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队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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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文革洞因》六九(崇新岳 百思峰 )

(2020-06-18 10:48:13)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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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邓小平全面整顿时期,有一件事值得一提,这就是江青集团再次干扰毛泽东的部署,提出“反经验主义”。

  熟悉中共历史的人,都知道1942年“延安整风”时,主要是批判两个主义:第一个是王明为代表的“教条主义”;第二个是周恩来为代表的“经验主义”。曾任周恩来秘书的童小鹏说:周恩来从来不宣传自己的功绩,却经常过分检讨自己的过失,在党内就产生了一些误解,使他受到不少过分的责备,以致在某些重大问题上是非不清。

  如认为六届四中全会王明左倾“教条主义”之所以能统治中央,是由于当时中央一部分犯“经验主义”错误的同志成了“俘虏”,对王明等人妥协的结果。所谓“经验主义”的代表,就是指周恩来。这种误解一直延续到1942年延安整风,并且不指名地将它写在1945年党的《决议》上

  延安整风重点是批判王明和他的“教条主义”,但一些人也试图向周恩来的“开刀”。据参加这次整风的杨尚昆回忆说:这次会议刘少奇、周恩来和彭德怀同志都出席了,除中央政治局委员外,经常列席的还有李富春、彭真、王若飞、陈伯达、胡乔木和我。王明依然称病不参加,对他的批评是背对背的。

  会议的气氛相当紧张。一方面,从大家揭发的事实来看,左倾教条主义对革命的危害确实十分严重,而王明的态度又令人十分气愤。也有人向毛主席提出:“教条宗派面目已经统统暴露了,现在的问题就在经验宗派,它的危害也很大。”

  康生甚至煽风点火,攻击武汉长江局的机关报《新华日报》,他还企图把矛头转向在长江局工作过的周恩来和叶剑英等同志,要公开批判周恩来。这个时候,毛主席阻止了,他说:“周恩来同志自大革命以来做过很多好事,八一南昌起义是周恩来等同志打响的第一枪。”

  这个阻止很重要。如果延安整风中在“抢救运动”以外,再来一个“反周”,那就很危险。

  毛泽东的秘书胡乔木也回忆说:在会上,有一些偏激之词。有人说:“王明、博古、张闻天、王稼祥已在党内没有大的危险了,再来统治党已很困难,但经验宗派的危险还未过去,因此仍是最危险的人物。”

  这样的发言,无疑加剧了会议的紧张气氛。再加上康生这样的人不断地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因此,第二阶段会议有党内斗争过火的偏向。

  毛泽东压下了有人试图扳倒周恩来的“反周”,但对周恩来为代表的“经验主义”还是进行了批评。延安整风之后,中共做出《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其中不点名地批评了周恩来代表的“经验主义”。

  (20)

  《决议》写道:党的历史证明,教条主义者缺乏经验主义者的合作,就不易流毒全党,而在“教条主义”被战胜以后,“经验主义”更成为党内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的主要障碍。

  “经验主义”不只是指周恩来一个人,当时主要的“经验主义者”有:周恩来、彭德怀、刘伯承、叶剑英、聂荣臻,这些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批判。1959年7月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因《万言书》受到批判,毛泽东再次提到和批评了彭德怀的“经验主义”。

  1959年8月,中共内部出版了一本小册子《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这本小册子无出版社,无印数,仅此一版。毛泽东为这本小册子写了前言,毛泽东的前言说:各位同志:建议读两本书。一本,哲学小辞典。一本,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两本都在半年读完。

  为了从理论上批判经验主义,我们必须读哲学。理论上,我们过去批判了教条主义,但是没有批判经验主义。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在这里印出了“哲学小辞典”中的一部分,题为“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以期引起大家读哲学的兴趣。我们现在必须作战,从三方面打败反党的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思想方面,政治方面,经济方面。毛泽东。1959年8月15日

  毛泽东这次提出的批“经验主义”,显然是针对彭德怀的。然而到1975年3月,江青集团借着毛泽东发起的“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运动,加进自己的“私货”,又提出要批判“经验主义”,再次向已经病休的周恩来发难,试图趁着周恩来“退居二线”,大权旁落之际,一举扳倒周恩来。

  据中央文献研究室的《毛泽东传》记述:从1975年2月底到4月中旬,现存档案中没有一件毛泽东的谈话记录或写有批语的文件,这种状况在以往是罕见的,这段时间内他的健康状况很差。就在这时,控制着全国舆论宣传工具的“四人帮”,借宣传“学习理论”的名义,掀起了一阵声势很大的反对“经验主义”的浪潮。

  这次,江青集团故意搬出毛泽东1959年写的“反经验主义”小册子,试图借此把“反经验主义”的靶子对准周恩来。1975年3月1日,张春桥在全军各大单位政治部主任座谈会上讲话时,大谈“经验主义”的问题。张春桥特别提到毛泽东批判经验主义的小册子《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张春桥说:《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一书中,主席在1959年庐山会议上讲的这段话,不知道同志们记得不记得。

  (21)

  延安整风当中,主要批教条主义。全国解放以后,也批了教条主义,对经验主义没有注意批过。后来林彪也犯经验主义,因为经验主义是作为教条主义的助手出现的。林彪搞经验主义,不学习理论,说是自己有经验,可以上升为理论。

  据我看,主席的话现在仍然有效。我觉得,学习问题,对经验主义的危险,恐怕还是要警惕。

  1975年3月,《红旗》杂志刊登姚文元的署名文章《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他在文中也引用了毛泽东1959年写的那段话:“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此后,江青集团利用他们掌握的舆论工具,大量宣传批判“经验主义”。

    比如3月21日的《人民日报》社论写道:经验主义是修正主义的助手。犯有经验主义错误的人,很容易跟着修正主义路线走。

    江青也在多处发表讲话说:现在我们的主要危险不是教条主义,而是经验主义。经验主义是修正主义的帮凶,是当前的大敌。

  江青还试图把反“经验主义”问题提到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但受到邓小平的抵制。1975年4月14日,毛泽东从外地回到北京,同日他由邓小平陪同,在中南海会见了来访的朝鲜领导人金日成。会见结束后,邓小平向毛泽汇报情况,特别提到江青集团大批“经验主义”的问题。邓小平明确表示,他不同意“经验主义是当前主要危险”的提法。

  毛泽东也明确表示赞同邓小平的意见。4月23日,毛泽东在姚文元转送的一份报告上批示:提法似应提反对修正主义,包括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二者都是修正马列主义的,不要只提一项,放过另一项。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为懂了,其实不大懂,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训人,这也是不懂马列的一种表现。此问题请提政治局一议。为盼。

  毛泽东这里批评的“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训人”,显然是针对江青的。毛泽东指示政治局开会讨论此事,于是政治局于4月27日召开会议,邓小平、叶剑英等在会上发言,批评江青等人发起的“批判经验主义”宣传。邓小平说:“很明显,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反总理的行动!”

