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队

一介教书匠,酷爱自家乡;寓居多伦多,桑梓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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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文革洞因》廿九(崇新岳 百思峰 )

(2020-06-17 16:49:06)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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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恩来8月2日的讲话,尽管表示出对毛泽东的支持,但周恩来只是不点名地婉言批评了刘少奇几句,不痛不痒的,所以周恩来发言之后,会场上仍然十分沉闷,应者寥寥。这让毛泽东既不满,又无奈。看来毛泽东只有再次亲自出马“批”刘少奇,才能打开这个局面。

  8月4日下午,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单独召开只有政治局常委和少数高官参加的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这样的小会上,可以不必顾忌地“发脾气”,更加大胆地批评刘少奇。

  毛泽东一开始先批评工作组镇压学生,说:“在前清时代,以后是北洋军阀,后来是国民党,都是镇压学生运动的,现在工作组也镇压学生运动。说得轻一些,是方向性的问题,但实际上不是方向的问题,而是路线问题,是路线错误,违反马克思主义的。这次会议要解决问题,否则很危险。”

  毛泽东把工作组的错误,上升为“反马克思主义的路线错误”。按照中共的惯例,如果犯了方向性的错误,经过深刻检讨之后可以过关;而一旦犯了路线性的错误,就必须下台了。所以,毛泽东指出工作组犯了路线错误,那么主持派工作组的刘少奇,就应该为这个路线错误负责,就应该下台。

  毛泽东在这里还特别指出:“这次会议要解决问题,否则很危险。”也就是说,在这次会议上要解决刘少奇的问题。在此之前,毛泽东一直没有触及刘少奇的问题,这时才明确地提出要“解决”刘少奇的问题。

  参会的高官们凭自己的政治经验,明白毛泽东要“整”刘少奇了,但并没有人站出来,向刘少奇发难和开炮。这些高官在思想上与刘少奇有共鸣,认为工作组即使有错,也不应成为路线错误。

  毛泽东看出众高官思想上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为了“打通”众高官的思想,毛泽东继续讲话,具体说明刘少奇的错误。毛泽东说:“不是没有人提过不同意见,别人提意见,就是听不进,还说‘反对北京新市委就是反党’。北京新市委为什么不能反?那就看你站在哪个阶级的方面,向哪个阶级作斗争了。”

  毛泽东这里批评刘少奇的两个问题:第一,批评刘少奇不听别人的意见,也就是不听陈伯达撤工作组的意见;第二,批评刘少奇提出的“反对北京新市委就是反党”。毛泽东指出:北京新市委已经站在了资产阶级的方面,因此反对北京新市委是应该的,是正确的。

  众高官对毛泽东的“打通”思想,反应并不强烈。毛泽东只得继续“打通”众高官的思想,说:“所谓走群众路线,所谓相信群众,所谓马列主义等等,都是假的,已经是多年如此。贴大字报是很好的事,应该给全世界人民知道嘛!而李雪峰的报告中却说:‘党有党纪,国有国法,要内外有别,大字报不要贴在大门外给外国人看见。’其实除了机密的地方,例如国防部、公安部等不让外人去看以外,其他地方有什么要紧的?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也允许群众请愿、示威游行和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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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毛泽东又批评了刘少奇的两个问题:第一,刘少奇不走群众路线,不相信群众;第二,刘少奇不允许群众贴大字报,用党纪、国法“压”群众。

  但毛泽东“打通”思想的讲话,还是没有什么效果,仍没有人出来发言向刘少奇开炮,大家思想上的弯子转不过来,对刘少奇持同情态度。

  这不免让毛泽东心里焦急起来,因为如果大家一直闷不作声,只是毛泽东一个人孤零零地讲话,会场上出现冷场,那么毛泽东就太尴尬了。

  这时毛泽东立即改变作战计划,把对众高官“打通思想”的方针,改变为对刘少奇个人的攻击,试图激怒刘少奇,用“激将法”让刘少奇出来争辩。因为有刘少奇出来辩论,总比没人说话的“冷场”好得多。

  于是毛泽东话锋一转,用挑逗的语气说:“我是没有下去蹲点的,有人越蹲点越站在资产阶级方面反对无产阶级。规定班与班、系与系、校与校之间一概不准来往,这是镇压,是恐怖,这个恐怖来自中央。从这次镇压学生文化大革命的行动看来,我不相信现在的中央是真正的马列主义,而是站在资产阶级方面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毛泽东这里用“有人越蹲点越……”来挑逗刘少奇,是因为刘少奇两年前说过“没有蹲点的人,就没有资格当中央委员”。毛泽东把两年前的话掀出来,试图激怒刘少奇。

  进一步,毛泽东又给刘少奇扣一顶大帽子,说“对学生进行恐怖和镇压,是来自中央”,这个中央明显就是指刘少奇的“一线中央”,毛泽东又给刘少奇的一线中央扣上一顶大帽子“不是真正的马列主义”。这一下刘少奇终于被毛泽东激怒了,坐不住出来争辩了。

  刘少奇本来是不准备跟毛泽东进行争辩或争论的,因为刘少奇越不说话,形势越对刘少奇有利。可是刘少奇的“修养”还是不够深厚,尽管他写了《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一书,但他还是赶不上周恩来的忍耐功夫。在毛泽东挑逗性的发言下,刘少奇终于忍不住了,发话说:“主席不在家的一段,由我主持工作,决不逃避责任。”

  毛泽东继续挑逗说:“你在北京专政嘛,专得好!”

  刘少奇忿忿不平地说:“怎么能叫专政呢?派工作组是中央决定的。”

  毛泽东越发用挑逗的语气说:“为什么天天讲民主,民主来了,又那么怕。为什么怕群众?”

  在毛泽东的挑逗下,刘少奇有点失控了,忿然说:“革命几十年,死都不怕,还怕群众?”

  毛泽东见刘少奇发怒了,继续挑逗他说:“不怕群众,为什么不让人家贴大字报?说什么‘真正赞成民主’,没有那回事,现在的民主是压出来的。我说过:让人家贴大家报,无非是我们这些人下台。我看垮台好,不垮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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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少奇愈发失控了,当众顶撞毛泽东说:“无非是下台,不怕下台,有五条不怕。”

  刘少奇这里说的“五条不怕”,就是毛泽东本人常说的“五不怕”:一不怕撤职,二不怕开除党籍,三不怕老婆离婚,四不怕坐牢,五不怕杀头。刘少奇用毛泽东自己的话,回敬毛泽东,挑明说:“我是五不怕的人,看你拿我怎么样?”

  如果刘少奇十分“低调”地接受毛泽东的批评,自我检讨,自我批评,那么毛泽东对刘少奇还不太好办,众高官也会同情刘少奇。可是现在,刘少奇十分“高调”地跟毛泽东对抗,用“五不怕”来要挟毛泽东,这不免让很多人觉得刘少奇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毛泽东是党的主席,刘少奇这样对待毛泽东,就是要跟毛泽东翻脸了。

  后来刘少奇冷静下来,也很后悔自己的冲动。他在后来的检讨中特别说:“上次主席召开的福建厅会议,我的讲话不好,特别是讲的所谓‘五条不怕’,很不好。”

  刘少奇说了过分的话之后,中央军委秘书长叶剑英插话说:“有些人对军队的力量估计不足,我们有几百万军队,不怕什么牛鬼蛇神。”

  叶剑英的话,是婉言批评和提醒刘少奇:“你这种有恃无恐的姿态不好,不要以为毛泽东不敢处分你,几百万军队是支持毛泽东的。”

  毛泽东很满意叶剑英在这个时候出来表态支持他,后来叶剑英一直得到毛泽东的信任和重用,与叶剑英在这次会上的表态支持,有重大的关系。

  毛泽东接过叶剑英的话,放出狠话说:“牛鬼蛇神,在座的就有!”

