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诗句,舒啸译,“在逐渐感到最初的永恒之前,/需要不断追忆以往—”。
核桃肉补脑,我这些年吃多的是山核桃,不是小辰光的大胡桃了,上海人发音“度葡萄”,小核桃是杭州的,壳也很硬。
我修改时,在第六章很自然加进了上海弄堂里的儿歌,我在微信里问了师大中文系毕业朋友,她的上海话是我认识的上海人里讲的最好听,什么尖团音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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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出口
我们三姐妹的年夜饭订在打浦桥的“顺风”包房,父母都被从养老院接出,妈妈坐轮椅,大外孙推,大姐夫扶着拄拐杖的爸爸落座。妈妈失忆了,爸爸轻度失忆,而我担心将来与他们一样,终将失忆。六年前的年夜饭订在花园饭店,父母说不实惠。现在,妈妈像个孩子面容光洁,却需要喂食了。
疫情封控结束,父母去养老院,主要是父亲的决定,说不想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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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地下室
冬至刚过,天黑的早,佳妮留下吃晚饭,百叶丝炒咸菜,红烧狮子头,榨菜蛋花汤。冬梅妈的狮子头里有荸荠,咬起来有点脆。我添了小半碗米饭,冬梅洗碗。
冬梅妈叫我们下去地下室帮忙。我很少去地下室,也不觉得有什么两样。冬梅说过,造房子的时候,学国外,挖了地下室,俺娘在冬天存咸菜方便。不过,真的下去看,除了靠一面墙有木架层放腌过的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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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佳妮
女客是冬梅妈的干女儿王佳妮,我小学见到的穿虎皮大衣开路虎的女人。她进门脱下大衣,里子是洋红的绸,我记得是那年圣诞节冬梅请我们去纽约,穿着它逛梅西百货。佳妮和冬梅都瘦高,撑得起虎皮条纹,又不显横胖。佳妮的小圆脸,大眼睛,阔嘴唇,很洋气。听冬梅提起过佳妮的名字。
佳妮说厂里忙,还得提防年底红眼病的人,排忠诚可靠的工人轮流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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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核桃壳
办公室的门敞开,那两位老师都不在,电暖器被关上了。正好,不用说后会有期。我带走了课程表和保温杯,放了两盒金帝巧克力,留一张纸条。
走过体操房,五年级班在上课,女体育老师小金吹着哨。两组学生打篮球,有个胖男生脸凸出像红苹果,汗珠出来了,顺手拿红领巾擦。体操房的侧面沿墙,种着两棵松树,比四年前的照片,高了。一棵树前,地上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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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王校长
掀起玻璃板,取出圣诞卡,放入布袋。抽屉里原有我打印的一叠JingleBells歌词,废纸了。一条微信,王校长请我进他办公室。疑问凝结成插在抽屉孔的钥匙,手指触及,青龙偃月刀的冷。
五年前,我们在多伦多遭遇车祸,大刘无碍,我受伤躺了三个月,走法律程序几年,得了一笔赔偿费,我离职。大刘父母去世,上海的房产卖了,两兄弟平分。大刘唯一的孃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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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同事
我今天没课了,明天最后一堂课后回上海,陪父母过了春节回多伦多。王校长当初问我代课到十二月二十五日怎样啊?你不会介意圣诞节上课,和你们那里不一样吧,哈哈哈。我反而不好意思拒绝。
记住每一分每一刻,每一件事物,每一个画面,印在脑海里,订成一本私书册。等我在多伦多漫长冬天低落时,拿出来翻翻。我离开上海教职前,曾拼命记忆,为回忆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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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常大爷
我小辰光,门房是叫门房间,有份说不出的亲切感,它是学校的前哨,桥头堡。
我经过图书室,门虚掩着,里面有个女人,个子颇高,穿着虎皮大衣,马尾辫,站在书架前,手上一本书遮住半张脸。我不认识,不像是村里人。心里微笑,一只母老虎进了书架丛林,倒是文雅可爱成布老虎。图书室也对村民开放,算是王校长的开明举措。王校长喜欢打哈哈,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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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大娘家
王冬梅是我家大刘的嫂子,比我小一岁,与大刘他哥差了一轮。她是他的第一届学生,他先赴美,她后去。王大娘家的房子是四年前重新建造的,因冬梅妈不习惯国外,冬梅的大妹在多伦多,也不想住苏州或上海,更不想住冬梅南京的姐姐与杭州的弟弟家。冬梅跟着老刘海归苏州开药厂,四年前卖了。在苏州他们买了带几亩地临湖的房子,上海有市中心石库门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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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见人脑结构图,深沟分割成两个半球,像打开核桃壳里的核桃肉。我想所有的记忆能不能藏在核桃壳里呢?长大后我知道人还会失忆。
在我可能也会失忆之前,拒绝遗忘。而她说,庆幸学会了遗忘。
她挥手,转身走了。火车开动,透过窗玻璃,站台上她的背影,虎皮条纹随即消失。
“Womenarepoorerthanmenbecause—thisorthat.”,摘自1928年10月弗吉尼亚•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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