  江青当然不服气,她认为这次会议是对他们搞“突然围攻”,是1970年庐山会议的再现。会后,王洪文写信给毛泽东,告邓小平、叶剑英等人的状,王洪文在信中说:“这场争论,实际上是总理想说而不好说的话,由叶、邓说出来,目的是翻1973年12月会议的案。”

  (22)

  同时,江青也给毛泽东打电话汇报此事。毛泽东的秘书张玉凤后来说:1975年5月,我向毛主席报告江青同志来电话说,这几天政治局开会对她进行围攻。毛主席说:“这个会有成绩,把问题摆开了,批评江青还是第一次。她这个人只能批评别人,很凶。别人不能批评她。批林批孔,什么叫孔老二她也不懂,又加了走后门。几十万人都走后门,又要这几十万人批林批孔。有走前门,就有走后门,几万年还会有。

  1975年5月3日,毛泽东决定亲自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周恩来也从医院出来,抱病参加了这次会议。毛泽东先与到会者一一握手,在与周恩来握手时,周恩来说:“快一年没有见到主席了,想念主席。”

  毛泽东问周恩来:“怎么样?还好吗?”

  周恩来说:“开了三刀,消化还可以。”

  毛泽东与叶剑英握手时说:“老帅呀。”

  与邓小平握手时说:“小平呀。”

  与吴德握手时说:“吴德有德呀。”

  与陈永贵握手时说:“不要住在钓鱼台,那里没有鱼钓。你和吴桂贤都搬出来,不要住在钓鱼台。”

  与谢静宜握手时说,“你当了大官了,要谨慎呀。”

  然后毛泽东开始在会上当众批评江青集团,主要是针对江青。毛泽东说:现在我们的一部分同志犯了错误,要批评。三箭齐发,批林,批孔,批走后门。无论什么问题,无论经验主义也好,教条主义也好,都是修正马列主义,都要用教育的方法,现在要安定团结。

  在这里我同小平同志谈过一次。你们只恨经验主义,不恨教条主义,二十八个半统治了四年之久,打着共产国际的旗帜,吓唬中国党,凡不赞成的就要打,俘虏了一批经验主义。你(周恩来)一个,朱德一个,还有别的人,主要是林彪、彭德怀。

  教育界、科学界、新闻界、文化艺术界,还有好多教条主义,还有医学界,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害得我有两年不能吃鸡蛋。因苏联人发表了一篇文章,说鸡蛋里面有胆固醇。后来又一篇文章说,胆固醇不要紧,又说可以吃啦。月亮也是外国的好,不要看低教条主义。

  有经验主义的人多,无非是不认识几个字,马列也不能看,他们只好凭经验办事。历来对经验主义是没有办法,我是没有办法。慢慢来,还要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可以好一些。太急了不好,不要急。

  我说的是安定团结,教条主义,经验主义,修正主义,又要批评资产阶级法权,不能过急,你们谁要过急就要摔下来。

  不要分裂,要团结。要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照样搞呀?为什么不和二百多个中央委员搞团结,搞少数人不好,历来不好。

  (23)

  年5月3日,是毛泽东生前最后一次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而毛泽东这次主持政治局会议的主要内容,却是批评江青。此时毛泽东因白内障的视力很差,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说话也不清楚,只有张玉凤能听懂他的话,所以要张玉凤给他当“翻译”。毛泽东在这种身体情况下召开会议,关键是要解决江青的问题。

  毛泽东说:我看批判经验主义的人,自己就是经验主义,马列主义不多,有一些,不多,跟我差不多。不作自我批评不好,要人家作,自己不作。

  江青同志,党的一大半斗争没有参加,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王明、张国焘,都没有参加斗争,没有参加长征,所以也难怪。我看江青就是一个小小的经验主义者,教条主义谈不上,她不像王明那样写了一篇文章《更加布尔什维克化》,也不会像张闻天那样写《机会主义的动摇》。

  不要随便,要有纪律,要谨慎,不要个人自作主张,要跟政治局讨论,有意见要在政治局讨论。印成的文件发下去,要以中央的名义,不要用个人的名义,比如也不要以我的名义,我是从来不送什么材料的。

  江青提出批“经验主义”,毛泽东说江青也是“小小的经验主义者”,完全否定了江青的这次行动。毛泽东再次告诫江青:“不要随便,要谨慎,不要个人自作主张,要跟政治局讨论,要以中央的名义发文件,不要用个人的名义”。其实这些话毛泽东已经跟江青说过不知多少遍了,可毛泽东还是不得不再次讲,因为江青听不进去。

  毛泽东在这次会上,虽然批评了江青等人搞“四人帮”,当时对这四个人还是区别对待的。毛泽东是重点批评江青,轻微批评王洪文,而对张春桥和姚文元,毛泽东则采用“保”的态度。

  毛泽东说:我自己也犯了错误,春桥那篇文章,我没有看出来,只听了一遍。我是没有看,我的眼睛也不能看书。讲了经验主义的问题,我放过了。新华社的文件,文元给我看了,对不起春桥。

  我要负责任,我犯了错误,春桥的文章,我没有看出来。春桥的文章是有理由的,因为他在1958年就写了文章(指张春桥的成名作《破除资产阶级的法权思想》)。那时代我还不认识他,好像不认识。

  张春桥插话说:“见过一面。”(张春桥当时是上海市委书记柯庆施的政治秘书,1958年柯庆施曾带着张春桥见过一次毛泽东,但毛泽东当时没有留下印象。)

  毛泽东接着说:我没有印象。那篇文章我写了一个按语,《人民日报》登了。只有两篇文章是拥护的,其他的都是反对的,所以他有气。

  (24)

  毛泽东看了张春桥刊登在《解放日报》上的《破除资产阶级的法权思想》,十分欣赏,亲自写了一个编者按,在1958年10月13日的《人民日报》上全文转载了张春桥的文章。但当时大部分人都反对张春桥的观点,只有两篇文章表示支持张春桥的观点,所以毛泽东说“张春桥有气”。

  毛泽东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搞错了,他把姚文元写的《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搞错为张春桥写的。其实张春桥并没有写文章批判“经验主义”,而是在军队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提到批判“经验主义”。毛泽东特别指出:“我要负责任,我犯了错误,我放过了,对不起春桥”,这样就为张春桥承担了错误。

  这次搞批判“经验主义”,江青集团是全体出动,张春桥在会上讲批判“经验主义”,姚文元写文章批判“经验主义”,王洪文写信告状。如果说“批判经验主义”搞错了,那么就不是江青一个人的错误,而是他们四个人都有错,应该四个人都批评。毛泽东把张春桥和姚文元的错误责任担下来,而把批评的火力集中到江青一个人身上。

  毛泽东这么做是很高明的,因为江青有主席夫人的身份,在政治局会议上批评一下,也不会垮台。而张春桥和姚文元没有这样的过硬身份,如果毛泽东在政治局会议上批评他们两人的话,马上就会引来众人的围攻,他们两人马上就要垮台。所以毛泽东要“保”张春桥和姚文元,不能批评他们,不能让他俩垮台。