  虽说刘少奇的失态,帮毛泽东解了围,让毛泽东避免了冷场的尴尬。但这次会议,毛泽东基本上还是“输”了。他苦口婆心地试图“打通”众高官的思想,但众高官的思想不仅没有通,甚至还有不小的抵触情绪。

  毛泽东想:高官们之所以想不通,或许是他们没有到群众斗争的现场去亲自看看,没有亲身的体会。于是毛泽东指示周恩来,让周恩来带领众高官,去参加清华大学全校师生员工辩论大会,亲身体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8月4日晚,周恩来带着一百多个中央委员,来清华大学参加全校师生员工辩论大会,约两万人参加,大会从4日晚8点多一直开到5日凌晨2点,开了五个多小时。蒯大富回忆当时的情况这样说:

  当时那个小轿车,从东大操场一直排到二校门,至少有两公里那么长,那时小轿车是非常少见的,不够级别的根本没有可能坐小轿车啊。刘少奇没来,主席台上是周总理、邓小平、董必武、陶铸、陈伯达,反正是非常有重量级的人物才能上主席台,连谢富治都搬个小凳子坐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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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富治,当时我也不认识他啊,我们两人的小凳子坐得特别近。有人给我递纸条,谢富治就凑过来说:“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条子啊?”

  我说:“能啊,你看吧!”后来我问他:“你贵姓啊?”

  他说:“我姓谢,我叫谢富治。”

  我说:“噢,你是谢副总理。”我们俩就是那一天认识的。谢富治特别和蔼,所以我对谢富治的印象好得不得了,一直到现在我对他的印象也特别好。

  周恩来在大会上发言说:

  同学们、同志们、朋友们:我是以中央机关工作人员的身分来参加大会的,是来学习的,是来坚决支持你们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中央常委、毛主席让我到这里来过问一下清华大学的文化革命运动,这是一件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我们自己是不断革命论者,当然在社会主义阶段,领导上有错误,允许人民公开批评,大字报、小字报、大鸣、大放、大辩论的形式是比较文明的,文明不怕乱。

  工作组的绝大多数同志是好的,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我们派工作组犯了方向性的严重错误,对蒯大富同志的案件,我是主张解放和平反的。那些反对给蒯大富平反的同志,我想说服他们。应该按照毛主席思想和中央政策办事,团结百分之九十的群众和百分之九十五的干部。

  我们的宪法规定了嘛,允许人民有言论、出版、集会、游行示威的自由。毛主席在宪法制定以后,常常跟我们说,要进一步纠正领导上犯官僚主义的错误,革命人民还要有请愿、罢工、罢市、罢课的自由。

  现在你们解放了,你们自己当家作主了。从今天起,就可以说清华大学新生了!

  周恩来的讲话,在不重要的问题上,调子很高,可是在重要的具体问题上,调子就低下来。毛泽东在政治局会议上说“工作组犯了路线错误”,而周恩来在清华大学的讲话中,却把工作组的错误,降级成为“严重的方向性错误”,这其实是为刘少奇派工作组“开脱”意思。

  之后,周恩来又宣布,为蒯大富等人平反。蒯大富回忆说:“就在这个会上周总理宣布:‘我主张对蒯大富同学、刘泉同学、刘才堂同学平反解放。’当场有好多人反对,他们喊:‘蒯大富就是反革命!不能平反!’就这样叫,你就知道批判我批判得深入到了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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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除了公开让众高官去大学参加辩论大会,帮助他们“打通”思想之外,也让江青等文革小组成员暗地里“拉人”、“拉支持”,但这些都没有起到大的效果。据聂元梓回忆说,在八届十一中会议期间,江青请她去家里吃饭。聂元梓说:

  江青在一次小组会上,说要请我到她家里去吃饭,那时候她住在钓鱼台,中央文革的成员当时都住在那里。吃饭的时候,江青说:“现在阶级斗争很复杂,很尖锐,刘少奇把阶级斗争都搞到我家里来了。刘少奇派人安窃听器,派服务员监视我和毛主席的行动,在家里我和主席都不能随便谈话。我要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也发表不了,我要写东西,要改编剧本,搞样板戏,也处处受到限制。过去,毛主席的指示谁也不听。”

  江青又说:“刘少奇和王光美夫妇二人生活非常奢侈浪费,房子要住最好的,而且要比我和毛主席都多。王光美出国访问的时候,那么铺张,穿得那么漂亮,衣服换了又换。而我自己呢,生活俭朴,衣服也很少。”

  江青攻击刘少奇和王光美的话,让聂元梓大吃一惊,因为那时毛泽东《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还没有拿出来。江青还对聂元梓说:“你很快就会知道关于刘少奇的一些问题。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让李讷转告我,我随时可以见你。”

  由聂元梓的回忆可见,江青试图拉拢聂元梓,透露毛泽东要打倒刘少奇的消息,希望聂元梓在会上发言时,向刘少奇开炮。可是聂元梓并没有如江青预期的那样向刘少奇开炮,毕竟刘少奇还是国家主席,党的第二把手,谁敢轻易向他开炮呢。

  在中共党内,一时被批斗的人,之后又东山再起的事例很多。比如1943年彭德怀在延安被狠狠批了一番,但后来又东山再起了;周恩来在1958年被狠狠批了一番,后来也东山再起了。那么这次刘少奇被狠狠批一番之后,会不会又东山再起呢?

  因此,高官们不肯轻易站出来批刘少奇,除了思想上同情刘少奇外,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他们还搞不清,毛泽东打倒刘少奇,究竟有多大的决心。

  在1953年的时候,毛泽东也说过不少尖锐批评刘少奇的话,高岗以为毛泽东要拿掉刘少奇了,于是公开跳出来反对刘少奇。可是没想到最后刘少奇没事,高岗却倒成了反党分子。众高官心想:几十年来,刘少奇一直是毛泽东最信任的人,说不定他们两人吵一次架之后,将来又会和好的。现在,众高官接受了高岗的教训,在看不清毛泽东是不是真的下了决心打倒刘少奇之前,不表态是最安全的。

  毛泽东也清楚,众高官不肯表态的原因,其中有高岗事件的后遗症。此时,毛泽东明白了,必须用一个什么方式,让高官们相信,他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打倒刘少奇。

  于是在8月5日,毛泽东写下了著名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向全世界明明白白地宣布,他要打倒刘少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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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6年8月5日,毛泽东写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这张大字报,不仅是毛泽东宣布在战友关系上与刘少奇彻底决裂,更重要的是宣布在思想上与刘少奇彻底决裂。

  刘少奇早年与毛泽东思想是比较一致的,甚至比毛泽东更“左”一些,是党内左派的代表人物。1947年刘少奇在解放区搞土改,搞得很“左”,毛泽东还批评刘少奇太“左”了一点。可是后来,刘少奇的思想右倾了,毛泽东的思想反而左倾起来,两个人的思想差距越来越大,最后达到决裂的地步。

  刘少奇是什么时候开始思想右倾的呢?从现在透露出来的各种资料来看,这与他跟王光美结婚,有密切的关系。刘少奇是从事工人运动起家的,发动工人跟资本家进行斗争,对资本家和资本主义都没有什么好感。可是1948年8月,刘少奇与资本家的女儿王光美结婚之后,使刘少奇的思想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刘少奇喊“打倒资本家”,但并没有亲身接触过资本家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自刘少奇跟王光美这个资本家的女儿生活在一起后,他很喜欢和欣赏王光美,进而爱屋及乌,对王光美的资本家岳父岳母很有好感,进而对王光美家族的资本家家庭很有好感,再进一步,又对整个资本家阶层有了好感,最后就开始对资本主义本身好感起来了。

