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之后我手里还在有效期之内的国外大学录取意向书里只剩下德国柏林自由大学,没有奖学金完全自费。之前我说过我有语言天赋,大二暑假开始我报了新东方,托福,GRE和德福,算是多手准备吧。进入2000年初期,光有英语成绩申请德国的学校还是受限制的,哪怕学校收了你签证官那边也很难通过,不像现在一句德语不会照样去德国个个高校横行。
那时我妈还在石景山游乐园里面当厨娘,工资是按照小时计算的,一个小时大概四块五毛几,那时候的时薪还是精确到“分”的。我想大概是方便犯错误的时候扣钱比较容易下的去手吧,比如说把一个鸡蛋掉地上扣你一毛两分钱,晚上下班前多做出来的油饼超过10张没卖出去的,一张饼扣五分钱,顾客投诉一次扣两块钱。所以一天累死累活下来除去伙食费,拿到手的也就是三十块钱左右。
我爸的工作相对好点,下岗之后凭借自学的手艺,在首钢里面当电工,虽说不是正式编制人员,但工资和相对的受气程度都比我妈的工作要好多了。
我辞职去柏林念研究生,我妈是天天唉声叹气,这十几万的留学费用要怎么凑呀。
好是天无绝人之路。古城拆迁了!!!我爷爷当年留下的四间小平房地处拆迁范围之内,按照我父亲路上不捡钱就是丢的性格,居然很神奇,没当钉子户,也没要求以房换房,爽快的拿了20万拆迁款就搬出了古城。
20万呐,在2003年可是个大数目!按照当时的房价,以此作为首付,足够在四环哪怕三环内买个豪宅了。现在想起来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真想扛把大刀穿越回2003年,谁提起让我出国去留学的事,我就砍了谁。出国留学给我的金钱回报永远比不上房价上涨的无形暴富,如果当年我老爹用了这笔钱去买楼,将来某一天我的儿子说不准也能自称自己是富二代了。可惜呀,估计穷我一生也休想在北京三环内买套房了,人生之中的唯一一次暴富的机会就在无知之中被这么扼杀了。
我一直觉得这其实是我崇洋媚外的老爹断我后路故意而为的,想在我考上大学之前,古城要拆迁的传言就已经在坊间换着花样流传了不下十年了。我老爹和几位共用四合院的左邻右舍们达成一致阵营,说什么也得钉死在四合院里,不挨家给套三居室再贴个十来八万,绝对不搬家。当初信誓旦旦要当钉子户的这些人,我一直以为我老爹的意志是他们之中最坚定的,既要钱也要房,不然绝不走。哪知拆迁办一来,他第一个蔫不唧拿了钱走人,不知背后落下了多少骂名。
总之,老爹花了5万元的首付在丰台区长辛店买了一套100平米的房子,按夏梅的话说,号称住在北京城,从你家去天安门打个车至少两小时,两个小时在欧洲都可以穿过一个国家了,据说现在两小时连丰台区都不一定出的去。一般对于不熟的人,问起我家是哪儿的,我会回答我们家是河北的,不过离北京城很近,打个车路上要不是很堵的话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到天安门了。主要是因为有一个朋友,他们家世居二环内。每次聚会时只要有谁开始逼逼在北京哪儿哪儿买了多少钱的房,他都舔着一张欠揍的脸,阴阳怪气说道:“二环以外的,呵呵,还敢说自己住在北京城,那特么都是郊区。”
当然近两年我那学会了玩微信的爹妈时不时给我发个“千年古镇”长辛店,北京唯一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绿色生态城之类的链接,以此向我证明,他们当年选择定居长辛店是拥有超级长远目光的。
言归正传,在我留洋这件事上,尽管肉痛,老爹还是将买房剩下的15万人民币以将近10:1的汇率给我换了1.5万欧元。我就怀揣着这沉甸甸的银票子和老杨家祖坟上的缕缕青烟飘洋过海来到了曾经也是共产主义旗帜飘扬过的柏林。
说实话,出国前,我老爹其实是想招集八竿子打不着见不到的亲戚们吃顿饭,威风一下,顺便收点礼,孩子要出远门,按古时那可是下西洋呀,大事!!!(夏梅“咦”了一声,说道: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古时”?“下西洋”?这不是郑和吗?听说他好像是个太监...)
可亲戚们一听说,去国外自费留学,并不是去打洋工薅资本主义羊毛,二十好几的一个大小伙子,在他们眼里,我连大学都不该去上,纯粹是浪费钱。看以前那街上谁谁家的,初中没念完,在王府井盘了个烤肉摊,挣的钱在哪哪都买几套房了。你说这念了大学有啥用,听说毕业了刚工作没两月就被开了,现在也不找工作了。地铁司机的铁饭碗居然不要,现在想一出是一出,要自费留学了,这顿饭绝对是顿鸿门宴,谁要是去了就是自愿伸脖子挨宰的...所以可爱的小市民们以各种抽不开身的繁忙事务拒绝了。
最终去机场送我的是只有我老爹老娘,还有关洁。
噢,关洁。她!!!
如果非要问我:人生之中有没有过纯洁,朦胧,暧昧。。。。我这人俗,不会用什么样的美轮美奂的辞藻,总之,凑合意会一下吧。就是那种若近若离,肩并肩走在路上,胳膊手臂晃动间手背相碰,有心悸的触觉,却不会主动去握住她的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感觉。
关洁是唯一一个给过我这样幻想的女孩。
夏梅说:关洁绝对暗恋你,而且是很喜欢的那种,只是你的情商一向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