  这次会上,毛泽东虽用严厉的口吻批评江青,但又给江青留了后路,并没有打倒她和她的“四人帮”的意思。

  毛泽东在这次会上说:这次犯错误,还是自我批评。这次和庐山会议不同,庐山会议反对林彪是对的。这一次还是三条,有的同志不信三条,也不听我的,这三条都忘记了。九大、十大都讲这三条,这三条要大家再议一下。这三条我重复一遍,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做,但有问题要讲明白。治病救人,不处分任何人,一次会议解决不了,上半年解决不了,下半年解决;今年解决不了,明年解决;明年解决不了,后年解决。

  毛泽东特别指出“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做”,也就是说江青他们的问题不算大,一下解决不了,可以慢慢解决,“治病救人,不处分任何人”。

  (25)

  毛泽东虽说不处分任何人,但却不明显地处分了王洪文。这次会上毛泽东替张春桥和姚文元说了好话,但没有替王洪文说好话。毛泽东说:要守纪律,军队要谨慎,中央委员更要谨慎。我跟江青谈过一次,我跟小平谈过一次。王洪文要见我,江青又打来电话要见我,我说不见,要见请大家一起来。对不起,我就是这样。

  前面说过,毛泽东多次劝告王洪文不要跟在江青后面,可是王洪文就是不听。这次王洪文又给江青当枪使,写信向毛泽东告邓小平的状,让毛泽东感到颇为恼火。毛泽东特别点出“王洪文要见我”,也就是说王洪文想要私下见他,试图私下向他告状。毛泽东明言“我说不见,要见请大家一起来”,这样就等于是批评了王洪文试图私下告状的做法。

  在会议结束时,王洪文与毛泽东握手时,说:“按主席的指示办。”

  毛泽东当着众人的面,批评王洪文说:“你不要(做手势翻过来翻过去)。”毛泽东用手势批评王洪文说:你不要阳奉阴违。

  这次会议之后,毛泽东对王洪文的工作重新做了安排:三分之一时间在中央,三分之一时间下基层,三分之一时间调查研究。这样一来,等于就把王洪文“逐出”了北京,“逐出”了政治局。不过在表面上,仍然保留了王洪文的中央副主席地位。

  毛泽东在这次会上,反复用“不要搞修正主义,不要分裂,不要搞阴谋诡计”的三条来告诫江青和“四人帮”。与其说毛泽东批评他们,更应该说是劝告他们。毛泽东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这样做,其实是为江青等人好,是想给江青等人留一条后路。毛泽东去世后,张春桥和王洪文同时提出了“离婚”,这也是出于同样的想法。

  据参与“四人帮”审判的大法官王文正口述的《共和国大审判》(新华出版社)一书中,提到张春桥和王洪文的离婚之事。该书说:王文正大法官谈了张春桥和王洪文在政治活动之外,鲜为人知的生活上的事情——“婚事”。

  张春桥从过去中国政坛上的无名之辈,文化大革命中一跃成了中央政治局常委。可是自从毛主席逝世之后,张春桥感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令越来越多的干部和群众不满,并预感到自己即将受到历史的严厉惩罚。

  (26)

  一天晚上,张春桥召见即将去上海的王洪文的秘书肖木。张春桥谈了毛主席对自己的培养,如何修建毛主席纪念堂等事情,但谈得最多的还是当时的形势。张春桥认为“资产阶级还有力量”,这是中国当前很大的一股危险力量。两个人还谈到了未来党中央主席的人选。

  对于华国锋,肖木则表示“够呛”,认为华国锋是“那些老家伙抬出来的”,因为“看他忠厚老实,好用他来做挡箭牌”。

  张春桥则无可奈何地认为,如不让华国锋“挂帅”,现在无法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肖木则提出了王洪文。他看了看张春桥,张春桥沉默好久都不说话。

  张春桥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说:“看来,不管谁当主席,都会有人反对,总会有一场斗争。对这一点我早有准备,希望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

  张春桥站起来,对即将离开的肖木说:“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再次去找一下马老(马天水)和(徐)景贤同志,请他们再抽空出面找文静(张春桥妻子)谈一谈,尽快地将我们离婚的事情办了。”

  刚才还在大谈国家大事的张春桥,怎么一下子就转到家庭问题上来了?肖木的脑子一时还未转过弯儿来,他惊奇地看着张春桥,感到困惑地说:“离婚?”

  张春桥很坚决地说:“是的,离婚,还是那个头痛的离婚。你告诉马老他们,我没有别的什么要求,财产、孩子全归她,只要能离婚就行。”

  作为王洪文秘书的肖木,经常与张春桥打交道,是知道张春桥脾气的,当然不敢再问下去,更何况这是人家家庭的私事。

  令人奇怪的是,一向沉默少语的张春桥,在肖木不再说话之后,反而接过话头来继续说:“我提出离婚,可是文静和孩子们不理解,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他们好啊!”

  张春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婉,几分凄凉,他说:“老婆孩子们的眼光都太短了。他们只看到现在刘少奇被打倒了,邓小平也被批判了,刘、邓路线从此就结束了,天下从此就太平无事了,老婆孩子可以热炕头了。他们哪里知道斗争的残酷啊!”

  1976年10月5日下午,王洪文在让秘书廖祖康将儿子带回上海,交给妻子崔根娣时,曾凄凉地说:“在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做‘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何况我这顶乌纱帽,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家摘掉了。到那时我不是做官,而是要坐牢。”

  接着王洪文又写了一张条子交给廖祖康,说:“你到管理处借500块钱给根娣带去,你告诉她,我离婚也是为了她好。”

  崔根娣一个平凡而善良的中国女性,怎么能理解一个被权力欲火炙烤得完全失去了理智,连广大人民和民族利益都置之不顾的男人呢?

  崔根娣当时对转达王洪文之意的廖祖康说:“他的好意我明白,只要把孩子给我,我会答应离婚。从今后他做他的官,我做我的工人,各人走各人的路。”

  (27)

  毛泽东在1975年5月3日的政治局会议上,公开严肃地批评了江青。但毛泽东也知道,江青是不怕他批评的,他对江青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所以毛泽东还要安排一次政治局会议,让众人来批评江青,这样江青才会感到害怕,才会有所收敛。开会批评江青这件事,毛泽东当然是让周恩来去布置,周恩来最善于做这种“批评——团结”的“和稀泥”事情。

  周恩来接过这件事后,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周恩来虽说从1975年2月初就正式“退居二线”,但周恩来在医院中,依然密切注视着政治形势的发展。自从江青集团发起“反经验主义”宣传之后,周恩来就明白,这是针对他的,想乘他把实权交出去之后,乘虚而入,一举打倒他。当然周恩来也在分析,这次“反经验主义”的宣传,是毛泽东的意思,还是江青集团自己的“私货”。

  1975年4月18日,邓小平向毛泽东汇报“反经验主义”问题时,毛泽东表示支持邓小平的意见;4月23日,毛泽东在姚文元的请示报告上批示,明确表态不赞成搞“反经验主义”。这样周恩来心里就有底了,知道这次“反经验主义”宣传是江青集团的私货。

  4月27日,政治局开会,邓小平、叶剑英等人在会上批评江青集团搞“反经验主义”是错误的。周恩来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也没有介入这件事,因为他此时已经“退居二线”,不应该再过问政治局的事情了。

