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的崛起始于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详见《赵武灵王》),一代雄主用无可反击的雄壮武力吞并中山国,镇服东胡、楼烦、林胡等胡人部落,迫使他们进献良马、提供兵源。俗话说英雄不过三代,武灵王的子孙里,似乎就没出过什么好鸟。到了罢免廉颇而至长平之败的赵孝成王一代,更是败家有方,令人扼腕...
武灵王死后,其子赵惠王把过多兵力投入到东方六国的内耗,致使北方东胡和林胡的军事力量逐步恢复强大,与赵国渐行渐远,后来干脆与北方崛起的匈奴合伙,开始不断骚扰赵国北部边境。赵国没辙,只好遣将带重兵于北境戍边,由此倒引出了东方六国最后一个名将李牧。
李牧赴北戍边大约是在赵孝成王即位之前(约公元前270年),因为当时赵王的主要精力放在南方,致使北陲的李牧迅速做大了。他有权根据需要设置官吏,防地内的租税也由李牧一手掌管,俨然一方封疆大吏的派头。
自然,李牧不是当今的贪官污吏,租税由他掌管是实,但并没有掌管进他自己的腰包,而是‘为士卒费’,根据需要购置军需呀、犒赏士卒啊什么的。李牧每日里敦促军士‘习骑射’,小心看守烽火台,又挑选会讲胡语(不是说胡话啊)的士兵,精心训练,派他们深入胡地刺探军情。
李牧练兵有个很特别的奖赏,他每天都要杀几头牛,把肉切成大块,烤熟(跟胡人学的,类似当今的BBQ)。这些大块的牛肉只用来奖赏训练中表现极佳的将士。久之,李牧军中要说谁谁谁又在大块吃牛肉,无异于当今给记一等功一般,羡煞旁人。
胡人南侵可不是为了传播文化,不过是为了掠夺而已。李牧呢,偏不给你如愿,给你来个坚壁清野。军中严令:“匈奴如果入侵,人马立即收拢进入营垒固守,有胆敢出击者斩!”李牧的烽火报警系统又灵敏高效,结果匈奴每次南下,赵军都早早得了消息,立即收拾东西退入营垒,恨不得连马粪都不留一堆。匈奴抢无所抢,打又打不着,每次都满怀胜利的喜悦空手而归。
不过让匈奴“喜悦”的次数多了,虽说赵军人马物资都没什么损失,‘然匈奴以李牧为怯’,连赵兵自己也为摊上这么个慫将领而暗呼窝囊。赵孝成王即位之后,对李牧的这种龟甲战略更是大为不满,这厮军事上狗屁不通,逼着将士们出击那是有瘾的。一听李牧尽做缩头乌龟了,就派人去骂李牧给赵国丢脸。李牧心话:“你懂个屁呀!”依然我行我素,把赵王让他出击的训导全当了耳旁风。‘赵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合辙这厮后来长平之战使赵括代廉颇早有预演啊。
李牧呢?代就代,谁怕谁呀?稀罕么?你以为这大北方的风景幽美怎么着?——卷起铺盖就回邯郸享福去了。
结果李牧的继任者干了一年就主动要求不干了,咋回事?原来这位按孝成王的意思,匈奴兵每次出来,这位必出兵交战。一来别人有备而来,二来匈奴骑兵骠悍善骑,抢了就跑,赵军虽也有骑兵,可比拼骑术,那里是这些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的对手?于是赵兵‘数不利’,‘失亡多’,边境附近再也没法象李牧在的时候那样耕种放牧了。
这位主将自己呢,有一次因追击匈奴兵落了单,被人反追,慌慌张张扯下裤衩子往后扔,匈奴兵见那物事颜色鲜艳,不知是何物而互相争抢,此公才得以逃脱。
赵孝成王一看启用新人不灵,‘复请李牧’。轮到李牧摆谱了,‘杜门不出’,‘固称疾’,今儿肠子酸,明儿脑子痒,就没个合适的时候。孝成王一看这还了得?乃再次严令李牧领兵。李牧没敢再犟,不过提出了条件:“臣赴北戍边也可,不过一切得臣说了算,一如从前,不然大王这就宰了臣算了。”‘王许之’。
李牧复任,一如既往。匈奴兵又喜悦了几年,可就是一无所获,除了嘲笑李牧胆怯之外也别无他法。李牧不动声色,开始筹备反击,首先就让孝成王协助准备战车一千三百辆。
赵王纳闷:“与胡人战,兵车何用?先祖武灵王正是因此而令胡服骑射啊。”
李牧:“臣自有妙用,请大王备之。”
李牧又精选战马一万三千匹,善射者十万人,加紧训练。一千三百辆战车送到之后,却不训练乘者冲锋杀敌,而是先把战车各插上不同颜色的战旗,李牧亲自把硬弓,射出一支支带着彩色小旗的长箭。每射一支,插着与箭上小旗相同颜色战旗的战车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围成一道车城。另选五万步兵勇士,皆左手一盾,右手一刀,每日就练一招:砍马腿。将士们也不解何意,只是按将令勤练不辍。
一切准备就绪,李牧开始让部下把大批牲畜轰出去放牧,结果搞得北境跟南泥湾一样遍地是牛羊。匈奴就派小股人马来打劫,李牧这次倒是带人出击了,但是‘佯北不胜’,还故意舍却一些人口、牲畜。匈奴单于一直就认为李牧怯弱,听说有那么多好东东可以抢,于是率大队人马南侵。
李牧设好埋伏,亲率少数人马开始诱敌,和匈奴兵一碰转身就逃,一边跑还一边扔东西。匈奴单于更加坐实了李牧就是个胆怯的脓包蛋,率领大队人马在后面追得兴高采烈。因为一边追一边还要捡李牧扔下的东西,渐渐与李牧拉开里许之距。
李牧突然回身“嗖嗖”射出一只只带彩旗的长箭,埋伏在两侧的车卒齐声呐喊,一涌而出,各按颜色排在一起,飞快地用战车在匈奴兵与李牧之间筑起一道彩色的城墙。
匈奴兵前路受阻,正惊异间,前方及两侧赵兵弓箭手齐出,箭如飞蝗。匈奴兵遇伏不乱,一边纷纷用兵刃击打飞箭,一边缓缓调转马头,拟沿着没有赵军弓箭兵的来路撤出。哪里料到来路上,无数赵国步兵手举盾牌,黑压压一片冲杀过来,见马腿就砍。
匈奴兵哪里见过这等立体攻击?自个儿击打天上的箭矢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座下的畜生?赵兵有盾牌在手,只专心伺候马腿,这五万勇士又训练有素,跟梳头一样在匈奴阵中梳了一遍,匈奴骑兵十停里倒有了九停半变成了步兵,剩下的半停也大多战马受伤,一瘸一拐。
这时赵军弓箭手停止射箭,两个侧翼埋伏的万余骑兵呼拉拉冲杀而出。战局戏剧性地演变成了赵国骑兵对匈奴步兵。赵国骑兵干不过匈奴骑兵,可要欺负一下本就不善步战的匈奴步兵还是绰绰有余,结果可想而知。
是役‘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匈奴单于仅以身脱。李牧乘胜攻击,‘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匈奴自此闻李牧之名丧胆,‘其后十余岁,不敢近赵边城’。看到赵民放牧也不敢过来,谁敢担保这不是李牧的诱敌之计?赵王这才明白,李牧要那些战车并不是要用来冲锋陷阵,而是把它当作可活动的壁垒使用。
自此北部边防,无人敢对李牧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