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11月12日,法兰西大革命激进头子巴雷尔提出了一个恐怖法案:镇压一切反对势力,将里昂城夷为平地。
执行者用火药将富丽堂皇的建筑一排排炸毁,每天都有大批死人被丢进水流湍急的罗纳河,所有的监狱都人满为患。
在市政厅的地窖里关押着六十四个男女混杂的嫌疑犯。
晚上七点钟,又有一批二十人的新犯人被押了进来。
整个房间瞬时被塞满了。
人性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先来一步的囚犯会理所当然地把空气污浊,狭小局促的房间看成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他们对不请自来的新犯人充满了敌意,没有一个人让出他们的一寸领地。
整个房间笼罩在像两军对峙一样的阴森气氛中。
“罗----伯----特!罗----伯----特!”
突然,一声爽朗悦耳的呼叫打破了沉寂,把陷于麻木之中的人们拉了出来。
一个少女从新囚犯堆里跳出来,伸出双臂,跌跌撞撞地扑向了一个青年男子。
听到呼喊的那个男子也奔向了那名少女。
两个年轻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欢乐的泪水顷刻间从两人双颊留过。他们旁若无人地抽泣着,倾诉着,完全沉浸在无限的柔情当中。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恋人,恐怖势力进攻里昂城把两个人的婚礼粉粹了,未婚夫也被抓进牢房。性格刚烈的少女在监狱前大骂那些嗜血如性的暴徒,如愿以偿地,她也被抓了进来。
姑娘的手一直紧握着心上人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过。她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心上人,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看得出来,姑娘很幸福,即使和心上人一起赴死, 她也不怕。
麻木不仁的难友也被感染了,大家情绪都很激动,都想对恋人说句关怀和赞许的话。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挪向他们,说自己是神父,他愿意以神父之名为恋人举行一场婚礼,那样, 姑娘就可以冠上夫姓,一同去见天主。
少女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愿望可以在临死之前得以实现。
她跪在坚硬的石板上,亲吻着神父的手,用坚定的声音说,“我愿意同生共死。”
同样是一个‘死’字,刚才还叫人不寒而栗呢,现在却在房间里响彻得掷地有声。
“流逝的生命永远不会倒退回来,此时此刻还有爱情的眷顾,就应当尽情去享受它!”难友们送上了祝福,并在姑娘头上带上了一顶小小花冠。
他们还把仅有的里面的一个小房间腾了出来,为他们做一夜的婚房。大家举起蜡烛,神情庄重地把新人送进了那间从死神手里借来的小小婚房。
没有人对他们说出一句不得体的玩笑话,他们都为能分给别人一点点幸福感到神圣。
第二天一早,当士兵将要押送这八十四名囚犯去刑场的时候,姑娘看着丈夫会心地笑了,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目光明亮的伉俪走在最前面,带领着那群囚徒,一同踏上了死亡之路。没有人再有之前的恐惧, 每个人都神情笃定地跟随着他们。
一排排早已架好的步枪开火了,一梭梭子弹飞过,人们应声倒下。
当敌人把尸体一个个丢进罗纳河时,只看见那顶花冠从新娘的头上轻轻滑落,漫无目的地向远方飘着,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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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维格是很能抓住关键瞬间,发现人性的闪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