  夫妇双方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感染对方。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的夫人,都是出身贫寒家庭,身上没有什么资产阶级的气息,所以也不会对她们的丈夫造成“感染”。美国总统尼克松在回忆录中这样描写江青:“江青是一位粗鲁的、缺乏幽默感的、一点女性特征也没有的人。是一个分不清性别的、狂热的、典型的共产党女人。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从前不来中国?',典型地表现出她那种令人不悦的、好战的态度。”

  而王光美有些像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是一位有教养的,注重外表修饰的,非常女性化,但又意志坚强的人,这或许也可以算作是资产阶级女性的特征吧。王光美这样出身大资本家的人,常年生活在资本家的环境里,身上就难免会有各种各样资产阶级的气息,这些气息就感染到刘少奇身上。加上刘少奇与王光美又非常恩爱,这样一来,刘少奇就感染得更多了。

  人的思想转变,受到身边最亲近人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共产党员是要消灭资本家的,可是自己一旦与资本家的女儿结婚,不免就会对资本家同情起来,会影响到共产党员的“阶级立场”。在中国轰动一时的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中有一个重要情节,就是主人公保尔与资本家女儿冬妮娅从恋爱到决裂的故事。

  因此,刘少奇与资本家的女儿结婚,中共党内不少人对此是有看法的。当时任中央政府副主席的高岗,曾在会上不点名地骂刘少奇说:“向资产阶级投降,认资本家做岳父老子,走资本主义道路!我这里指的是一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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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知道,刘少奇王光美夫妇是非常恩爱的,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对于掌管国家命运的大人物来说,就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了。历史上不少皇帝因为“爱美人”,而毁了自己的江山。因此,旧中国有一种“迷信”,认为有权势的大人物,对女人的喜欢应该有一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就是“宠爱”。一旦出现了“宠爱”,就会给大人物本身,甚至给国家带来灾祸。

  当然我们并不赞成这种迷信,但这里面也有一些科学的道理:男人宠爱女人时,为了让女人高兴,他往往会一时冲动,不惜代价地做事情。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最终将付出高昂的代价,不仅损害到男人的利益,也会损害女人的终身。

  毛泽东和周恩来都没有“宠爱”自己的妻子,如果说毛泽东对江青还有一些放任,那么周恩来对邓颖超是很严格的。邓颖超在党内的资格非常老,是仅有的几个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女党员,按照资格和贡献,邓颖超完全可以在党政机关担任一个重要的职务,毛泽东也多次提议让邓颖超出来工作,但周恩来都坚决反对。因此,邓颖超在建国后一直没有职务,几乎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了。

  像邓颖超这样的女革命家,自然是不甘寂寞的,绝对不会喜欢家庭主妇式的寂寞生活,邓颖超本人也希望出去工作,但总是遭到周恩来的反对。有人批评周恩来这样做是“过于自私”,但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周恩来的做法体现了一个政治家的远见。

  当时周恩来在党内的地位非常微妙,自己都是在走钢丝,谨小慎微不犯错。如果邓颖超出来工作,说不定在哪里一个不小心,出现差错。而一旦夫人犯了错误,就会牵连到周恩来身上,弄不好就会让周恩来栽跟头,邓颖超就也要跟着栽跟头了。所以邓颖超不出去工作,自然也就不会犯错误,这样不仅保护了周恩来,也保护了邓颖超自己。

  毛泽东夫人江青和刘少奇夫人王光美,丈夫在世时,都曾在政坛上大出风头,可是一旦丈夫去世, 就大难临头了。而周恩来夫人邓颖超,在丈夫生前默默无闻,而丈夫死后却大出风头,一路高官高位,成为全国政协主席。从级别来讲,全国政协主席与国务院总理是平级的,也就是邓颖超坐到与周恩来平级的职位。纵观中共高官的红色娘子军妻子们,能够做到与自己丈夫平级的职位,大概只有邓颖超一位。周恩来不仅生前保护了妻子,死后还给妻子留下一笔肉眼看不见的政治遗产,使邓颖超成为中共高官的妻子中最美满的一位。

  王光美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毕业,当时的硕士顶得上现在的博士后,而且王光美的英文很好,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在刘少奇看来,让王光美这样的人才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太寂寞冷落,有点太委屈她了,于是就想方设法带王光美出去,让王光美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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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去过两次苏联,都没有带江青去;周恩来出国访问很多次,也没有带邓颖超去。虽说资本主义国家有带夫人一起出访的习惯,但中国不是资本主义国家,不一定非要学这个模式,所以刘少奇完全可以不带王光美出国访问的。

  刘少奇当上国家主席之后的出国访问,大部分都带上王光美,而且在国内接见外国客人的时候,也往往要带王光美一起会见。当时报刊电影上大登刘少奇携王光美出访的新闻,使王光美成为中国“轰动一时”的人物。王光美的风度气质不错,又可以充当刘少奇的翻译,在国际上得到了一致的称赞,也树立了新中国女性的国际形象。

  如果是在今天,王光美这样的第一夫人,很可能成为国内女性追捧的明星人物。但在50年前的那个时代,王光美这样的做派就太“超前”了,不少人对王光美的“出风头”有抵触感情。据开国上将陈士榘的儿子回忆说:“60年代初,王光美随同刘少奇主席访问多个国家,王光美也成了轰动一时的人物。父亲退休后跟我们闲聊,说那个时候感到王光美同志的出访,虽然是工作需要,但到处放映电影,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刊登她和少奇一起坐敞篷车招手,这在共和国是没有先例的,而毛主席的夫人江青尚未有这样的‘风头’。”

  可见,老干部们对王光美大出风头,是不太满意的。刘少奇宠爱王光美,让她“出风头”,这却反过来使刘少奇失去了一些自己在老干部中间的威望,又特别引起了真正的第一夫人江青的嫉妒,后来给王光美带来了巨大的人身凌辱和牢狱之灾。

  刘少奇觉得王光美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才,不出去工作可惜,所以积极鼓励王光美出去参与政治工作,并亲自为她捧场撑腰。1964年,刘少奇派王光美参与四清运动,让王光美亲自搞出一个“桃园经验”,作为中央文件下发全党学习。刘少奇在中共高层首创“夫人参政”的先例,这也为后来江青出来参政作出了先行榜样。

  刘少奇在党内大捧王光美的“桃园经验”,试图树立王光美在党内的形象和地位,但刘少奇这样做的效果,却恰恰相反。这样一来,干部们对刘少奇和王光美的印象,反而被搞糟了。这里举一个例子,原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李新,在回忆录中写道:

  1964年夏天,忽然接到通知,到人民大会堂去听重要报告,所有在京的政治局委员和元帅们都到了,是刘少奇讲话。……,刘少奇特别提到王光美说:“你们看,王光美下去了,不是就发现了许多新问题吗?她现在写出东西来了,总结了许多新经验,很有意思。”

  这个会议,连头带尾,总共不过一个钟头。在这么大热天把这么多高级干部集中来训话,人们是非常不满的。退出会场时,我就听到有人议论说:“这是干什么?这不是听训吗?”

