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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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少林轶事(15)

(2025-09-07 16:51:50) 下一个

 

少林轶事

(15)

 

嵩山,少林寺。

血书密信的内容犹如寒冰,投进本就凝重的寺院氛围,瞬间冻结了所有僧侣的心神。

王浚的阴谋、神秘势力“影刺”、塞外部落“苍鹰部”、被控制的留守、砖窑厂的秘窟、以及石锁的失踪和那个真假莫辨、手段通天的“玄难”……每一个词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大雄宝殿内,长明灯摇曳,映照着方丈和玄悲大师前所未有的凝重面容。

“劫数如此,避无可避。”玄悲缓缓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手中的念珠停止捻动,“王浚此举,已非贪腐跋扈,实乃殇国毁本,引狼入室。少林虽方外之地,亦难独善其身。”

方丈长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忧色:“然朝廷态度暧昧,留守形同虚设,王浚势大,更兼与外虏勾结。我等虽有武名,终究是佛门弟子,如何能与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抗衡?更何况,石锁师侄落入敌手,生死未卜,投鼠忌器啊。”

“正因石锁落入敌手,我等更不能坐以待毙。”玄悲目光锐利起来,“王浚扣押石锁,而非立即杀害,其意无非两者:或想以此为饵,诱我少林有所动作,授他以口实,趁机发难;或想从石锁口中拷问出少林知晓多少内情,以及…...那条古道的秘密。”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前,望着被寒风卷起的落叶:“无论哪种,我们都必须行动起来。不动,则石锁必死,王浚计划得逞,少林天威扫地,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或可争得一线生机,揭破阴谋,挽狂澜于既倒。”

“如何动?”方丈问道,“强攻军营劫人?无异以卵击石。上书朝廷?恐信未达天厅,灾祸已至山门。”

“明暗两手。”玄悲转身,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明,由师兄你亲自执笔,修书一封,不诉冤屈,不论阴谋,只言嵩山近日流寇猖獗,疑与境外私通,恐危及洛阳安危。少林僧众愿协助官府清剿,保境安民。遣使送往洛阳留守及附近州府,姿态要做足,声音要响亮,将王浚‘剿匪不力’之责,先巧妙公之于众。”

方丈眼神一亮:“以此施压,迫其有所顾忌,至少明面上不敢对少林动手?”

“正是。”玄悲点头,“暗,则由我亲赴洛阳。”

“师弟!”方丈一惊,“你乃寺中支柱,岂可轻涉险地?”

“我不去,无人能应对那‘玄难’。”玄悲语气平静却坚定,“更何况,石锁是我带入少林,我不能弃之不顾。慧真他们经验尚浅,难以周旋如此复杂局面。”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此行,一为寻回石锁;二为查清‘玄难’底细及王浚实证;三...…或许要联络一些,旧日的缘法。”

方丈知他意已决,不再劝阻,只是重重颔首:“寺中武僧,你可随意挑选精锐同行。”

“不!”玄悲摇头,“人多反而目标太大。我独行即可。寺中需加强戒备,以防王浚狗急跳墙,偷袭山门。另外...…”

他目光扫向殿外:“让慧明带队,挑选十名绝对可靠、身手矫健的弟子,暗中潜入黑风涧古道。”

“古道?”方丈不解,“此时再去,岂非...…”

“王浚与苍鹰部交易破裂,其时的古道尤为重要,要么急于打通,要么严防死守。”玄悲分析道,“无论哪种,都会让那里出现新的案情。慧明僧众不必深入,只在出口附近隐秘监视,洞察异常人员与物资往来,特别是与那‘苍鹰旋’纹饰相关者。若有机会,可擒获一二活口。”

“围魏救赵,釜底抽薪…...”方丈明白了玄悲的全局谋划,“如此,王浚便首尾难顾!”

计议已定,往日沉寂的少林古刹,开始悄然发动。

方丈闭门修书,字斟句酌。玄悲回到戒律院,简单收拾行囊,只带了一柄寻常戒刀和少量应急之物。

他来到达摩洞前,静立片刻,仿佛与这千年圣地进行情感交流。随后,他身形一晃,竟如轻烟般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山林之中,身法疾风,远超往常。

与此同时,慧明拖着未愈之躯,秘密汇集了十名一等一好手的心腹弟子,悄无声息地从后山小道再次潜入黑风涧区域,依托复杂地形和早已勘测好的隐蔽点,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

 

洛阳水寨牢房中。

石锁在煎熬中艰难度日。那驿丞离去后再无消息,用柴刀求救的信号如石沉大海。看守似乎得到了严令,看管越来越严,连放风也被取消了。

就在他在绝望中越陷越深时,夜间的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兵器碰撞声、短促的呼喝声、重物倒地声等隐约传来。

牢房内的犯人都被惊醒了,惊恐地挤到栅栏边,齐向水寨的粮草仓库方向张望。

石锁的心也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难道是...…

骚动很快平息下去,像小插曲一样微不足道。但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牢房而来。

在火把亮光中,只见那名白天主审的文官去而复返,脸色在火光下显得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惶恐。他身后跟着几名神色紧张的士兵。

“打开!”文官声音有些发颤地命令道。

牢门打开,文官的目光直接圈定石锁:“你!出来!”

