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姊妹两个,小时候,姐有点“野”,我柔弱些,更女孩些,所以,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打扮欲,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喜欢给我穿皮鞋,也许是因为她工作忙,无暇缝制,也许那时小孩子的鞋不那么容易买,总之,皮鞋带给了我冰火两重天。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妈常带我去她认识的鞋匠师傅那里给我订做鞋,那种牛皮底的软皮鞋(如图),走路会发出吱个吱个的响声。我现在都记得那个画面,去试鞋时,妈会说,就穿着走吧。我高兴地牵着妈的手,走在那个石头砌的马路上,鞋底随着我穿新鞋的欢快心情,发出了清脆的,有节奏的吱个声,那个小小的心,该是有几分得意吧。
鞋是漂亮了,脚却是受罪了。
那时候,可能鞋不破或不到过年时是不会给你换新鞋的。妈整天忙忙碌碌的,很晚才回家,可能想不到,我那双正在长的脚,被紧箍在那双没有穿破的皮鞋里,有多痛苦。至今,我的第三个(同第二个一样长)的脚趾头,是弯进去的,以至刚工作时穿着凉鞋被同事议论说我是四趾脚。
上小学的时候,我真羡慕邻家女孩和女同学穿的布鞋,哪怕是她们妈妈自己缝制的布鞋,我都心里羡慕的不行。如果那时有人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可能会说布鞋。我的布鞋情结,直到我初中的某年,妈知道了,过年时,给我买了一双厚布底,刷着白胶,黑布帮的鞋,样子更是比一般的鞋略加点缀,我喜欢的不得了。不到过年,我每天都会从鞋盒子里拿出来,看看,摸摸,仅仅是看摸喔,都舍不得穿试一下。直到过年,我也就穿了三五天,舍不得,放到窗外的台子上,想凉凉晒等开学了再穿。不成想,这么一件小事就承载着物极必反的定理。第二天早上,鞋不见了。我伤心的程度可想而知,以至病倒了,我不记得了,是后来听妈说,我病得很厉害。妈跑了很多商场,想再给我买一双,却没有了。
母爱的心在此不须赘述。
妈决定照样给我做一双。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可以做鞋底的旧布,一层层的刷浆、晾干、在自己的腿上搓线、请邻居的大娘帮忙画样、剪裁、一针针的纳底、一针针的抽线。我都清楚地记着。
终于成型了一双白底蓝帮的布鞋,同样把我丢失的那双鞋的小别致也做了上去。当我穿上它时,虽然心里有一点遗憾,没有那双买的好看,但我还是知道妈的用心良苦和辛苦,我把那点遗憾掩着,不让妈发现而表现的欣喜若狂,我也真的满心喜欢,因为是布鞋;因为是妈做的;因为不是完璧归赵,也算失而复得。
这双布鞋,我想是妈生平唯一一次用她拿笔的手,做成的鞋。 这双鞋,我一直珍惜地、小心地穿着,穿了很长的时间。
鞋的情结和故事,一直延伸到我女儿的身上。在我可以做主给我女儿买鞋的那些年,我怕她的脚受委屈,买的鞋都比她的脚大一号,每每都是脚还没长到,鞋已经破了。所以女儿小时候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的鞋,以致长成了现在一双大脚,常常要被她抱怨:我宁肯要一双你那样的小一点的脚,容易买到称心的鞋。
母亲难做,但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