  5月3日,周恩来抱病参加了毛泽东主持的政治局会议;5月4日,周恩来再次回到“一线”,在人民大会堂主持召开了有王洪文、叶剑英、邓小平、张春桥参加的政治局常委会,研究贯彻毛泽东5月3日讲话之事。5月8日,周恩来再次在主持有王洪文、叶剑英、邓小平、张春桥参加的政治局常委会,继续研究贯彻毛泽东5月3日讲话。会上商定,等邓小平出访法国回来之后,再召开政治局全体会议。邓小平计划在5月12日至18日出访法国。

  5月18日晚,刚从法国返京的邓小平,立即赶到医院,同周恩来单独谈了一个小时。邓小平还给周恩来带回一件礼物:他们当年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常吃的法式面包。在与邓小平谈话后,周恩来又先后同叶剑英、李先念、吴德等政治局成员谈话,商议召开政治局全体会议的议题。

  毛泽东在5月3日的会议上,只是批评了江青和王洪文,却没有批评张春桥和姚文元。而周恩来认为,这次召开政治局全体会议时,也不能放过张春桥和姚文元,因为他们两人也积极宣扬过“反经验主义”。为此,周恩来给全体政治局成员写了一封信,表示他的意见。

  (28)

  周恩来在信中说:文同志阅后,请转政治局同志和参加会议同志审阅。

  5月3日政治局同志面听主席指示后,我提议政治局常委五人先谈一谈,弄清当时没听清楚的问题,和如何传达主席4月23日批示的问题。

  关于弄清当时没听清楚的问题,主要是文章中提到主席在1959年批判彭德怀反党集团时,提到“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这是在文元同志文章中,不在春桥同志文章中。3月份《解放军报》、《人民日报》两篇社论,也是根据文元同志文章引用的。

  小平同志也说,他向主席请教的,是指的春桥同志3月1日在总政各大单位主任座谈会上的讲话,这在各大军区政治部向总政反映讨论情况的电报中可以看出。当时,春桥同志说:在批林整风时,他就认为从1959年后批经验主义不够,所以与我商量,又将主席批印的《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重印一批发出。我们认为当时问题已弄清楚,就不要忙于向主席反映。

  现在政治局既开正式会讨论主席批示和指示,我已请洪文同志向会议上说明,现在补报如上。

  如大家同意,亦请将此报告转呈主席一阅。周恩来。1975年5月21日

  周恩来在政治局开会前夕发出这封信,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指出张春桥和姚文元也参与了“批判经验主义”,因此这两个人也应该受到批评;第二,毛泽东在讲话中,把姚文元写的文章,搞错为张春桥写的文章,这里周恩来纠正一下。

  王洪文收到周恩来的信后,于5月22日转给在京的政治局委员。张春桥看到周恩来的信后,在传阅件上批阅:“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但我不反对报主席。”

  江青在传阅件上批阅:“许多情况不了解。同意报主席。”

  姚文元在传阅件上批阅:“常委会讨论情况我不了解。如还讨论了别的问题,建议也说明一下。”

  王洪文在5月24日批阅:“继续传阅,传完后送总理阅。是否呈主席请总理定。”

  5月25日,周恩来收到王洪文转来的传阅报告,看到张春桥的批文“总理的信,有些话不确切。”张春桥敢写“总理有些话不确切”这样的话,显然是挑战周恩来的权威。或许是张春桥认为周恩来已退居二线,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质疑周恩来的话。

  若在以前,周恩来以大局为重,以团结为重,很可能会保持沉默,让这件事不了了之过去。但周恩来退到二线之后,反而比较无所畏惧了。周恩来于5月27日,亲自给张春桥写信,回应他的挑战。

  (29)

  周恩来在信中说:春桥同志:我在5月25日晨收到洪文同志退回我的报告,要我决定是否呈主席。

  在你的注语中,说我信中“有些话不确切”。我因头上皮下神经疱疹未好,脚上皮下毛血管麻痛未止,故晚了两天才将当时认为较确切的语言写出,请你审阅。

  当时你说:由于批判彭德怀反党集团时,主席建议印读两本书,都在半年读完。主席在批印的指示时就说:我们过去批判了教条主义,但是没有批判经验主义。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

  而后,刘、林反党集团实施阴谋诡计,经验主义者就常常上当,所以你在批林整风时就提出,将主席批印《经验主义还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再印一批发出。这次主席指示,如果不把资产阶级法权加以阐明和限制,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制度就很容易。因此,要多看点马列的书,还要你写文章。

  因此,你联系到十多年的思想,经验主义者由于不多读书,难于总结经验,易于上反党集团的当,甚至陷进去。故你在3月1日总政召开的各大单位主任座谈会上,片面地强调经验主义的危险,这在3、4月中各政治部向总政来电反映讨论情况,也可看出。

  我这段回忆的文字,不知是否较为确切?如果仍不确切,请你以同志的坦率,勾掉重改或者批回重写,我决不会介意,因为我们是遵守主席实事求是和三要三不要的教导的。

  如你的低温已退,我很想在今天下午或晚上到你处一谈。盼复!

  周恩来。1975年5月27日5点半

  这封信是周恩来一生中,为数极少的“进攻性”信件。张春桥看到周恩来的信,知道周恩来真的较真起来,他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张春桥在周恩来的信上批阅:总理:已在电话商定,不再改了。现退上。祝你健康。

  张春桥同意后,周恩来该信上批“呈主席批阅”,把这封信转到毛泽东那里。但据中央办公厅秘书局提供的资料,周恩来这封信的原件上,未见毛泽东的圈阅。是这封信没有转到毛泽东哪里?还是毛泽东看后没有圈阅?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大概毛泽东看出周恩来这封信是想批张春桥和姚文元,所以就把信压下不做批示。

  因为没有看到毛泽东的圈阅意见,在5月27日和6月3日,邓小平主持两次政治局会议,都没有对张春桥和姚文元发难,只是把矛头对准了江青一个人。粉碎“四人帮”后,中共中央公布了这两次会议的记录。

  1957年5月27日,人民大会堂东大厅。

  吴德:“主席说:四人帮不要搞了,照样搞。我主席听过三次,4月一次,12月一次和这次。这次主席又讲,又引起注意。(四人帮)没有向主席讲清楚,没有在行动上实际改正,所以主席才要我们讨论。”

  邓小平:“主席5月3日这篇话很长。内容,对于我们党非常重要,因为主要是对政治局讲的,是党的核心。主席讲话中提到很多原则,首先是告诫政治局同志。

  首先要政治局同志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只有这样,才能做出榜样,领导全国全党。主席告诫、帮助我们,再三讲三要三不要,联系讲宗派主义,四人帮。

  (30)

  4月27日的讨论,到会同志都讲了话。有同志(王洪文)说:这次会上的讲话过了头;有的同志(江青)说:突然袭击,围攻。这次会谈不上突然袭击,过头,无非是讲了历史上路线斗争,有的来自经验、有的来自教条,我没有讲得主席那么清楚。

  我倒是要提一个问题,有三件事:

    一、批周、叶,批是完全应该的,当时钻出一个‘十—次路线斗争’,这不是主席的,后来是主席纠正了。

  二、批林批孔,又钻出个‘走后门’,当面点很多人的名。

  三、学理论,是防修反修,又钻出一个‘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来势相当猛。别的事不那么雷厉风行,这件事雷厉风行。如果搞下去,这个面对几千万人,比走后门大十倍。

  主席提三个问题,钻出三件事。我倒是问—问,为什么?

