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的冬天(7):冬天还很年轻
(2018-12-24 07:5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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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竞惊讶于自己居然把郭涛拉出来,而目的再明显不过:不过是想引发罗岩 的嫉妒之心。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做法十分庸俗可笑,然而却可笑地意识到自己也 陷入到这种俗套中去了。她曾经赞同过别人说的“爱,就是不自私,不嫉妒,不 贪婪”,现在当她以为自己多多少少在爱的时候,却恐慌地发现“爱,就不能不自私,不能不嫉妒,不能不贪婪”,有爱,故有忧也有怖。想到这些,就自觉不自觉地把两个人的谈话从郭涛身上引开了。罗岩犹在那边赔笑道:“我自己不在乎这些什么节日生日的,所以就忘了。这是我的不对,以后一定改,好吗?”李竞就笑起来,却道:“我也是打电话到你家好几次没人接才着急的。这些节日嘛, 说穿了,不就是人造出来的嘛。真地在乎的话,每天都可以庆祝的呀……”
百无聊赖的圣诞之后,又是百无聊赖的元旦。她和罗岩在电话里百无聊赖地说着彼此的百无聊赖。罗岩就感叹道:“叫你来,你又不来,现在又说呆在家里无聊。叫我怎么办?”李竞蜷在床上,一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却玩弄着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狗,也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去啊。但是我没怎么开过高速啊。”罗岩道:“那你才要开、要锻炼啊,你去过布法罗吧,到我们这儿,也就多两个小时的路程,没关系的。”李竞又道:“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去实验室干活了,老板要回来了。”罗岩笑道:“所以要抓紧过来啊,等开学了,就更没时间了。”
李竞换了一个姿势道:“照你说的,我是非去不可了?”“非来不可。”“不去不足以平民愤?”“不来天理不容!”。李竞“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整个一个逼什么为什么嘛!”两个就都笑着。李竞停下来,叹口气道:“其实,我最怕的是见面后我们会失望。”罗岩停了停道:“我们都看过照片啊。”“照片有什么用啊,又不会说话!”“所以要见真人啊!照片再好看,也抵不上一个大活人的一举手一投足感染人啊!”“谁说你好看了!臭美呗,你!”罗岩“呵呵”地傻笑,李竞就心动起来,却叹口气闭了眼睛。罗岩在那边道:“你知不知
道,每次你叹气的时候,我都特别心疼。你这个叹息太具有杀伤力了!”李竞想说“你的嗓音就能杀人呢”,却到底没说出来,只是道:“是嘛。”
半晌,李竞道:“要是我们见了面,感觉特别不好,怎么办?”罗岩笑道:“再不好,两三天总可以忍受吧。”“感觉不好到要掉头就跑怎么办?”“你没必要那么悲观吧。再说了,一个人的容貌就那么重要嘛?”李竞笑起来,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是很在乎一个人的容貌的!”罗岩在那边就道:“不好了,我要被你抛弃了!我可是恐龙!”李竞笑道:“还好,不是癞蛤蟆呢!”罗岩在那边笑得气短,直道:“你,你怎么这么刻薄啊!”“你到今天才知道啊!”“还不算晚,我要考虑跟不跟你见面了。”“怕了吧?呵呵。”……
尽管罗岩在电话里千求百请的,李竞还是没能说个爽快的“好”字,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真地在考虑去看罗岩了。她觉得这样的邀请,有着量变到质变的作用,当然,其他外力的突然作用也不可小觑。李竞最终决定离家出走,还因为吴欣的老公程放来了。
光是一起看电视时候吴欣的撒娇也就罢了,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亲热却又关不严实的声音,才让李竞尴尬万分。程放来后的第二个下午,李竞就跑到实验室去避难了。在实验室,自然也没有心思做什么实验,倒是在网上把从自己家到罗岩家的行车路线研究了个透彻,又打印了相关地图,似乎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罗岩下一次电话里的邀请了。
当然,她一直顾虑着的还有天气。这半个月还是比较温和,虽然时不时地下场雨或雪什么的。天气预报则在说最近的温度比多少年来的最高纪录还高了一度还是两度,但又警告说:冬天还很年轻,随时还可能出现暴风雪的天气。李竞知道天有不测风雪,倒也不去瞎担心了,只是想:真要去,一定是好天好日的时候出发就是了。
下一次的电话里,罗岩却偏偏不提见面的事情了。李竞心里好笑,只好提示说家里多住了室友的老公,感觉挺难受的。罗岩这才笑道:“那你还在家里做电灯泡干什么?赶快来我这儿吧!这两天暖和得不行呢!”李竞笑道:“那我真去了啊,你不害怕我是恐龙嘛?”罗岩笑道:“得了吧你,恐龙也是人人做得的!
我给你看看行车路线吧!”
当天晚上他们就研究好了路线的所有细节,包括李竞应该在哪儿停车吃饭,在哪儿加油,在哪个路口上高速哪个路口进市区,细密妥当到无以复加。罗岩在那边仔细叮嘱的时候,李竞一边认真地听,一边感觉心底有种温暖的东西渐渐涌上来漫上来。这些事情她不是不会做,实际上也一直要求自己去做,不盲目地去依赖别人;但是罗岩这样的关心还是感动了她。
收拾行李,李竞看着自己的一叠内衣,颇有些踌躇。有些是来美后买的,比如那因价格太贵只买了两件的维多利亚的秘密,一黑一红,都是她喜欢极了的颜色和式样;当然还有出国时疯狂采购的高质量内衣,因有母亲帮着的,大多都是比较传统的白色带蕾丝花边的,也有浅浅的粉红色样的……李竞一人在家时,对着镜子比画了半天,还是每种颜色挑了一件。然后又将平常没怎么戴的珍珠耳坠检出来戴上,脖子上倒是普通的红色丝线玉质项链,于是就想这项链跟比较成熟的耳坠似乎有点不协调,可又实在不太喜欢自己的珍珠项链和金项链,可怎么办呢?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就飞红了脸,匆忙戴好了耳坠,对着镜子把头发托起来,耳坠和项链就都在目力之内,一切居然都很协调,甚至美丽到让她有点不认识自己了,竟怔怔地看了半天,才长叹一声放下了头发。坐回床上,李竞感伤地想:这样美丽的自己如今也只能跟命运赌博了,只能在充满未知的罗岩身上下这青春尾巴上的爱情一注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一切准备妥当了,先跟罗岩打电话说了自己正要出发, 大概下午三点到,又仔细描述了一遍自己车子的特征。罗岩在那边大大咧咧地道:“我一眼就会认出来的。快来吧!路上小心!”李竞挂了电话,跟刚刚起来吃早饭的吴欣程放说了一声要去同学那里玩几天。吴欣笑道:“真羡慕你啊!来去自
由的单身贵族!”程放倒似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只道:“大冬天的,你开长途可要小心了!昨夜里下了点小雪呢,不过现在都化尽了。今天看样子倒不象会下雪……”李竞看见吴欣有些责谴程放的眼神,不敢多说,连忙就告别下楼了。
从家门口出来,转上绿林路,然后在交通灯前等着转上高速。李竞看着不远处光秃秃的群山,黑一块白一块的,倒裸露着些真实和力度,跟春天的连青接黄、夏天的流绿叠翠、秋天的漫红燃橙比起来,虽然不算美,却也算别有风情的样子了。只是这冬季稍微长了些吧,近五个月呢。正漫漫地想着,后面人鸣了一下喇叭,李竞看已经是绿灯了,忙着小心地转上了高速公路的加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