  走出大会堂,在下台阶的时候,我前面有两、三个军队干部在骂娘,骂得很难听,特别是骂刘少奇不该亲自出来吹捧臭婆娘。当我走近时,他们都回过头来看,原来都是熟人,彼此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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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王光美即到各机关讲“桃园经验”,虽然几次发票给我,但我一次也没去。我想:要是刘少奇做工人运动这类的报告,我当然要去听;至于农村工作,就是刘少奇讲,我也不一定去。对于王光美,去她的吧!不但没听报告,连中央转发的关于桃园经验的文件,我也根本没有看。

  李新的回忆,代表了当时中共高干对王光美的普遍看法,但刘少奇却没有察觉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文革开始后,刘少奇又派王光美去清华大学当工作组的顾问,把一件牵扯到自己生死攸关的非常重要任务,放手交给王光美这样的政治“生手”去干。果然王光美在清华大学搞“砸”了,搞出一个蒯大富案件,自己制造出一颗打倒刘少奇的炸弹。

  刘少奇开始右倾后,开始倾向走资本主义道路,出现了与毛泽东的思想分歧。而刘少奇与毛泽东的思想分歧,又间接地引发了1953年的高岗事件。

  高岗1905年生,比毛泽东小12岁,比刘少奇和周恩来小7岁,比邓小平也小1岁,在党内高层属于年轻的一辈。高岗1926年加入中共,是陕北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1945年的中共七大上,当选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1949年当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1952年高岗调任中央计划委员会主席,一度权势接近于刘少奇和周恩来。

  在1949年的时候,中国还是一个私有制的“新民主主义”国家。毛泽东提出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总路线”,但也有很多人不赞成毛泽东,他们认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提法过早了,应该让资本主义先发展一个阶段之后,再搞社会主义,甚至有人提出“发展富农党员”和“党员可以剥削”的观点,持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之一就是刘少奇。刘少奇在1950年1月28日与中组部安子文等人谈话说:

  把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混为一谈,犯了左倾机会主义的错误。现在中国必须有剥削,要欢迎剥削,工人在要求资本家剥削,不剥削就不能生活,剥削是救人。今年关内大批难民到东北去,关外的富农能剥削他,他就会谢天谢地。

  党员成为富农,其党籍怎么办?这个问题提得过早了,有剥削也还是可以做社会主义者的,例如雇难民去做工,不能叫做剥削。凡是雇人劳动,扩大生产,增加了社会财富,不能叫做剥削。这种富农党员,也是好党员。我们的党规党法上允许党员单干,而且也允许雇人,认为党员便不能剥削,是一种教条主义的思想。

  在这种“不触动私有制”搞建设的风潮中,作为东北地区行政首脑的“东北王”高岗,独树一帜,带头在东北地区大搞社会主义改造,大搞公有制。因此,毛泽东对高岗十分欣赏,认为高岗的思想与自己接近,所以越来越重用高岗,经常与高岗单独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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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与高岗的单独谈话中,说过一些尖锐批评刘少奇的话。比如,高岗夫人李力群回忆说,毛泽东曾对高岗说:“刘少奇的思想不合拍,停留在新民主主义阶段,没有搞社会主义的思想准备。必要时,要推他、拉他走社会主义,实在不行,就得让他挪挪位子。”

  另外,毛泽东在1953年6月15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也不点名地批评刘少奇说:“有人在民主革命成功以后,仍然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他们没有懂得革命性质的转变,还在继续搞他们的‘新民主主义’,不去搞社会主义改造,这就要犯右倾的错误。”

  毛泽东对高岗说了一些批评刘少奇的话,并不等于毛泽东要撤换刘少奇。毛泽东只是觉得刘少奇的思想与他不合拍,批评刘少奇一下,“推”刘少奇走社会主义道路。当然,刘少奇走社会主义道路不坚定,毛泽东就准备削掉刘少奇的一部分权力,让高岗接过刘少奇的一部分权力,试图培养高岗成为中共党内的第五个“巨头”。

  毛泽东提拔高岗,只是想让他进入中共最高层,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并没有想让高岗取代刘少奇。可是高岗误解了毛泽东的意思,以为毛泽东想要“换马”了,想用他来取代刘少奇,于是四处散布刘少奇的“坏话”,说:“几年来的实践证明,刘少奇并不成熟,他只搞过白区工作,没有军事工作和根据地建设的经验,党的‘七大’把刘少奇抬高了。”

  高岗自以为已经得到毛泽东的最高信任,不免有点得意忘形,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起来。高岗又私下拉帮结派,封官许愿等,违反了中共的组织纪律。这样一来,就在党内引起了很多不满,毛泽东也觉得高岗这样的做法不行,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于是从“保”高岗转变为“批”高岗。

  而从高岗的角度来看,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根据毛泽东的意思,而现在居然毛泽东也要批自己了,一时间想不开,就自杀了。

  高岗这样的悲剧,在官场上是经常发生的,它的核心其实是:领导为什么要突然提拔我?

  领导突然提拔一个部下,并不一定真的是非常欣赏他的才干,或者真的想要重用他。提拔的目的,有时候只是为了权力的平衡,为了“掺沙子”,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可是被提拔的部下,往往没有想到这一点,以为领导真的要重用自己了,于是就翘尾巴,得意忘形,不可一世起来,结果得罪了很多人,造成自己很快就垮台。文革当中,不少人突然升官,而时间不长就跌了下来,这里面很多都是步了高岗的后尘。

  刘少奇在高岗事件之后,检讨了自己的右倾错误,积极跟上了毛泽东搞社会主义的步伐,所以毛泽东与刘少奇的矛盾暂时解决了。但是1960年大跃进失败之后,刘少奇又回到他以前的思想,认为“社会主义搞早了”,又开始向资本主义倾斜,这就引发了他与毛泽东的第二次矛盾,继而诱发了文化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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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6年8月5日,毛泽东写下他一生中最具战斗性的檄文之一《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这本来是一篇短文,毛泽东却给它加上一个响亮的名字“我的一张大字报”。我们要理解这篇文章的意义,首先要了解《大字报》这种形式的特点。

  人类社会是等级森严的,上级对下级有了不满,他可以进行批评。如果下级不听批评,上级可以用权力对下级进行降职,解雇,甚至监禁等处罚;相反,下级对上级产生不满,那他就只能提意见。但如果上级不听意见怎么办?这时候下级只有两个选择:要不然忍气吞声,要不然就奋起造反。

  造反有两种形式:非暴力和暴力。暴力造反就是武装暴动,而非暴力造反则是用游行、示威、大字报等手段,迫使上级接受下级的意见。因此,大字报成为下级对上级,或者群众对干部发泄不满,非暴力造反的一种形式。所以,从来都是群众给领导贴大字报,而没有领导给群众贴大字报的,因为上级完全没有必要给下级贴《大字报》来表达他的不满。

  上级对付下级的手段是镇压,下级对付上级的手段是造反,这是人类社会的法则。毛泽东是刘少奇的上级,因此毛泽东对刘少奇有了不满,是可以使用批评、降级等镇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毛泽东不仅是刘少奇的上级,还是刘少奇的兄长。从年龄上来看,当时的中央政治局里,除了朱德比毛泽东年长之外,其他人都比毛泽东年龄小,在他们看来,毛泽东不仅是领导,也是他们的兄长。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长幼有序”的传统观念,小弟应该尊敬兄长,是基本的礼节。因此,毛泽东可以摆出兄长的资格,在小弟们面前大咧咧的说话,不客气地批评小弟弟们,在态度上并无什么失礼的问题。

  刘少奇年龄比毛泽东小5岁,又是毛泽东的下级,按理说,毛泽东对付刘少奇,应该使用上级对付下级的“镇压”手段,而不应该使用下级对付上级的“造反”手段。毛泽东给刘少奇写大字报,用的是下级对付上级的手段,就像是一位学校领导,给一个学生贴大字报来表示他的不满,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毛泽东这么做,是有他的用意的,这就是为了“争取人心”。毛泽东争取人心的策略之一,就是“谦虚”的态度。毛泽东在文革中,处处表现出谦虚的态度。比如在1966年7月29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先当群众的学生,后当群众的先生》,其中特别指出毛泽东的谦虚态度。该文写道:

  毛泽东同志说:“我的志愿,是和全党同志共同一起向群众学习,继续当一个小学生。”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这种虚心向群众学习的态度,是我们共产党员的榜样。

  毛泽东并没有摆出自己是“天才导师”的大架子,对下级或群众指手画脚地下命令、做指示,而是谦虚地说:“拜群众为师,向群众请教,当群众的小学生。”作为国家领导人,能有这样谦虚的态度,不仅会引起人们的好感,更会引起人们对毛泽东人品的佩服。

  (49)

  这次,毛泽东给刘少奇写《大字报》,也是表示一种谦虚的态度。本来,毛泽东完全可以用上级对付下级的手段,下发一个批判刘少奇的中央文件。可是这种方法,会让人们对毛泽东产生“以势压人”的印象,影响毛泽东形象和威信。而毛泽东用《大字报》这种下级对上级的形式来批判刘少奇,就会让人们感到毛泽东有谦虚的感觉,感到毛泽东不是以势压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好感。

  同样,毛泽东的这篇《大字报》,文章措辞的口气也很谦虚,而且很短,只有两百多个字,全文如下:

  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呵!请同志们重读这一张大字报和这个评论。可是在50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联想到1962年的右倾和1964年形“左”实右的错误倾向,岂不是可以发人深醒的吗?