石锁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依言走出牢房。

那文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复杂,压低声音对石锁说:“算你小子走运!立刻跟我们走!”

石锁被他们带着,不是押回牢房,也不是提审,而是径直走向水寨码头!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士兵在忙碌地救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似乎是粮草仓库方向起了火,但火势似乎并不大,更像是一场人为的混乱。

码头边,停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文官将石锁推到船边,塞给他一个包袱,语速极快地说道:“今夜有流寇袭扰粮仓,混乱中走脱一名囚犯...…这是上官的意思,你明白吗?立刻离开洛阳地界,永远别再回来!否则...…”

他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这突如其来的释放,让石锁完全懵了。走脱囚犯?上官的意思?哪个上官?难道是...…那个“玄难”又出手了?还是慧真师兄们出手了?

不及细想,两名士兵已经将他推上小船,砍断了缆绳。

小船即刻顺流而下,迅速融入黑黢黢的洛水之中。

石锁站在摇晃的船头,回头望去,只见水寨的火光渐渐远去,那文官的身影还戳在码头上,很快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寒冷刺骨的河风吹来,让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打开那个包袱,里面是几块干粮和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衫。

真的…...就这么被放了?

他划动船桨,向岸边划去。无论这是不是陷阱,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船停了,他弃舟上岸,钻进一片密林,稍稍松了口气。

石锁换上衣衫,将碎银子和干粮揣好,心中一片茫然:去哪里?回少林?还是去寻慧真师兄他们?

就在他踌躇不定时,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

“阿弥陀佛。”

石锁一惊,汗毛倒竖,猛然回头!

只见一棵古松下,有灰衣老僧站在那里,与树影融为一体。

玄悲大师!

“大师!”石锁几乎要哭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些日子的委屈、恐惧、愤怒和迷茫瞬间汇聚心头。

玄悲上前一步,扶起他,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地扫过他全身:“受苦了!起来说话,将你所经历的一切,细细说与我听。”

在信任的长辈面前,石锁再也忍不住,将这些日子在洛阳的种种遭遇:鬼市、砖窑厂、灰衣人“玄难”、赏灯会陷阱、水寨囚禁、诡异释放...…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玄悲静静听着,面色平静,唯有听到“玄难”这个名字及其所作所为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

待石锁说完,玄悲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那留守张大人,在你们闯入赏灯会的第二日,便‘突发恶疾’,暴毙于府中了。”

“什么?”石锁骇然失色。

“灭口!”玄悲语气冷峻,“王浚手段,一如既往的狠辣。如今死无对证,所有矛头反而更容易被引向他人,比如...…‘搅局’的你,或者你背后的少林寺。”

石锁听得背脊发凉。

“那...…那个‘玄难’,他到底...…”

玄悲望向洛阳方向,目光悠远,仿佛能穿透重重黑夜:“他或许...…是故人。亦或许,是比王浚更危险的敌人。他的目的,绝非挑拨那么简单。他将水搅浑,必有所图。”

他收回目光,看向石锁:“你已不能再回洛阳,也不能立刻回少林。王俊的人,甚至那‘玄难’的人,可能都在找你。”

“那我该去哪儿?”石锁茫然道。

玄悲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药”字,递给石锁:“你去城西七十里外的‘百草集’,那里有一间‘回春堂’,将此物交给掌柜,他会安排你暂时安身。等我处理完此地事宜,自会去寻你。”

“大师,您要去哪儿?”

“我去会一会那位‘故人’。”玄悲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有些旧账,也该算一算了。”

说完,玄悲拍了拍石锁的肩膀:“一路小心。遇事莫强,保全自身!”

言毕的玄悲身影一晃,如鬼魅般汇入深山野林。

留下的石锁孤零零一人,握着那枚温热的木牌,迎着寒冷的夜风,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少林寺的钟声,仍在嵩山洛水间回荡。

眼前的黑暗,依旧深沉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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