  主观主义,导致宗派主义。山头主义,有些是历史形成的。搞小圈子,历来不好,首先政治局要注意,不搞掉派性不行。看不到宗派主义,四人帮,值得警惕。”

  李先念:“4月27日会议,我认为没有过分,没有越轨。四人帮,又谈到四人帮。主席说:我叫他们不要搞,他们还要搞。”

  陈锡联:“一个方针,三条原则,不要搞宗派,有问题,讲清楚。”

  1975年6月3日,人民大会堂东大厅。

  沉默,沉默,又沉默。

  叶剑英:“政治局讨论主席的批示、指示。我的体会是:

  一、3月1日出现‘反经验主义’,全国的报纸跟着来了,用‘反经验主义’代替‘反修正主义’。不要只提一个,放过另一个。

  二、要团结,不要分裂,这次不同于庐山会议。团结的方法:一手是批评,一手是团结。过去一个时期不正常。如果保持,就有害团结。

  三、‘十一次路线斗争’,事先未请示;‘批走后门’,也是事先未请示;‘批经验主义’,又是主席纠正。为什么不请示?事先不请示,事后来纠正。不要干扰主席,最大的干扰。”

  王洪文:“开了三次会,讨论主席指示。经过反复学习,我也回忆了一下:

  一、一年多来,总理生病,我主持工作,政治局发生的问题,主要由我来负责。包括不抓大事,四人帮。反走后门,我是赞成的。两次大会,我参加了,事先没有报告主席。

  二、去年11月份,江、邓争论,对我来说,只听一方意见,没听小平意见,觉得应向主席报告。征求过江、张的意见,向主席报告是对的。对争论看法,有片面性。报告了主席,主席批评,错误主要是我。

  三、经验主义,我虽然没发表文章、讲话,但社论、新华社报告,我都看了。看到‘经验是主要的危险’,我没有认识到问题在哪里,也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主席批示。

  以后要好好学习。归根结底,还是学习问题,学习不刻苦。以后,一定按主席安定、团结,三要三不要办事。

  另外。4月27日会议的看法,我认为多数同志的发言是好的,对我的批评,难得。

  我有两个保留:

  l、不同意把形势说得一塌糊涂。确实有干扰,但形势总的是好的。

  2、决不能因批江,而否定去年11月会议,那次会议大方向没有错。

  江青:“4月27日的会,我自我批评不够,又有新的不恰当的地方,还要加深认识。上次会,有体温。我得消化一下,还得看一点东西,再作进一步检讨。”

  邓小平:“提议结束,讲多少算多少。给主席作报告。”

  (31)

  毛泽东指示政治局开会,对江青进行“批评帮助”,这是文革以来从未有过之事。众人认为毛泽东的立场已经变了,所以在会上,邓小平、叶剑英、吴德(时任北京市长)等人,都对江青进行了不客气的批评,据说邓小平还拍了桌子,这算是对长期一直“霸道”的江青出了一口气。众人感到很乐观,认为这次会议是一个胜利,今后江青集团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但周恩来却不这么乐观,他并不赞成火力集中批江青,因为这样是转移了斗争大方向。

    据吴德回忆说:1975年4月28日,周总理找我去谈话,当时周总理住在三零五医院。周总理说:“你们在会上吵起来啦”

  我说:“只是声音大了一些。”

  周总理说:“你还能吵起来?和为贵嘛!团结要紧。”

  我说:“我看不惯了,就说了几句话。”

  周总理说:“要注意方式,多个别交谈,别影响团结。”

  周总理与我谈了个把小时,主要是讲要团结,要注意方式。我走时,周总理送我,我看他心情很沉重。快出走廊时,我说:“总理,您回去吧。”

  周总理问我说:“你知道不知道?主席对两方面意见在观察中,他们会反攻的,反攻时你是吃不消的。”

  周总理当时语重心长,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我对周总理说:“我懂了,我有精神准备。”

  5月3日的政治局会上,毛主席决定,以后要开会批评“四人帮”。5月3日政治局开会后的一天,张玉凤找我,说要我介绍到友谊商店买东西,实际上是毛主席派她了解政治局会议召开情况的。张玉凤在闲谈中问:“谁主持中央政治局工作比较好?”

  我也问张玉凤:“如何理解毛主席在政治局会上说‘这次和庐山会议不同’的话?”我说我不懂这个意思。

  张玉凤说:“4月27日政治局会后,江青打电话告状,要她转告主席说:4月27日的会议上,叶(剑英)、吴(德)等跳出来围攻他们,连倪志福也跳出来了,这是庐山会议的再现。”张玉凤说:“毛主席不同意江青这样说,所以说这次和庐山会议不同。”我才恍然大悟。

  据吴德回忆,周恩来曾语重心长对他说:“主席对两方面意见在观察中,他们会反攻的,反攻时你是吃不消的。”周恩来暗示吴德:毛泽东虽然同意政治局开会批江青,但他并不是真的要拿掉江青集团,他还要“观察”。

  周恩来认为,这次斗争是否成功的关键,并不在于批江青,而是在于批张春桥。因为江青鉴于她的特殊身份,只要毛泽东在世,她肯定是批不倒的。批江青顶多是出口气,没有多大实际意义,所以周恩来劝吴德等人,不要跟江青吵。

  张春桥则没有这样的特殊身份,只要政治局开会批他几次,张春桥就非倒不可。而且张春桥是江青集团的核心人物,只要拿掉张春桥,江青集团就基本上瓦解了。这点林彪和周恩来看法是一致的,林彪也是把主攻方向对准张春桥。1970年庐山会议上,林彪公开登高一呼,掀起一把揪张春桥之火,试图把张春桥一举拿下。当时林彪认为,仗着他与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关系,毛泽东肯定会舍弃张春桥而要林彪。没想到毛泽东居然是要张春桥不要林彪,这就让林彪“吃不消”了。

  (32)

  周恩来继承了林彪的“遗志”,也两次向张春桥发难。第一次是1974年底召开四届人大之前,周恩来当面向毛泽东递交张春桥历史上曾经当过“叛徒”的材料,但毛泽东没有理会周恩来的材料,反而进一步提拔重用张春桥,让张春桥当第二副总理和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看到毛泽东不肯动张春桥,于是他也像林彪那样,号召政治局成员们向张春桥发难,当然周恩来做得不像林彪那么明显露骨。

  毛泽东在5月3日的会议上,公开批评了江青和王洪文,但没有批评张春桥和姚文元。因此在政治局的“批评帮助会”上,众人也会按照毛泽东的态度,批评江青和王洪文,而放过张春桥。开会批评江青和王洪文,对毛泽东来说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第一是打掉江青的威信,阻止江青自行其事,破坏他的战略部署;第二是让邓小平等老干部“出一口气”,减少对江青等人的怨恨。

