,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吃饭。汤玛斯写道,奧康納从童年时代起就知道,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会,另外不要去嘀嘀咕咕抱怨人。所以很多年后她对手下人的命令是:“不要找借口,把事情干完!”
奧康納16岁就离家去上大学了。毕业后她去了史丹佛大學的法学院。汤玛斯写了很多求学这段时间里的故事。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校园里都是退伍军人,有几个小伙子看上了奧康納。在史丹佛她被四个人求婚,其中一个是“又瘦又高,留着小平头美国中西部地区的小伙子”。他名字叫威廉·伦奎斯特(William Rehnquist),后来成为美国高等法院首席大法官。他们的恋爱故事就像是阳春白雪们的浪漫喜剧:情始于课堂,两人相邻而坐不久迸出了火花;他带她去诗情画意的海边野餐;她请他来《悠闲B牧场》吃烧烤。可是他没有通过“老丈人”这一关:当奧康納的父亲夹起一个烤好的牛睪丸要他尝尝时,伦奎斯特倒退了几步。他的情敌约翰·奧康納出现了,他过了吃烧烤这一关。伦奎斯特不认输,这年夏天当他在最高法院实习时写信给奧康納,用了律师一贯的口气:“说具体些,桑地(奧康納的爱称),这个夏天你会和我结婚吗?”
奧康納跟伦奎斯特谈了一段恋爱,最终选择了约翰。奧康納夫妇的婚姻是这部传记的中心,这是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两人把家安在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伦奎斯特和他太太也住在那里)。婚后奧康納继续工作。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律师事务所的秘书,随后干了一段时间志愿者,然后是美国司法部长助理。在职场上她窜的很快。她成功竞选亚利桑那州参议员,之后又很快驯服了这个“老小孩俱乐部”,成为多数党领袖,然后又成了州政府上诉法院的审判官。她和约翰感情很好,两个人想要的东西都有了:爬山、徒步、滑雪和打高尔夫球;和大腕明星们,像当时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沃伦·厄尔·伯格(Warren E. Burger)周旋;养育了三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其中一个登上了珠穆朗玛峰)。奧康納空下来就照着朱莉娅·查尔德(Julia Child)烹饪书《掌握烹饪法国菜的艺术》做菜,她把书里的每一个菜都做了。“哦,我的上帝啊,你太要强了,什么都要做得最好。” 一个朋友吃了奧康納做的饭菜后赞叹道。
1980年里根竞选总统。他承诺当选后会任命美国最高法院第一位女法官,次年他兑现了诺言。奧康納被选中,这要感谢她旧日情人伦奎斯特和其他人的鼎力推荐。美国高等法院大法官候选人宝座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感谢他们能举贤不避亲朋、并无视党派利益把奧康納推了上去。里根总统很高兴奧康納当选,因为她是一个忠实的共和党人。白宫和国会也不用去仔细审核她的观点,因为在进最高法院前她根本就是一张白纸,很多事情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作为一个法官,对一个案子的判决,奧康納不只是从意识形态政治体系方面去思考,她还考虑到其它因素。她的决定太重要了,高等法院很多裁决都是由她一棰定论。奧康納在最高法院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作了哪些决定?她是如何去做决定的?汤玛斯没有像其他法官生平传记那样一个个去做案例分析,他集中在几件重要的事情上。奧康納没有教义,也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哲理,对放在她面前的案子,她会非常实际地去了解思考。她尊重传统和团体。就像汤玛斯在书里写的,她说她之所以拥护平权法案,是因为美国大公司的领导人和美国军队的领导人告诉她这件事是对的。婚姻是她所尊重的另一个团体,她也很高兴被大家称为“天堂谷爱管闲事的女人”。
汤玛斯没有化很多笔墨写奧康納不公正的判决,她2000年决定性的一票以5比4让共和党的布什赢了民主党的高尔。他虽然提到她应该为她的判决感到惭愧,可也只是廖廖几笔。奧康納当时的观点是,法庭的决定是“局限于目前的情况,竞选过程中要保护双方一事比较复杂。” 换句话说,在一个由先辈创立,依赖于先辈们体制的国家,这个案子的最后判决只能让共和党候选人当总统。
奧康納没有自称是女权主义者,可是她一直记着自己是美国最高法院的第一个女法官。她深知女人既有责任又应有权力,她为此摇棋呐喊又身体力行。约翰·奧康納得了老年痴呆,她辞去法官的工作回家专心照顾丈夫,可是约翰的病恶化得很快;后来她自己也开始痴呆了,所以她晚年生活充满了忧伤与愁绪。奧康納从最高法院退休后,塞缪尔·阿利托上任接替了她的工作。汤玛斯写道,奧康納鄙视阿利托,“她认为,在堕胎权利、平权法案、宗教信仰自由和其他一些重要的话题上,阿利托的立场观点削弱了她务实的观点。”
奧康納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当她还在位身体也很健康的时候,她就给儿子们留下话:在我的葬礼上,(我希望听到)“我已经给其他想干一番事业的女性铺平了道路。” 这些话都书面写下来了。虽然她自己有辉煌的事业,可是她知道女人要做点事不容易。
“第二位女法官”金斯伯格近来受到了很多关注,可是“第一位女法官”奧康納并没有因此而被冷落。前者一直是美国自由开放文化的象征,她被民主党重新抬了出来,而后者则是共和党乡下俱乐部的代表。川普总统把命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责任外包给联邦社会沙龙,像奧康納这样的品牌是不会受到这个沙龙欢迎的。在这个意义上,汤玛斯的书不仅是一本杰出女性的传记,也是一首对一个已经从美国政治法律大舞台上消失女人的挽歌。
照片:网络
翻译: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