 

炮打司令部诗词

 

 

  毛泽东的这篇《大字报》,里面有“爱憎分明”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态度,是针对刘少奇和他的支持者,毛泽东表现出强烈的“憎”的态度,使用了“围剿革命派,实行白色恐怖,何其毒也!”等非常激愤的词句;而第二种态度,是针对这篇《大字报》的读者,毛泽东又表示出“爱”的态度,很客气地用了“请同志们重读……,岂不是发人深醒的吗?”等建议和商量的谦逊词句。这样一来,让处于旁观的读者,不会感到毛泽东有以势压人的傲慢。

  同时,毛泽东的这篇《大字报》,也是写给两种不同的人看的。第一种人是参加这次中央全会的高官们,毛泽东用这篇《大字报》,公开表示出他与刘少奇的彻底决裂,试图以此来打消那些高官们批判刘少奇的后顾之忧。

  第二种人是一般党员和一般群众,毛泽东用这篇《大字报》,一方面是表示自己的谦虚态度,给人以好感;另一方面,毛泽东采用了群众发明的《大字报》的形式,表明自己和群众一样:我也写《大字报》,我也要造反,我也是你们造反队伍中间的一员。这样一来,群众对毛泽东就会产生一种亲近感,觉得毛泽东是自己的“贴心人”。

  很多人的印象,毛泽东在文革中,似乎是凭着高高在上的伟大领袖身份,利用群众的“个人崇拜”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其实不然。人们往往只看到毛泽东强悍的一面,而忽略了毛泽东谦虚的一面。如果说毛泽东有“个人崇拜”,那么这个“个人崇拜”,也是毛泽东自己“经营”出来的,绝不是靠报纸上空洞地喊几句“天才的领袖,伟大的舵手”,就能吹捧出来的。如果认为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刊登吹捧毛泽东的口号,就能把人民群众欺骗了,那是太小看人民群众的智力。

  (50)

  毛泽东从来没有小看人民群众,他经常说:“必须明白,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能得到起码的知识。”

  毛泽东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非常重视发动群众,用政治术语说就是“收买人心”。其实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家也是一样,要想得到较多的选票,就要收买人心,而收买人心的最重要原则之一,就是要有“亲民”的态度。毛泽东在文革初期,在“亲民”方面是很下工夫的。

  1966年8月1日,毛泽东亲自给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红卫兵写了一封信,支持他们的造反行动。从中学生的角度来看,作为国家领袖的毛泽东,平易近人地亲自写信给他们,大大增加了他们对毛泽东的亲近感。同样,毛泽东在文革中,亲自戴上红卫兵袖标接见红卫兵,表示他也是红卫兵的一员,使红卫兵感到毛泽东对他们的尊重和信任,一下子俘获了红卫兵的人心,获得了红卫兵的真心拥戴。

  另外,毛泽东在《我的一张大字报》中,也使用了一些谋略,首次提出刘少奇的历史问题。在此之前,毛泽东在各次中央会议上,只是批评刘少奇派工作组镇压学生的问题,从来没有把刘少奇派工作组的问题,与1962年和1964年的历史问题联系起来。毛泽东在《大字报》中首次提出刘少奇的历史问题,主要目的并不是出于对刘少奇的报复,而是另有考虑。

  前面说到,毛泽东在中央会议上,多次试图“打通”高官们的思想,希望他们认识到刘少奇犯了大错,应该罢官。可是高官们的思想并没有被打通,这是为什么呢?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认为刘少奇派工作组的错误“太小”,不足以成为罢官的充分理由。

  因此毛泽东在这篇《大字报》中,提出一个新的观点:刘少奇的错误,不仅仅是派工作组的问题,而是从1962年就已经开始了。这样一来,刘少奇的错误就是一贯的,历史性的,就有更多的理由罢刘少奇的官。

  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虚构传闻,说毛泽东曾在某次会议上,当面对刘少奇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动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你打倒!”

  从这个虚构传闻来看,毛泽东似乎说话很霸道,根本不给别人面子。事实上,毛泽东在会议上讲话,是很注意语气和风度形象的,尽管毛泽东在会议上对刘少奇多有讽刺,但绝不会像小孩吵架那样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毛泽东明白,当众对刘少奇说这样没水平的话,并不能杀伤刘少奇,反而损伤了自己的形象,所以毛泽东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在毛泽东的正式讲话记录中,记载了他于1966年4月29日,在杭州与康生等人谈话时,说过这样的话:“彭真是混到党内的渺小的人物,没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指头就捅倒他。”

  但毛泽东并不是当面对彭真说的,而是在彭真不在场的时候,跟第三者说的。毛泽东不会当面对彭真说这种霸道的话,因为这样做,与其说是羞辱彭真,更不如说是羞辱毛泽东自己。所以,毛泽东不可能当着刘少奇或彭真的面,说这么没有风度的话。

  (51)

  那么毛泽东的这篇《大字报》,是怎么出笼的呢?有人撰文写道:“毛泽东于1966年8月5日,在中南海的饭厅里贴出了《我的一张大字报》。”也有人撰文写道:“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这张大字报挂在人民大会堂会议厅的门口,步入会议厅的中央委员们迎面就可以看到。”还有人撰文写道:“毛泽东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亲自宣读《我的一张大字报》,毛泽东的旁边就坐着刘少奇和周恩来。”

  这些说法都是传闻,实际上毛泽东出笼《我的一张大字报》,并没有那么戏剧性。毛泽东本人并没有宣读,也没有张贴。

  8月5日,毛泽东在一张报纸的边角上,用铅笔写了《我的一张大字报》的草稿,由秘书徐业夫誊写在信纸上,然后送印刷厂铅印出小样。铅印出来的草稿,毛泽东再次进行修改,然后正式付梓,作为八届十一中全会的文件,于8月7日在会议上发给每一位参会者。

  8月7日,毛泽东突然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印发了《我的一张大字报》,这是原先的会议日程所没有的东西,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引起了参会者的震惊。

  不过毛泽东在发表《我的一张大字报》之前,还要对自己信得过的人,事先“打招呼”。毛泽东惯用的政治手法之一是“打招呼”,他在宣布重大事件或人事变动之前,先要对自己信得过的人打个“招呼”,对他们解释一下这件事的原因,让他们不至于到时候过于惊讶,以及对以后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说出“不该说的话”。凡是被打招呼的人,都是毛泽东信得过的人,这也是表示一种信任。

  毛泽东的“打招呼”,并不一定自己亲自出面,往往交给别人来办这件事,这次毛泽东让周恩来负责这次发表《我的一张大字报》之前的“打招呼”。

  1966年8月6日晚,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开了只有少数重要高官参加的打招呼会。据当年参加这次打招呼会的吴法宪回忆说:

  周恩来突然又来电话通知我,要我晚上到人民大会堂福建厅开会。我记得参加那天会议的有中央各部门的负责人,总共大约20多人。我们这些人都是周恩来亲自通知来开会的,但都不知道开什么会议。周恩来一来,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这是毛主席在8月5日所写的一张大字报,是手稿,我念给你们听听。”

  周恩来所念的毛泽东的《大字报》,就是以后众所周知的《炮打司令部》。这张《大字报》周恩来一连念了两遍,念完之后,他又说:“现在看来,多年的事实证明,刘少奇不行了,他不能再主持中央的工作了。主席原来想培养刘少奇当接班人,现在看来不行了,他辜负了毛主席的希望。现在中央决定,把林彪同志接回北京接替刘少奇,担任中央第一副主席。现在通知你们一下,暂时不要再往下传,就你们知道就行了。”

  (52)

  另外,当年参加这次打招呼会的廖汉生也这样回忆:

  (8月6日)晚上十二点,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的一个厅里,召集军队各总部负责人开会,北京军区杨勇和我也出席了,我当时是八届候补中央委员,这次会是打招呼会。周总理说:“毛主席下了决心,写了《我的一张大字报》。(8月5日)晚上主席把我叫去,交给我这张大字报,让我向大会传达,但后来主席又收回去了。第二天晚上主席又把我找去,再把《我的一张大字报》交给我。现在毛主席已下了决心,要改组政治局常委。”

  廖汉生的回忆透露了一个细节,就是毛泽东第一次把《我的一张大字报》交给周恩来后,又收了回去。这可能是毛泽东在与刘少奇“决裂”的问题上,曾经动摇过,等了一天。这一天,刘少奇如果登门向毛泽东检讨,或者向毛泽东送上一份检讨书,或许毛泽东会改变彻底打倒刘少奇的主意。可是这一天的刘少奇,并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毛泽东在第二天晚上下定最后决心,发表这篇《大字报》,公开宣布与刘少奇彻底决裂。

  8月7日《我的一张大字报》公布后,自然在参会人员中引起极大的震惊,《大字报》虽然没有点名,但谁都看得明白,它所要批判的对象是刘少奇。毛泽东本以为自己抛出这张《大字报》,登高一呼,参会者就会积极响应,出现对刘少奇同仇敌忾,群起攻之的场面。

  但事实上并没有出现毛泽东所期待的,群情激愤炮轰刘少奇的场面。尽管毛泽东已经公开宣布与刘少奇决裂,而且事先还让江青、康生等人作了一些动员,但会上还是很少有人向刘少奇开炮。据陶铸夫人曾志回忆,江青曾私下找到陶铸谈话。陶铸说:“江青要我在会上打头阵,要我向刘、邓放炮,我没有照她的意思做。我对她说:‘我刚来中央,对情况一点不了解。’结果打头阵的是谢富治。”

  江青、康生、谢富治等人在发言中向刘少奇开炮,但并没有引起大的反响,多数人的态度还是“很不理解”,但也不敢公开表示异议,只是闭口不言。陈伯达作为理论家,在毛泽东发表《我的一张大字报》之后,迅速写出一张《拥护毛主席的大字报》,从“理论上”支持毛泽东,但所起的效果也不大。

  8月6日,毛泽东召在大连休养的林彪来参会,希望他再现庐山会议的风姿。1959年的庐山会议,林彪本来是请病假的,被毛泽东急召后,一到会就旗帜鲜明地点名批判彭德怀,为支持毛泽东立了大功。可是这次林彪到会以后,并没有像毛泽东期待的那样,旗帜鲜明地点名批判刘少奇,而是含含糊糊地不点名批评了刘少奇。

  林彪先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和空话,他说:

  社会主义革命如何搞法,是一个大问题。反帝反封建我们熟悉,而社会主义革命是一个我们不熟悉的新问题,触及每个人的灵魂,彻底废除私有制度,消灭三大差别,非一朝一夕之事。

  (53)

  要把我国变成强盛的国家,要搞物质建设,又搞精神建设。一方面从物质着手,发展生产,提高技术;一方面从精神上着手,改造人的思想,并且用精神建设带动物质建设。不能像修正主义国家只搞物质建设,那样必然倒退,必然复辟,非出修正主义不可。

  思想改造、思想斗争是长期的,消灭资产阶级思想,改造人的灵魂,很不简单。没收资本家的财产容易,改造人的思想、改造人的灵魂是不容易的,需要经过大震动,在灵魂上大震动,像这次就是氢弹、原子弹,震动人心。要弄得天翻地覆、轰轰烈烈、大风大浪、大搅大闹,这样就使得资产阶级睡不着觉,无产阶级也睡不着觉,彻底打垮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彻底建立无产阶级权威。

  林彪这些大话,都是理论性的,是与批刘少奇无关的。在批刘少奇方面,林彪的嘴很“紧”,他说:

  派工作组本身是方向路线性错误,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产物。工作组在某些负责人的错误领导下,一般地贯彻了“排除干扰”、“捉游鱼”,挑动群众斗群众、学生斗学生,疯狂地镇压革命群众,把群众打成“反革命”的错误路线。这些人是政治扒手,这些工作组当权派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右派分子,他们与所在单位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勾勾搭搭,采取联合行动,制造种种事件。对这些必须进行坚决斗争,对其方向性路线性错误,要彻底批判。

  这次运动开始时蓬蓬勃勃、轰轰烈烈,中间泼冷水,泼下去了。毛主席又把局面扭转过来了,不然文化大革命就会夭折、中断,资产阶级就会占优势,我们就要打败仗。现在,要贯彻执行毛主席提出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方针,还有很大的阻力,很多斗争,这是阶级阻力,阶级斗争。反动阶级有很多代表人物,要前进就要战斗,每一步的前进,就要经过一场战斗,都要粉碎阻力,才能继续前进。

  由林彪的发言可见,他对刘少奇批判,是含含糊糊的,不痛不痒的,这当然让毛泽东不满意,但此时的毛泽东也无可奈何。至于林彪为什么会这样做,我们以后还要谈到。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林彪来参会时,再三推辞二把手的接替,但毛泽东不准,于是林彪心里也不快。

  这次批判刘少奇,连最紧跟毛泽东的林彪,也没有立场坚定地、火力全开地批判。林彪的态度,当然影响到其他人。这样一来,批判刘少奇的大火,愈发煽不起来。会议开得十分沉闷,批判刘少奇的应者寥寥,冷冷清清,不少人明显带有抵触情绪。因此,毛泽东写《我的一张大字报》批倒刘少奇的计划,又失败了。

  (54)

  毛泽东召开这次大会,有两个主要目标:第一个目标是从政治上批倒批臭刘少奇,这个目标毛泽东是完全失败了。第二个目标是从组织上罢免刘少奇的官。然而罢免刘少奇,就等于改组中央政治局常委,所以毛泽东还必须改组政治局常委。要改组政治局常委,必须经过一个“组织程序”,才能具有合法性。那么改组政治局常委的组织程序是怎么样的呢?