  毛泽东知道,老干部们对江青的怨恨已经很深了,如果他一味袒护江青,这只能更进一步加深人们对江青的怨恨。这样毛泽东死后,江青的下场就很危险了。毛泽东不护着江青,让众人批评一下江青,这就减轻了人们对江青的怨恨,这对江青的未来是有好处的。

  另外,毛泽东的确也不希望江青搞“四人帮”。结成帮派,有好处,也有坏处。如果江青等四人不结成帮派,各自为政,那么他们的力量就要小很多。江青等人结成“四人帮”,联合起来的力量是大了很多,但同时也引出另一个问题,这就是她对别人构成的威胁就大了。

  如果江青听从毛泽东的话,解散“四人帮”,对别人构成的威胁不大,那么别人也就不一定非要除掉他们不可,这样几个人可以作为“火种”长期保留下来。而江青的“四人帮”不解散,对别人构成的威胁很大,那么别人就非除掉他们不可,后来的结果也是这样。

  周恩来看出毛泽东搞这次“批评帮助会”,只准备批江青和王洪文。江青是批不倒的,王洪文本来毛泽东也不准备要了,所以批倒也不要紧。而周恩来则试图改变这个“批评帮助会”的方向,把会议的火力,从江青和王洪文身上,转移到张春桥身上。因此,周恩来在政治局“批评帮助会”之前,给全体政治局委员写了一封公开信,信里没有批评江青和王洪文,反而委婉地批评了张春桥。周恩来希望众人看了他的信,理解他的意思,在会上把火力对准张春桥,一举打倒张春桥。

  但吴德等人并没有理解周恩来的用意,还是按照毛泽东的意图,只批了江青和王洪文,没有触动张春桥,这就让周恩来失望了。而毛泽东则对这次会议比较满意。6月7日,邓小平当面向毛泽东汇报政治局会议的情况。粉碎四人帮后,中央公布了这次谈话记录。

  邓小平说:“会议的情况,毛主席都知道了。”

  毛泽东点头说:“我看有成绩,把问题摆开了。”

  邓小平:“最后他们否认有‘四人帮’”。

  毛泽东:“他们过去有功劳,反刘少奇,反林彪。现在就不行了,反总理,反邓小平,反叶帅,反陈锡联。要告诉庄则栋,有事要找陈锡联,不要跑王洪文、江青,不然陈锡联不好办事。”

  (33)

  邓小平:“政治局的同志气很大,我说不要把话都说完,散了。”

  毛泽东:“这个办法好,留有余地,大家清楚就行了。我准备找王洪文谈,叫他找你(指邓小平),听你的话,他威望不高。”

  邓小平:“他(王洪文)最后的发言,政治局许多同志感到不真实。”

  毛泽东:“江青也不喜欢他,专门在我这里告他的状,他应该好好工作。没有大问题,你要把工作干起来。”

  邓小平:“这方面我还有决心就是了。”

  毛泽东:“那好。”

  邓小平:“反对的人总有,一定会有。”

  毛泽东笑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邓小平:“开始工作时,主席给我这个工作岗位,我说主席是把我放在刀尖上了。”

  毛泽东:“就是这样。”

  毛泽东之所以比较满意,是因为邓小平等人按照他的意图,只是批了江青和王洪文,没有动张春桥。毛泽东本人对邓小平的谈话中,也提到了江青和王洪文,却没有提到张春桥。

  而江青并没有理解毛泽东的意图,她在会上仍然采取对抗的态度,写检讨采用拖延战术,试图蒙混过去。江青以为毛泽东还会保她,给她留面子,免掉她的书面检查。但毛泽东却没有松口,坚持让江青写书面检查。因此,江青在1975年6月28日,终于迫于压力向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交出一份书面检讨。

  这就是江青的《检讨书》:

    主席、在京的政治局各位同志:

  在1975年4月27日政治局会议上,我的自我批评是不够的。经几次政治局会议上同志们的批评、帮助,思想触动很大,但是思想一时转不过来。经过思想斗争,我认为会议基本上开的好,政治局比过去团结了。

  我对不起主席、政治局的同志们,更对不起小平同志。检查自己一年多来所犯的错误,其中包括:提出“十一次路线斗争”,批林批孔中搞“三箭齐发”,个人自作主张送材料,以及讲“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等等。

  当我认识到“四人帮”是个客观存在,我才认识到有发展成分裂党中央的宗派主义的可能,我才认识到为什么主席从去年说到今年,达三、四次之多。原来是一个重大原则问题,主席在原则问题上是从不让步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负主要责任,连累了他们三位同志受批评,是很对不起他们。以上的错误是严重的,是不符合主席安定团结和三要三不要方针的。造成这些错误的原因,主要是世界观没有改造好,个人主义、主观主义作祟,缺乏自知之明,不谨慎,不谦虚。我有信心和决心遵照主席的教导、党的要求去改正错误。江青。1975年6月28日

  江青正式向党中央作检讨,这是文化大革命以来的第一次,可谓让老干部们“大快人心”。江青检讨后,一度非常沮丧,连续长时间没有公开露面。王洪文也作了长篇检讨,但张春桥只是做了比较简单的检查。张春桥的检查写道:主席关于不搞“四人帮”的指示,一定坚决照办,并尽可能地作好团结工作,至少不给主席增加负担。

  张春桥理解毛泽东“保”他的意思,所以不能在检查中认错太多,否则毛泽东保他就没有意义了。

  (34)

  1975年上半年毛泽东考虑的问题,基本是“安定团结”,目的是为了自己死后能够“和平地”交班。在1975年上半年,毛泽东的身体一直不太好,1975年6月下旬,加蓬共和国总统邦戈来访时,求见毛泽东。毛泽东不得已写信给邦戈总统说:

    加蓬共和国邦戈总统先生阁下:

  尊敬的总统先生,听到阁下又到北京,感到十分高兴,理应迎谈。不幸这两日不适,卧床不起,不能接见,深为抱歉,请赐原谅。祝阁下旅途顺利。毛泽东,倚枕。1975年6月27日

  当时毛泽东的眼睛因为白内障看不清东西,这封致歉信是毛泽东自己摸索着写的,这封短短的信,歪歪斜斜地写了九张纸。由于健康原因而取消与外国首脑的会晤,这对毛泽东来说还是第一次。

  毛泽东的口头禅是“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句话一方面是哲理,另一方面也是现实。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文化大革命,正应验了他的这句口头禅。文革的发展,完全不是以毛泽东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虽然大家在毛泽东面前,都不敢说文革的“坏话,”可是毛泽东自己也感觉到,对文革“赞成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

  赞成文革的是什么人呢?主要有两种人:第一种人是文革中造反起家的造反派,江青、张春桥等人是大造反派,各个地方还有各种小造反派,通过文革升官进入各级领导部门;第二种人是在文革中并没有造反,而是搭顺风车上来的老干部,比如华国锋等。从这种意义上来讲,邓小平也属于上述第二种人。

