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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的美,在日本已經是一種慣常的美。
電視上一出現“櫻前線”消息,每個家庭就開始計劃着“花見”了。狹長的國土,把花期從北到南拉長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認識一個朋友的弟弟,是櫻花的鐵粉,隔三差五的年份,就會追着櫻前線從九州到北海道一路看下去,他是開着拖車,利用免費停車場和日本各處有提供的飲用水。追逐着櫻花,延長着自己的春天。
如果問,爲什麼喜歡櫻花呢?大部分的日本人都會認真地想一下,或者說因爲是國花吧;或者說因爲漂亮吧;或者說是春天最早開花的吧等等,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沒有人會把櫻花當作一種精神,甚至,說起櫻花那種短暫的美和武士道精神的關聯,很多人也沒有特別的激昂,就是那麼淡淡的,就像任何時候的日本人一樣的狀態。
櫻花其實不是只有日本才有的,在北半球的溫帶大部分都有生長,而日本原本宮廷裏矚目的花是遣唐使帶回來的梅花。後來在平安時代,日本人開始提倡“國風文化”,傳承自己的古文化,而櫻花才被矚目起來。“花見”的習慣,就是那時候從皇室開始了。
據說櫻花樹原本是富士山的守護神,是一位紅顏薄命的女神,在她最美麗的時刻猝然而逝。最初“櫻”的詞彙來自於奈良時代編輯的《萬葉集》,當時的日本人認爲櫻木是神聖的,日語裏“櫻”被叫做さくら,“さ神”是稻田裏的神,“くら”是指神的鎮座。這裏面也合着季節,櫻花開的時候正是開始播種的時期。即便如此,最初的“花見”還是在貴族開始的,直到江戶時代纔在庶民階層開始盛行,而大規模種植還是因爲治水工程,所以,日本的河岸基本上都有大量的櫻花樹木,還有便是神社寺院和墓地,再後來便是學校和公共設施場所,這些地方都種有大量的櫻花樹,慢慢地也就成了各地的櫻花名所。
日本全土最多的櫻花樹是染井吉野櫻,是明治以後的櫻花樹,是由大島櫻和江戶彼岸櫻嫁接而成的,當然,還有各種風姿卓越的一棵棵櫻花名樹,遍佈全國各地。
櫻花從花蕾到半開再到八分開直到滿開都是美不勝收的,但這些和普通的花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吧,如果說花開花落的短暫傷情影響了日本人的人生觀,那麼木槿和椿的花期更短;如果說優雅的美麗,博得了日本人的心,那麼腳前腳後盛開的玉蘭和桃花也不差,爲什麼偏偏是櫻花呢?幾年觀察下來,我覺得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落花時節的完美,沒有任何一種花能落英繽紛的如此乾淨和利落。在日語裏選用了一個詞“櫻吹雪”。
櫻花的飄落,看不到花色的褪色,花朵花瓣在最爲飽滿豔麗的時刻,會驟然飄落,絕不肯在樹上黯然,這一點,似乎還沒有發現其他的花是這樣有完美的結束,就是這樣的完美,可能在被平安貴族們吟詩讚歎和流連自嘆時,慢慢地形成了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在歷史的長河裏浸透了日本人的精髓,那種爲了尊嚴和理想而自刃的切腹,雖然殘忍卻充滿一種令人讚歎的尊嚴,慢慢地,這種追求櫻花般完美的精神,也融入了日本人的工作當中,把能夠做到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完美。
選着了一棵植物,讓它的風範渲染人類的生活習慣,慢慢地,這種植物的特徵就能影響這種植物圈內的人們,並成爲一種主流的道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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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花見”隨着孩子的年齡而變化着方式。現在,多了納納,花見的日子就更加快樂了起來。
其實,春天一到,日本到處都是相繼開放的各種櫻花,尤其是鄉下,對這裏的人們來說天天都是“花見”。帶上納納,開車10分鐘之內就到了我這座城市和郡山市的交界處,這個叫“笹原川千本桜”的地方,這條河發源於是奧羽山脈的高旗山,緩緩沿着這兩座城市的交界流過,也是由於洪水氾濫的緣故,在昭和三十年代沿岸開始整備,如今,遠遠地望去那沿着河岸的吉野櫻,那裏是祇有一千棵呢。
這段櫻花長廊的中心是明神橋,上下延續兩公里。穿過明神橋,是一個新設的停車場,從這裏進入長廊,首先有一個小水車,一直在嘩啦啦地轉動,但這個小亮點完全被這兩岸的櫻花長廊給遮蓋了。
納納是第一次來這裏,緊張加興奮,帶愛犬散步的很多,納納第一次和同類相互碰了鼻子,非常幸福的樣子。從一座橋走到另一座橋,在這個橋邊有幾家出店,買了肉串和味噌粘糕,坐在岸邊的石凳上,看着稀稀落落的人或是在草地上吃便當,或是在悠閒地散步,沒有喧譁的人聲,只有潺潺的流水和微微的風以及落英繽紛。
回家的路,因爲納納暈車,就走了田間小路,走走停停的,就把車交給了卡茲,自己披上大衣牽着納納,決定從後山的小路,走回去。
在這裏住了十年,這條路倒是第一次,零星的幾乎人家,山窪裏的水田正在灌水,山櫻有些落了,陽光處新綠正在朦朧,邊走邊想:日本的農民真是幸福啊,無論把家建在哪裏,都會有一條柏油馬路通來,水電煤氣是不用說的,就連下水的淨化槽也是完備的,基礎設施的保證,使得城裏和鄉下生活的基本沒有很大的差異,相反,如果像我這樣沒有過大物質慾望的人,鄉下似乎更具魅力。
慢慢地走,滿地都是那種深紫淡紫色的小花和黃色的蒲公英,納納時不時會停下來,或吃吃一種草;或嗅了半天,然後作勢尿一下(其實她已經早就把尿尿光了)山風輕輕地吹着,偶爾有一輛貼着高齡者標誌的小卡車也是晃晃悠悠,車上的歐吉桑大聲地招呼着走過,午後的陽光十分耀眼,這情景似乎在哪裏見過,我又像是莊周蝴蝶起來了。
當腳有些痛的時候,隱約在山坡上的家,已經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