  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是中共的最高权力机构,按照中共《党章》规定:中共政治局由党代表大会选举产生。《党章》所说的产生程序很模糊,实际的操作过程是如下四个步骤。

  第一步:提名。在党内推举新的政治局常委候选人,确定政治局常委候选人名单,党主席对政治局常委候选人名单有最后决定权。

  第二步:预选。新的政治局常委候选人名单,提交目前现任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由现任政治局常委进行“等额选举”。所谓“等额选举”,就是候选人是事先指定的,选举人只能对候选人表示“赞成”或者“反对”,不可以另外提名其他的候选人。

  第三步:决选。新的政治局常委候选人名单,在现任政治局常委会上通过预选之后,就提交党代表大会。在党代表大会,进行无记名投票方式的决选。决选也是“等额选举”,选举人只能对候选人“赞成”或“反对”,不可以另外提名其他候选人。

  第四步:移权。新的政治局常委人选,在党代表大会上获得通过之后,那么现任的政治局常委就自行解散,把权力移交给新的政治局常委。

  这样看来,产生政治局常委的关键是在两个地方:第一个是提名,第二个是预选。因为只要预选通过之后,决选一般都能通过的。

  在“提名”的问题上,根据党规,现任政治局常委都有提名新常委候选人的权利,但是决定新常委候选人名单和排名次序的“最后决定权”,是属于党主席的,这也是党主席的最大特权之一。

  作为党主席的毛泽东因为有“最后决定权”,在理论上,毛泽东是想提名谁都可以的,排名次序也是由他决定。但是,毛泽东提出的候选人名单,还要在现任政治局常委上进行表决和预选,因此,每次表决都是对毛泽东的一次考验。

  1971年林彪外逃之后,对他的住处毛家湾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从许多书籍或文件的空白处,发现不少林彪亲笔写的“心得”。在一本《毛主席语录》的扉页上,发现了林彪写的一句评价毛泽东的话:“他(指毛泽东)的最大忧虑,是在表决时能占多数否。”

  林彪对毛泽东的评价,可以说十分中肯。毛泽东并非人们想象的皇帝,他虽有非常大的提名权,但如果他提出的名单在现任政治局常委会上,不能得到多数赞成票通过的话,他这个党主席的权威和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所以毛泽东对表决这件事,自然是非常担心的。

  (55)

  毛泽东很清楚,他提出的候选人名单,如果损害到现任政治局常委的利益,那就不容易通过。现在毛泽东在高官中的支持率并不高,所以毛泽东要非常慎重,不能过分得罪现任政治局常委。也是因为慎重,毛泽东这次不敢一下子拿掉刘少奇的政治局常委,因为这样产生的冲击太大,弄不好会崩盘。

  因此,毛泽东对刘少奇采取“分步罢官”的计划,一次搬动刘少奇一些,但又不能搬动太多。这次,毛泽东保留刘少奇的政治局常委,只是把他的排名,从第二位,向后挪动到第八位。对刘少奇这样的处分,并不算太重,与1959年对彭德怀的处分相比,那是相当轻了。

  现任的政治局常委排名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

  毛泽东提出的新常委候选人名单为: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陶铸、陈伯达、邓小平、康生、刘少奇、朱德、李富春、陈云

  毛泽东提名的新政治局常委中,7名现任常委全部保留,只是增加了4名新人,这样可以降低现任常委的反对情绪。新增加的4名新人中,陈伯达、康生和陶铸是毛泽东派的人,而李富春是周恩来派的人,毛泽东还需要照顾一下周恩来的“利益”。

  关于新常委的名单,还有一个插曲。最初的名单中,陶铸排名最末(亦说排名第七),在最后审定时,毛泽东把陶铸调到陈伯达之前。据陈伯达回忆说:“十一中全会调整领导班子时,毛主席和周总理拟的常委名单,把我排在周总理后面,我找到毛主席,说:‘我能力不行,无论如何不能把我排得那样靠前’。毛主席拿起笔来,把排在名单最后面的陶铸同志的名字,钩到我的名字前面,对我说:‘你看这样行了吧'。”

  陈伯达这么做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因为陈伯达一直从事秘书这种“秀才”工作,没有担任过具体的行政领导。而陶铸长期任中共中南局第一书记,行政领导经验比较丰富。另外,陶铸曾经在林彪的第四野战军担任过政治部副主任,也算是林彪的老部下。

  陈伯达这里还透露出一个关键信息“毛主席和周总理拟的常委名单”,也就是说,这个常委名单是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拟定的。那么这个常委名单又是什么时候拟定的呢?据《周恩来年谱》记载,1966年8月6日,周恩来在毛泽东的住处,与毛泽东商议决定了新中央领导班子的名单。《周恩来年谱》这样记载:

  8月6日,(周恩来)到毛泽东处开会,商量现有的和拟补选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委员名单。会后,根据会议商定,(周恩来)拟出一份名单草案,报毛泽东和林彪。毛泽东审定时调整了政治局常委的排列名次,把原列于第七的陶铸,勾到列于周恩来之后、陈伯达之前的第四位。

  《周恩来年谱》中所谓的“到毛泽东处开会”,是指周恩来与毛泽东两个人开会。《年谱》同样证实了陈伯达的话,政治局常委的名单是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拟定的。

  (56)

  前面说过,毛泽东在召开这次中央全会之前的7月27日,就与周恩来商议好,罢刘少奇的官,让林彪取代刘少奇,但那时还没有决定新政治局的具体名单。在8月6日,毛泽东与周恩来商议,拟定了新政治局的具体名单和排名。

  这次新政治局常委的名单,是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拟定的,这件事,对于我们理解后面的历史,是非常重要的。

  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拟定常委名单,表现出刘少奇在此时已经彻底出局,失去了最高决策资格。不仅如此,在前一天的8月5日,周恩来给刘少奇打电话,建议他最近不要公开露面,不要再会见外宾。《周恩来年谱》中这样记述:8月5日,(周恩来)到毛泽东处开会后,与刘少奇通电话,建议刘最近不要公开露面,不要再会见外宾。

  《周恩来年谱》暗示说,周恩来给刘少奇打电话,是毛泽东的意思。王光美后来也回忆说:8月5日下午,少奇同志还按原定安排,会见了赞比亚工商友好代表团。少奇会见结束回家,周恩来同志打来电话,要他最近不要再出面会见外宾。是少奇同志亲自接的电话,他什么也没问,就说:“好。”

  停止刘少奇会见外宾的权力,就是象征着停止他国家主席的权力,因为代表中国会见外宾,是国家主席的最重要任务之一。刘少奇大概早就料到这些,所以“什么也没问,就说‘好’。”

  毛泽东与周恩来两个人拟定常委名单,而将要成为第二把手的林彪,居然也没有参与这次政治局常委人选的策划,这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据《周恩来年谱》记载,周恩来在与毛泽东商议之后,拟出一份名单,报毛泽东和林彪。周恩来是在拟好名单之后,才报告林彪的,事先并没有征求过林彪的意见。

  关于这点,我们以前曾经交代过,如果事先跟林彪商议,林彪肯定是不同意担第二把手担子的,所以毛泽东来个先斩后奏,造成既成事实,让林彪不得不当第二把手。

  但从林彪的角度看,毛泽东和周恩来两个人拟定名单,好像耍猴一样,就把他推上第二把手的位置。从林彪看来,他这个所谓的第二把手,实际权力还不如周恩来大,好像是一个傀儡,所以他很不情愿地出任第二把手,并特别声明:“我最近心情很沉重,我的工作和我的能力是不相称的,是不称职的,我意料是要出错误的。现在主席和中央已决定了,我只好顺从主席和党的决定,试一试,努力做好。我还随时准备交班给更合适的同志。”

  毛泽东和周恩来定下名单后,下一步就是提交现任的政治局常委,进行预选。这个预选,不一定当面开会,也可以通过“传阅”名单的形式,把这份名单在各个现任常委中间传阅一下,同意的常委就写下“同意”,不同意的常委可以写“不同意”或者“保留意见”。从现在公布的情况来看,这次预选并没有开会,而是通过“传阅”名单的形式进行的。

  (57)

  预选的结果,当然是通过了毛泽东提出的政治局改选名单,但是通过得很勉强。毛泽东在1967年5 月会见阿尔巴尼亚军事代表团时,曾提到说,这次预选的结果,只是勉强过了半数。毛泽东说:当时多数人不同意我的意见,有时只剩下我自己,他们说我的看法过时了,我只好将我的意见,带到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去讨论。通过争论,我只得到了半数多一点人的同意,当时还有很多人仍然想不通。李井泉想不通,刘澜涛也不通。陈伯达同志找他们谈,他们说:“我在北京不通,回去仍然想不通”,最后我们只能让实践去进一步检验吧!