  邓小平在文革中虽然受到了相当的冲击和批判,但邓小平一下子跃升到接班人的位置上,这也是受益于文革。如果没有文革,不打倒刘少奇和林彪,那么邓小平是不太可能成为接班人的。毛泽东一下子把邓小平提升为接班人,让邓小平意识到自己也是另外一种文革的受益者。毛泽东试图这样使邓小平感到,他也通过文革得到了好处,因此就不会否定文革了。但邓小平却没有像毛泽东期待的那样行事。

  虽然上述两种人都赞成文革,但第一种人和第二种人之间的矛盾还是很大的,主要是第一种人不服气。因为第一种人在文革中出了大力,流了大汗,是文革的功臣;第二种人在文革中没有造反的功劳,当然也没有得罪人。现在这些文革中的逍遥派却来坐享胜利果实,被称为“下山摘桃子”派,当然让江青等第一种人感到愤愤不平。

  反对文革的又是什么人呢?也主要有两种人:第一种人是文革中受迫害的老干部,他们是反文革的主要力量;第二种人却是一般的老百姓。在文革初期,老百姓毫无疑问是支持文革的,但文革发展到派性武斗,老百姓就开始对文革摇头了。更主要的是文革长期拖下去,不仅影响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包括多年不提工资,副食品、生活必须品供应紧张等,而且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受到较大的影响。

  (35)

  文革后文艺作品很少,电影、戏剧就是八个样板戏,人们都看腻了。所有文艺杂志基本上全部停刊,只有很少的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得以出版,书店里只卖《毛泽东选集》、革命英雄故事、教科书和初级技术教材,让人们感到文革把文艺也搞掉了,所以感到不满。

  毛泽东也了解到人们的不满,为了丰富人们的文艺生活,从1969年开始,第一批文革前的电影解禁,主要是“三战”故事片(《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以及朝鲜,阿尔巴尼亚等友好国家的故事片,还有苏联老电影《列宁在十月》等;1971年,第二批文革前的电影解禁,有抗美援朝系列故事片(《打击侵略者》、《英雄儿女》、《奇袭》等),以及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等国的故事片。当时有句顺口溜:“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为了解决人们对文艺生活的不满,林彪事件之后开始拍摄的新故事品。第一批新电影故事片《火红的年代》等4部影片在1974年春节上映,引起很大的反响。之后国产新故事片开始陆续上映,比较反应比较好的有《闪闪的红星》、《车轮滚滚》、《春苗》等。然而文艺片多了,必然出现一些“有问题”的作品。而江青等人在文革中培养出灵敏的政治嗅觉,特别喜欢从文艺作品中发掘问题,因为文革本身就是从评论戏剧《海瑞罢官》开始的。

  首先江青提出湘剧《园丁之歌》有问题,但上报到毛泽东那里,毛泽东却批示说:“我看是出好戏。”最为著名的是电影《创业》,这部反映石油工人的故事片在1975年春节期间公映,但第二天就被禁止。因为江青发现该电影有问题,说该影片在政治上、艺术上都有严重的错误,列出了“十大罪状”,并声称该电影美化刘少奇。为什么说该影片美化刘少奇呢?因为该片中三次笼统地提到“中央首长”,而当时刘少奇是中央首长,所以美化了刘少奇。

  此后,《创业》的编剧张天民给毛泽东写信“告御状”,张天民在信中写道:《创业》上映后,广大石油工人和其他战线的工农兵观众,反映强烈,感到受到鼓舞。但就在上映的第二天,有关领导做出几项决定:不继续印制拷贝,报纸上不发表评介文章,电视电台停止广播。不久,北影负责人传达了中央负责同志的指示,指出影片在政治上、艺术上都有严重错误,政治上美化刘少奇,公式化概念化。这使文艺界受到极大的震动,思想上比较混乱。从实践、从效果来看,《创业》是部好影片,它不是毒草。我建议应该重新上演。

  毛泽东张天民的信上批示说: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不要求全责备,而且罪名有十条之多,太过分了,不利调整党内的文艺政策。

  (36)

  关于张天民给毛泽东写信告状之事,根据后来透露出来的情况,这是胡乔木(毛泽东过去的政治秘书)的主意。《在历史的漩涡中》(中国文史出版社)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关于《创业》的这份材料,胡乔木读后,认为这份材料反映的情况很有代表性,能够成为揭露“四人帮”文化专制主义的突破口,但从效果出发,不适于拿它送给毛泽东。

  胡乔木对贺捷生说,最好由剧本执笔者张天民自己上书。胡乔木在委托贺捷生与张天民联系的同时,在7月18日开会时,向邓小平汇报了关于《创业》受压制的情况和人们的议论,认为文化部对这部影片的处理很不对,管得过严过死,所以新片子少。这样领导文艺,很难达到繁荣创作、百花齐放的目的。邓小平表示赞同。

  7月22日,贺捷生把致邓小平的一封信交给胡乔木,把致毛泽东的一封信交给王海容。胡乔木很快把信送给了邓小平。邓小平读了张天民的来信以后,就及时把这封信送给毛泽东。7月25日,毛泽东主席写下批示: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不要求全责备。而且罪名有10条之多,太过分了,不利调整党的文艺政策。

  7月26日,邓小平正同国务院政治研究室的7位负责人开会,会议中途接到送来的毛泽东关于电影《创业》的批示,即当场宣读了。文艺整顿初战告捷。

  《创业》批示传达以后,给毛主席写信、送材料成为一时风尚。举其要者有:

  电影《海霞》编剧谢铁骊、导演兼摄影钱江7月25日给毛泽东的信,申诉受到压制,要求影片《海霞》通过发行。毛泽东7月29日批示:即发政治局各同志。

  冼星海夫人钱韵玲9月27日给毛主席的信,要求举办冼星海逝世30周年、聂耳逝世40周年音乐会。毛泽东10月3日批示:印发在京中央各同志。

  姚雪垠10月19日给毛泽东的信,请求支持他完成长篇小说《李自成》的写作计划并解决出版问题。毛泽东11月2日作了批示:“印发政治局各同志,我同意他写《李自成》小说二卷、三卷至五卷。 ”

  周海婴10月28日给毛主席的信,反映鲁迅书信和著作出版以及鲁迅研究等方面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提出建议,请求帮助解决。毛泽东11月1日批示:“我赞成周海婴同志的意见,请将周信印发政治局,并讨论一次,做出决定,立即实行。”

  (37)

  毛泽东对《创业》的批示产生如此巨大影响,胡乔木怕张天民得意忘形,头脑发热,又要贺捷生出面,找张天民谈话,以贺个人的名义交代张天民:“一、要爱护毛主席的批示,珍惜这个荣誉,不要骄傲,准备迎接更困难艰巨的斗争,准备走曲折的道路;二、有事要经常同我们取得联系。”并建议他的妻子赵亮同志给毛主席写感谢信。这位始终没有直接出面的领导同志,想得何等周到!

