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劫》第一章采访11 作案时间

11 作案时间

“是这样的。”黄沙悠然地点着一支烟，将火柴在面前挥舞了几下，朝我吐了口烟圈，“昨晚十一点左右，我从分行大楼保卫科值班室出来吃宵夜。我每次吃宵夜，都是跑到镇西边一家沙县人开的牛肉馆，吃上一碗牛杂粉，再喝上一瓶啤酒的。我骑着摩托经过西门储蓄所附近的一家KTV夜总会时，看到黄森岩平时骑的那辆湛蓝色的Honda SW T600摩托正停在门口。”

“你怎么就能确定那辆摩托是他的呢？”我问说，“或者昨晚他刚好将车子借给别人了呢。”

“这不可能。据我所知，湛蓝色Honda SW T600摩托，全镇上只有两辆。因为昨晚是他值班，也是我值班，所以我停车进去夜总会看了一下。见到黄森岩果然在里头，他正跟两个女孩在那里喝酒唱歌。我忍不住过去提醒了他一下，他笑着说马上就回储蓄所去。”黄沙说，“像这种违规的事，平时大家一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年轻人嘛，玩心重，这我理解。但是后来出了抢劫那件事后，他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你想，我如果把他泡吧这事说出去，他的结局就更惨了！”

“擅离职守，这事果然有些严重。”我说，“假如凶犯跟黄森岩认识，又恰好知道了他在喝酒泡妞，那么凶犯可能就更有把握作案了。凶犯很有可能在他还没有回储蓄所前，就先翻墙潜入储蓄所里，逼问郑小寒。或者干脆就冒充是黄森岩，赚开营业厅的边门，然后再将郑小寒拿住逼问。黄森岩回来后，他们一不做二不休，一斧头就将他砍死了。”

“事实上，凶犯就是在黄森岩还没有回来时，就潜入储蓄所了。看来黄森岩在离开夜总会后，并没有立即储蓄所，而是又去了什么地方，或者是还呆在夜总会里。”黄沙说，“我考虑了一下，黄森岩人既然已经死了，这事我还是瞒着好。不然的话，他烈士没捞到，到时反而多了一项渎职罪，那他的家里人在镇上还有什么脸面？况且他的姐姐又是那么疼爱他……”

不过，我认为从案件侦破的角度考虑，黄沙是有责任将这事告诉刑侦人员的。因为假如凶犯认识黄森岩的话，那么问题就变得复杂了。考虑到凶犯有可能在作案前跟黄森岩有过接触，甚至知道了黄森岩还把金库的钥匙带在身上，那么他的行为就是侦破的重要环节了。这样一来，凶犯在进入储蓄所后的主要目标，就锁定了郑小寒了。如果情况是这样，说不定还可以从那天晚上跟黄森岩有过接触的人当中，找到案情的突破口的。

我甚至还推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凶犯可能还不想让跟他们有着交往的黄森岩死，所以选择了在他外出的机会进行作案，趁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但是黄森岩却回来的过早了，以至于送了命。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问题的症结，还是在于黄森岩身上的钥匙上。假如黄森岩没死，那么案情爆发后，他不就成了知情人了吗？

不管怎么说，如果刑侦队的警察们知道了黄森岩去KTY泡吧的事，那么这些可能性他们一定会考虑到的。

“大沙，我觉得你应该将黄森岩泡吧的事，跟刑警们说清楚。”我正色说，“这跟黄森岩的名声没有关系。在法律面前，不能允许有任何的私情，你不说，不等于就是纵容罪犯了吗？”

“也许你说的对。”黄沙叹息一下，“过会我就把这事向农行领导和公安局领导汇报一下。但愿凶犯跟黄森岩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黄森岩的姐姐黄馨是我的女朋友，她今天早上一听说储蓄所的事后，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哭着呢。”

“啊啊，原来他姐姐是你女朋友，怪不得你留了一手。”我笑着说，“既然你们有这层关系，你更应该主动向组织上反映情况的。我想黄馨她不会怪你的。她现在肯定是急着要看到警察们抓住凶手的。”

黄沙点点头，又喝了一杯酒，抽了口烟，然后表情沉郁地陷入了沉思。

“大沙，依你推测，凶犯有可能是什么时间潜入储蓄所的？你刚才说的是在黄森岩回去之前，可是这是个不确定的时间。”我问黄沙，“昨天晚上午夜时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吗？那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雨是在晚上十一点半以后下起来的，那时我已经回到农行了。这之前天气非常闷热，然后是起了一场大风，这雨说来就来了。”黄沙望了一下窗外，“依我看，凶犯很有可能就是在下雨后潜入储蓄所的，因为那时候大街上除了汽车外，几乎空无一人了，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这个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二点。”

“估计凶犯是看过了天气预报的，然后做好了精密的计划，只等大雨一来，马上就行动了。”我说。这时我的思维异常活跃，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要采访案件做报道的动机，莫名其妙地像个业余侦探似的进入了角色。

“我吃完宵夜回到农行的时间，大约是十一点半。”黄沙想了想说，“此前我经过那家离‘沙溪大桥’不远的KTV夜总会时，我看到黄森岩的摩托还在那里，因为那时快要下雨了，我急着赶回了农行，没进去冲他发火。我回到农行值班室不久，跟我一起值班的老宋出去到各储蓄所查岗，顺便吃了宵夜，他在吃宵夜时打手机给我，说黄森岩还没有回储蓄所。这说明那小子快十二点了还没有回去，也不知道昨晚他是不是喝多了。后来我是在两点时过来查岗的，发现储蓄所里出了抢劫杀人案。所以，我的判定是，案发时间应该是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