  从后来的情况分析,对这次政治局常委的改选名单,大概是毛泽东、周恩来、林彪和邓小平同意,而刘少奇、朱德、陈云不同意,这样以四比三的微弱优势通过,所以毛泽东说“我只得到了半数多一点人的同意。”在关键的时候,邓小平投了赞成票,这是后来毛泽东重新启用邓小平的一个原因。

  然而,毛泽东的这份政治局常委改选名单,又出现一个新的问题。因为以前的刘少奇、朱德、陈云,都是中央副主席,而陶铸、陈伯达、康生这些人并不是副主席,让他们排名在副主席之前,显得不伦不类。最后,周恩来提议,只保留林彪一人作为党的副主席,以突出他作为接班人的地位,而原有的副主席,包括他自己,以后一律不再提及,改用政治局常委的名义见报。这样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新政治局常委名单通过预选后,8月12日在大会上进行决选,这当然是肯定通过的。不过大多数人因为事前没有被“打招呼”,所以对新的政治局常委名单感到“震惊”。据参加这次大会的中央办公厅机要秘书陈宽宏回忆说:“选举前,我在分发文件时,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单时,惊奇得不得了:刘少奇怎么排到了第八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据王光美回忆说:少奇在选举后当即表示:主席不在北京时,中央在文化大革命中所犯的路线错误,主要由我负责;我说过的话,作过的事,我都负责,决不推脱;其他同志所犯错误,我也有责任;我当遵守党起码的纪律,不搞两面派,不搞地下活动,有意见摆到桌面上来。他还请求辞去所任职务,说:“中央常委、国家主席、毛著编委会主任,不适宜了,担任不了。”少奇同志发言后,林彪当即说“好”,站起来主动同少奇握手。

  从王光美的回忆也说明,林彪对批判刘少奇是消极的,而且对刘少奇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

  (58)

  8月12日,八届十一中全会闭幕。对与毛泽东来说,在这次大会是一次失败的大会。毛泽东在会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又是发脾气,又是写大字报,又是私下动员,又是召来林彪助阵,依然没有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毛泽东要掀起批判刘少奇,但掀不起来,连林彪这个铁杆都不积极;毛泽东要罢刘少奇的官,但只以微弱多数勉强通过,而且还不得不保留刘少奇的政治局常委。在这次大会上,毛泽东十分被动,可是说是栽了一个跟头。

  尽管是一次失败的大会,但毛泽东在闭幕式上,还必须讲话。毛泽东首先谈大家关心的中共“九大”问题:“九次大会,大概是在明年一个适当的时候开,现在要准备。”

  毛泽东然后谈到这次会议的情况,因为有很多人反对,毛泽东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他说:“至于这次全会所决定的问题,究竟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要看以后的实践。我们所决定的那些东西,看来群众是欢迎的;关于文化大革命,广大的学生和革命教师是支持我们的。”

  毛泽东这里,没有强硬地说这次会议的决议是“正确”的,而是谦虚地说:“正确还是不正确,要看以后的实践。”毛泽东说这样谦虚的话,就是反对他的人,也会产生一些好感。

  然后,毛泽东说到党内派阀问题,他说:“有人就说,‘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我们现在是不是党外无党?我看是党外有党,党内也有派,从来都是如此,这是正常现象。我们共产党也是这样。”

  毛泽东在这里,公开承认党内有“派”,他自己是一派,而刘少奇又是一派。毛泽东把党内的“派”,说成是“正常现象”,这是针对那些惊奇不已的中下层干部说的,因为这些人想不到毛泽东会与第二把手的刘少奇发生斗争。毛泽东要告诉人们,他与刘少奇的斗争,也不值得奇怪,党内一直都有派系,有派系就有斗争。

  之后,毛泽东又提到刘少奇的问题,他不点名地说:“对犯错误的同志,总是要给他出路,要准许改正错误。不要认为别人犯了错误,就不许他改正错误。我们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一看二帮,团结、批评、再团结。”

  毛泽东知道,这次他罢了刘少奇的官,有很多人不赞成,很多人同情刘少奇。因此,毛泽东要安抚一下那些同情刘少奇的人,暗示他将来会给刘少奇出路的,这样可以使那些人对刘少奇的同情心有所减小。

  最后,毛泽东强调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他说:“如果不开这次全会,再搞几个月,我看事情就要坏得多。所以,我看这次会是开得好的,是有结果的。”

  (59)

  毛泽东嘴上说“这次会是开得好的”,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次会议开得并不好,大部分高官的思想,并没有被毛泽东“打通”,他们思想上的弯子转不过来,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不少人在思想上对刘少奇有共鸣,有同情,这使得毛泽东在政治上批倒批臭刘少奇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毛泽东的胜利,仅仅是在组织上罢掉了刘少奇第二把手的官。但这也仅仅是把刘少奇在党内第二位的排名,向后挪动几位,还保留他的政治局常委,即使这样,毛泽东也只是获得了“半数多一点人”的同意。

  由此看来,毛泽东在党内的力量,已经相当空虚了。毛泽东想要依靠自己在自己党内的力量来彻底打倒刘少奇,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想要撤销刘少奇的政治局常委,在党内都很难通。因此,在此之后,毛泽东放弃了利用党内力量打倒刘少奇的试图,完全依靠群众和红卫兵来打倒刘少奇了。

  这次会议是毛泽东最后一次试图用党内的力量,来打倒刘少奇,但毛泽东失败了。最后毛泽东只好转而利用红卫兵和群众的力量,才达到了打倒刘少奇的目的。

  如果站在毛泽东的立场上,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毛泽东召开这次大会,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完全可以不召开这次大会,可以不必罢刘少奇的官,直接利用红卫兵和群众打倒刘少奇,这样的效果更好。毛泽东召开这次大会,不仅自己在会上搞得灰头土脸,还埋下一个巨大隐患,那就是把林彪推上了接班人的位置。

  因为毛泽东要在组织上罢免刘少奇的官,就必须在组织上补充一个人来填补第二把手的空白,这个人就是林彪。如果毛泽东直接动用红卫兵打倒刘少奇,就不会产生组织上的空白,就不必硬把林彪推上接班人的位置。

  如果林彪不当接班人,他批判刘少奇可能更大胆一些,支持毛泽东可能更积极一些。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如果做一件事前,做错了也不要自己负责的话,那我们就会大胆去做,无所顾忌地去做。相反,如果做一件事前,做错需要自己负责的话,我们就会谨慎得多,瞻前顾后,顾虑重重。

  林彪如果不是接班人的话,中国不管出了什么乱子,他都可以不必为此负责,他可以随时回家去养病。可是林彪一旦成为接班人,中国出了乱子,他就逃不掉责任。所以林彪从自保的角度来看,一旦成为接班人就不能乱来了,他要为自己的后路着想,因为他一旦踏上接班人的位置,就再也不可能托病回家去养病了。

  毛泽东在1960年大跃进犯了大错,但那时林彪还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毛泽东,因为林彪这样做,也不会有人说,林彪对大跃进饿死人应该负责任。也正是因为林彪没有责任,他才敢于大胆地支持毛泽东。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毛泽东不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不硬推林彪当接班人,那么林彪反而会更加大胆和无所顾忌地支持毛泽东的文革,这样文革就可能会出现另外一个结果。【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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