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事的深入,逃到莒邑的齐湣王再也不认为齐军天下无敌了,再不想辙恐怕连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了。遂派人入楚,说你楚国这次跟着别人找寡人的晦气,不就是想要淮北之地吗?行,咱俩也别打了,如果您能把攻打淮北的兵调到莒邑来帮寡人抗燕,寡人把淮北整个拱手相送;如果能帮寡人把燕军赶出去,寡人另有重谢。
楚国本来也是伐齐多国联盟中的一员,济西之战后把军队调去攻打淮北,折腾了一年多也没把个淮北拿下来。没办法,齐军据城而守,老鼠不出动,如果攻方将领没点花样新招,一味的蛮打,真无异于小猫吃乌龟了。如今齐湣王伸出这么一根橄榄枝,楚人觉得是不抓白不抓,于是命大将淖齿率兵赴莒邑帮齐湣王抗燕救齐——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楚国在扇自己耳光啊。
淖齿到了莒邑,与齐湣王守了一段时间,见燕军势大,这王八蛋又开始琢磨把齐湣王卖给燕军以图个人富贵,加上齐湣王这个人也实在太难相处了,结果淖齿用极其残酷的手法杀死了齐湣王(因实在太残忍,具体细节这儿就不说了)。齐湣王骄横一生,到头来引狼入室,惨遭杀戮,叹。
淖齿的泯灭人性激起齐民众怒,义士王孙贾愤而击杀淖齿,让这厮的脑袋开了瓢。王孙贾又访得湣王之子法章,并立为齐襄王。
齐军之败,其实很大程度是败在齐湣王自己手里,如今没有了这根搅屎棍子,新王初立,所谓换帅如换刀,莒邑军民终于齐心护主,皆拼死战,致使燕军久攻莒邑不下。此时齐城仅余莒邑、即墨两座。
正当乐毅带兵加紧围攻莒邑、即墨的关键时刻,已然奋战了三十三年的燕昭王突然病逝,‘子惠王立’,一幕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历史剧再次重演。这幕历史剧的导演就是本篇的第二位主人公——齐将田单。
田单是齐王远亲,本在齐都临菑当个小官。了解他的人评价他‘有智术,知兵’,可惜以齐湣王那派头,哪里识得这等人才?乐毅攻破秦周、迫近临菑、齐湣王落荒而逃的时候,田单因职位低微,连随湣王逃难受罪的资格都没有。手头又没兵,有本事也白搭,遂率族人逃到安平。
田单的成名作不是在战场指挥作战,而是在安平指挥族人逃难——啥叫行行出状元?只要有本事,逃难都能成名。临菑沦陷之后,燕军不止不休,继续在齐境攻城略地,使田单认识到此次燕军其志非小,远远不是出口鸟气那么简单。安平城薄,难以久守,再次逃难是早晚的事。
田单于是让人把马车的轮轴伸出在外的部分锯下,固之以铁箍。时燕军尚远,人皆不明田单所为,只有田单族人听命而行。
不出田单所料,安平后遭燕军攻击,‘城坏’,于是乎齐人争相逃窜,乱作一团。‘乘车者推挤,多因轴头相触’,伸出来的车轴左挂右碰,折断的折断,散架的散架。乘车的人呢?‘为燕所虏’。惟田氏一族概无此虞,‘竟得脱’,向东直奔即墨而去。
田单逃到即墨之初,依然未得重用,直到齐国仅剩莒邑、即墨二城,几近亡国。公元前279年,乐毅久攻莒邑不下,挥师东进,围攻即墨。即墨守将冒然出击,‘败死’。残兵退回即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
终于有人站出来推举田单做他们的新首领,理由很简单:‘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田爷能预知安平不守,并出奇而脱,可见田爷‘谙熟兵法’。到底改造马车这件事与兵法有多大联系,如今也没人追究了,田单终受命于危难之间,‘立以为将军’。
田单明白当前两军的实力对比,象前任守将那样贸然出击只能是自寻死路,遂率全城百姓据城坚守,等待时机。齐国仅剩的二城:莒邑因更立新王而不破,即墨因田单死守而得保,为齐国最终的翻盘留下筹码。
这一战略相持阶段并没持续太长的时间,上天就以良机相赐田单,这就是燕昭王之死。消息传到即墨,而且听说新立的燕惠王‘与乐毅有隙’,田单暗喜,开始导演他的反间大戏。
田单先是四处散布谣言说:“齐国现在‘城之不拔者二耳’,你以为乐毅真的是没能力打下这两座孤城吗?您被耍了!他不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已。这厮‘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他故意留下莒邑、即墨,不过是找借口以便留在齐国,进一步收买齐国人心,为他自立为齐王拉选票。这要是换了别人为齐将呐,‘即墨残矣’。”
这话就传到了燕惠王耳朵里,‘燕王以为然’,‘乃使骑劫代将,而招乐毅’——昏君就是昏君,听见风就是雨,乐毅真有称齐王之心,明知齐襄王就在莒邑,还不加紧攻击、以绝后患?就好像有人想王燕,会留着你燕惠王吗?
‘乐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知道燕王招自己回京没安啥好心,‘畏诛,遂降赵’,奉召回京难免一死,于是回归故土赵国。——乐毅此举,一如当年畏赵公子成、李兑之清洗而奔魏,比后来的岳飞做得好,做忠臣不是要做迂臣。
且看乐毅的离去带来的后果吧。燕军方面,‘燕人士卒忿’,乐毅将兵,与士卒同食宿,深得部下爱戴,现莫名其妙被罢免,部下没点想法才怪;齐军方面,田单看到取而代之的是这么一个与乐毅一比都可以称作“智障”的骑劫,大喜过望,妙招连出,戏骑劫于掌股。
深受孙膑军事思想熏陶的田单深知士气对用兵的要义,‘乃令城中人食必先祭其先祖于庭’,也就是吃饭之前找块开阔地,摆上饭菜汤汁让死去的祖先们先行“享用”。自然,已登仙界的先祖们是不屑来吃这些俗物而自毁道行的,来享用这些祭品的,却是眼尖嘴馋的飞鸟。于是乎一连多日,即墨城上空,飞鸟翔舞。
城外‘燕人怪之’,他们哪儿知道这不过是“鸟为食翔”?田单开始装神弄鬼,让人传出话去:“天神下界,瑞鸟先行,‘当有神人为我师’。”
有个小流浪汉初到,不知利害,就跟田单说:“你看我像不像你说的那位神师涅?”田单灵机一动,立马就把这位给按到了神椅上,‘东向坐,师事之’,三拜而呼:“神师助我。”
那瘪三哪见过这等阵势?早吓得浑身筛糠、结结巴巴:“小人...小人瞎说的,小人...其实狗屁不懂。”因内心恐惧,说的话细若蚊足,唯田单闻其言而已。田单沉声喝道:“‘子勿言也’”,吓得那小子连屁都没敢再放一个,尽数Recycle了。
田单就这样把这位供养了起来,每每有号令下来,‘必称神师’。这样一来,齐人听说有神师相助,士气大振。燕人呢?本来为了乐毅的离去就很不痛快,现下又开始心里发毛——人家有神助,你看那些鸟,就是来给神师捧场的,谁敢和神斗呀?除非你想早点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