“那么，雨又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好像是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也就是沙阳市公安局和沙溪市有关部门人马赶过来之后停的。”黄沙说，“我见到黄森岩和郑小寒时，他们尸体上的血都已经凝结了了。”

“罪犯还真会选时间，一是雨天，一是郑小寒入睡之后，一是黄森岩外出之时。看来他们是成心地预谋好的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我说，“大沙，依你判断，你认为黄森岩和郑小寒两人，谁有可能先遇害的？”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叶松云跟我说的是，黄森岩是在出去给凶犯开门时被斧头砍死的，那就是说，凶犯是从边门进来的。而他又告诉我，罪犯还在储蓄所外面的围墙上，架着一副折叠式的铁梯子，那么它给人的印象是，凶犯应该是翻墙进来的，然后攀上二楼，抓住郑小寒逼问的。

叶松云的话显然是矛盾的。其实，这里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黄森岩在凶犯进来时已经回到了储蓄所，郑小寒在楼上睡着了，或是在看电视、上网。他在听到敲门声后，晕晕乎乎地就过去开了门，然后立马就被罪犯砍翻了。而围墙外架着的梯子只是罪犯造成的假象。一是罪犯知道黄森岩还没有回来，就先行架着梯子潜入了储蓄所，抓住了郑小寒逼问，然后黄森岩回来了，罪犯过去开门，因为怕黄森岩发现了楼上小公寓里的情况，于是一把就将黄森岩砍翻了。

显然，这两种可能性出入极大，刑侦人员应该不会疏忽的。

“我想……应该是黄森岩先遇害的吧？”黄沙想想说，“我赶到储蓄所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他的尸体的头部是朝着外面的。这说明，凶犯是在黄森岩开门进来的时候，就一把将他剁翻的。不过，也有可能这时候郑小寒已经遇害了。他妈的，我还真说不准。”

“如果说凶犯是敲门进来的，黄森岩过去给他们开门，那么那副铁梯子很明显只是起到迷惑的作用，它显示的意思是，罪犯跟黄森岩和郑小寒并不认识，他们对储蓄所的情况并不了解。如果是这样，那么罪犯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样一来，那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我笑着说。

“绝对的！麻子，你的推断有点意思。”黄沙夹了几筷子蛇肉放进了火锅，笑着说。

“好了大沙，该说说你发现案情的事了，这可是我要报道的第一手资料。”我给黄沙添了酒，“其实，昨晚上十一点半以后，下了那么大的雨，你的那个同事老宋只要打个电话到储蓄所问一下情况就可以了，他又何必亲自冒雨跑一趟呢？看来他是个负责任的保卫干部。而你在两点时冒雨去了储蓄所，更是难得了，你最好把这些事说得具体生动一点，这对于推广你们的形象，甚至将来的提拔，都会很有好处的。”

“谁他妈的稀罕这个？！十一点半后，老宋他是出去吃宵夜的。”黄沙红着眼，嘴里冒了一大口烟出来，夹杂着浓重的酒精味和蛇肉味，“麻子，记得我在南山上要退伍时，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赶上好好地打一场仗，而是呆在的那座景色美观的山上，无所事事。那种痛苦，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后来回到了沙溪镇，什么前途都没有了，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那是那是。”我笑着说。眼前黄沙的这副醺醺然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他退伍时喝得酩酊大醉，痛不欲生的情景，“大沙，你昨晚两点到储蓄所去查岗的时候，那个老宋在干什么？”

“麻子，我靠，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审讯呢？拿腔拿调的。”黄沙笑着续上了一支烟，“昨晚快十一半的时候，我吃好宵夜，顺路买了两包烟回到了农行保卫科，然后换了跟我一起值班的老宋出去吃宵夜，顺便查一下岗。老宋是个慢性子，又嗜酒，每天吃点心时，也要喝上几杯，说是能提神。每次他喝过酒之后来值班，都是昏昏欲睡的，呼噜打得惊天动地的。昨晚他十一点半后出去吃宵夜，前后共花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是啃到了什么宝贝骨头。”

“这么说，老宋是凌晨一点左右才回到你们保卫科的？大沙，你能确定他真的一直是在吃宵夜吗？”我觉得这个老宋的宵夜吃的有些蹊跷，就忍不住问道。

“这我就说不清了，不过依着他的性子，平时他要是喝到早上七、八点才回来，我也不会感到意外的。后来雨越下越大了，我怕他喝多了，误了查岗的正经事，就拿了雨衣出去找他。妈的，他果然还在他常去的那家小吃店里喝酒，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似的，不住地跟年轻美貌的老板娘在打情骂俏呢，我过去拉了他就走。……唔，这时候的确已经是快凌晨一点了。”黄沙说。

“大沙，你把这些细节都跟刑侦队的人，还有你们的头说了吗？”我关切地说，因为在案情水落石出前，谁都不排除有犯罪的可能。

“这种溴事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去？毕竟我还是保卫科的科长呢。”黄沙凝着眉目说，大口地抽着烟，“老宋他跟我可是铁哥们，何况他最近正忙着要入党呢，说是今年年初他抽过签。是上上签，主官运、赌运、财运三喜临门。我要将他喝酒的事说出去，还不毁了他？”

“你说什么，赌运？难道老宋也好赌吗？”我顿时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