  毛泽东感到文艺按照江青搞的“样板戏”的“高、大、全”模式,必然脱离群众,所以反对江青集团对文艺作品的求全责备态度。1975年7月初,毛泽东对邓小平等人谈话时,邓小平说到:“现在文艺并不活跃。”毛泽东说:“怕写文章,怕写戏。没有小说,没有诗歌。样板戏太少,而且稍微有点差错就挨批。百花齐放都没有了,别人不能提意见,不好。”

  1975年7月14日,毛泽东专门找江青和张春桥谈话。毛泽东说:党的文艺政策应该调整一下,逐步扩大文艺节目。缺少诗歌,缺少小说,缺少散文,缺少文艺评论。文艺问题是思想问题,但是不能急,人民不看到材料,就无法评论。不能急,一、两年之内逐步活跃起来,三年、四年、五年也好嘛。

  我们怕什么?1957年右派猖狂进攻,我们把他们骂我们的话登在报上,最后还是被我们打退了。蒋介石的时候,报纸、广播、学校、电影都是他们的,他们蒙蔽人民,我们都是从那儿来的。反动派没有多少威力,靠剥削过生活,他的兵都是靠抓壮丁,所以我们不怕他们。

  对于作家,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如果不是暗藏的有严重反革命行为的反革命分子,就要帮助。处分人要注意,动不动就要撤职,动不动就要关起来,表现是神经衰弱症。林彪不跑,我们也不会杀他,批是要批的。

  在毛泽东的指示下,1975年以后文艺界和电影界开始松动,出现“百花齐放”的苗头。但电影多了,也出现后来被称为美化“四人帮”的故事片《决裂》和“反动电影”《反击》,这些电影在粉碎“四人帮”后被禁止放映。

  毛泽东放松文艺界,也表现出他当时的“安定团结”思路,希望以此缓和一般老百姓对文艺政策的不满,从而使得他死后的接班,可以平稳顺利地进行。但到1975年8月以后,毛泽东的态度突变,骤然发起“批《水浒》”运动,之后又发起“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这两场运动,极大地破坏了“安定团结”的局面。毛泽东为什么突然要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安定团结”局面呢?这在后面分析。

  (38)

  促成毛泽东1975年8月发起“批《水浒》”和后来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可以说有各种因素,但起关键作用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众所周知的邓小平;另一个是人们不太清楚的周荣鑫。周荣鑫在1975年可以说是仅次于邓小平的大胆敢干的人,如果他不是在1976年4月死于心脏病突发,那么在毛泽东之后,肯定会是一位历史上留名的风云人物。正是由于周荣鑫的大胆敢干,促成毛泽东发起“批《水浒》”。

  前面提到,毛泽东在1975年上半年,是认真地准备了自己的后事。他安排邓小平接班,这是最平稳的接班部署。当时党内可以与邓小平一争高低的人,林彪、彭德怀、陈毅等人都已经死去,邓小平的潜在威望和实力,已经成为在毛泽东和周恩来之后的第三号人物。而邓小平又是毛泽东和周恩来都认可的接班人,这就更没有人阻碍邓小平的接班了。

  本来,邓小平接班已经是水到渠成之事,只要他耐心地再等一等,等到一年之后,周恩来和毛泽东去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班了。可是邓小平这个人,偏偏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不肯等到毛泽东身后再动手,而是在毛泽东在世时就急着动手。周恩来的性格与邓小平不同,他多次劝邓小平不要急,但并无效果。果然到1975年11月,毛泽东反过来开始批评邓小平,不再支持他了。

  据周恩来的卫士张树迎回忆说:小平同志那次和主席的谈话一结束,就感到情况不妙和形势的严峻,便匆匆驱车赶来三零五医院向总理报告。

  那天是我在总理身边值班。总理病势已经很沉,时有昏迷,有时昏睡。当我告诉他,小平同志来了,他费力地睁开眼,已不能起坐,双方只轻轻握了一下手。小平同志就坐在床边,把毛泽东和他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总理。我见总理听了是有点生气的,是瞪着眼睛对小平同志说:“你就不能忍一忍?”

  周荣鑫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周荣鑫,1917年生,1937年入党,建国后任财经委员会秘书长、教育部副部长、国务院副秘书长、国务院秘书长,直接在周恩来的领导下工作,是周恩来的最重要助手之一。文革后,周荣鑫受到冲击,被下放到宁夏,直到林彪事件之后恢复工作,转任中科院核心小组副组长。1975年1月,经周恩来提名,在四届人大上任命周荣鑫为教育部部长。

  周恩来让周荣鑫当教育部长,对他的期待是很大的。建国后,周恩来集团的势力只是局限在经济生产部门,文化教育部门是刘少奇管辖的。文革后,江青集团夺得了文化教育部门的管辖权,这次周荣鑫担任教育部长,是周恩来集团首次延伸到教育部门。

  (39)

  更重要的是,教育部门是所谓文革的“重灾区”,是受文革影响最大的部门之一,而工业、农业、财贸等“经济基础”部门,受文革的影响就小得多。反过来说,教育部门是文革搞得最彻底的部门之一,工业、农业、财贸等部门的文革,就搞得没有这么彻底。

  林彪事件之后,周恩来主持中央工作,开始“调整经济”,逐步把工业、农业、财贸等部门,恢复到文革以前的状态。邓小平上台之后,更是大刀阔斧地“全面整顿”,使经济生产部门大致上恢复到文革以前的状态。但文化教育部门,不仅没有恢复到文革前的状态,而且进一步走得更远。

  最能体现文革成果的东西,或者说文革最大的成绩,是高等教育体制的改革。文革前是高中生直接考大学,文革后改为“工农兵学员”,这是中国教育史上翻天覆地的变革。文革前中国的高等教育体制,与资本主义国家的高等教育体制不同,反而与封建时代中国传统的科举考试制度比较相似,其核心就是“读书做官”。

  资本主义国家的大学,只是给学生一个学习知识的园地,大学生毕业之后,找工作等都要靠自己,并不是上大学就等于拿到铁饭碗。而文革前的中国,只要考上大学,就是拿铁饭碗的国家干部,也就是古代的“官”,所以它与古代的“读书做官”体制很相似。

  中国古代的“读书做官”,对社会潮流有非常强的引导性和示范性。读书读好了,考试合格了,就可以作官。这样就引导社会上有才能的人,把他们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读书上,这样一来社会就比较稳定了。如果有才能的人不把精力放在读书上,而是去干其他的什么事,就有可能干出威胁社会稳定之事。

  比如清末农民起义首领洪秀全,曾多次考科举,但屡考不中,他一直考到30岁,还是没有考中。于是洪秀全对考科举不再抱希望,转而自立教派,开始传教,终于发展为武装起义。后来有人说:如果当时的主考官让洪秀全考上科举,让洪秀全当官,就不会有后来的“太平天国”大动乱了。

  另外在文革前,那时中国的机器还很少,搞生产主要是靠挑担子,抡大锤等重劳动,所以干体力劳动是很辛苦的,大家都想成为坐办公室的脑力劳动者。而那时只要考上大学,就是国家干部,不管你原来的身份是工人还是农民,一律成为不用参加体力劳动的“脑力工作者”。而且有了大学文凭,更有社会地位,人生更容易“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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