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Getty Center 正在举办“敦煌石窟:中国丝绸之路上的佛教艺术”展览,早几天就与朋友一家约好,周六一起去看。没敢征求家里那两位的意见,周五晚上直接通知他们。毫不意外的,抗议声一直持续到把次日上车。一个嘟嘟囔囔的抱怨,一个非暴力不合作。通通不理,拖上他们就走。这两枚宅男,出门较难,却容易认命,一旦拖出去,便会很快投入到对美景美食的享受中去。
11点到达的时候,莫高窟艺术展馆前,队伍排了几十米长。到服务台去拿限时票,已经排到下午4点半。于是有5个小时的时间,慢慢的去参观了正在举办的伦敦现代艺术展。
London Calling, 展出了六位画家的作品。Francis Bacon, Lucian Freud, Leon Kossoff, Michael Andrews, Frank Auerbach, 和R.B. Kitaj.作为门外汉,只是信步走过去,却也有外行人的感动。正如介绍影片中所说的,那些艺术品,对每一个来访的人诉说着,每个人接收到的,都是自己的感动。给我感动较深的是Francis Bacon和Lucian Freud。
Francis Bacon无疑是其中最震撼的一个。晕眩感是我站在他的画布前的第一感觉。在看毕加索与梵高时也会晕眩,但那不同,毕加索令人神奇惊异,梵高令人惶恐迷失,Francis Bacon却令人恐怖与恶心。他自己说他创作时“试图把某种情绪形象化”,确实,他的画“像一块血淋淋的生肉,散发着强烈的气息。”。他曾说过:“我始终对于有关屠宰场和肉的画面很有感觉,对我来说,这些画面和耶稣受难的一切有紧密关联。有些动物的摄影作品非常杰出,那是在它们被带出来宰杀的那一刻拍的,那死亡的气味。” 撒切尔夫人说他是“那一位画那些可怕的画的人”。他应该是一个感官敏锐,癖好特别的艺术家,对扭曲的肢体,破碎的血肉有强烈的偏好。
站在那些扭曲破碎的画面前,很自然的想到这两天的热门话题白银杀人案。那个罪犯,生活中普通平庸,过着乏善可陈的小百姓的日子,另一面,却是变态狂,以极其骇人听闻的手法先后虐杀过11个妙龄女郎。普通的动机犯罪对这个案子无法解释,媒体只能用“变态”一词来解释罪犯的行为。 所谓变态,岂不就是特殊的癖好吗?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看上去千人一面,私底下却有多少不同常人的欲望与激情,在艺术家将之物化成艺术品,在罪犯则难以压抑地转为黑暗中的暴行。
Lucian Freud,是著名心理学家,那个用性心理解释人类所有行为的Sigmund Freud的孙子。他的展品里并排挂着两幅画,女孩与猫,(Girl with a Kitten) 1947,女孩与狗,(Girl with a White Dog) 1950。这两幅画并排展放,毫无疑问是展馆的有意安排。我在这两幅画前伫立良久,久久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三年之隔的同一个人!
1947年的女孩,背景明亮,虽然她的神情依然是Lucian Freud画作中特有的茫然麻木,但她是精致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与服饰,细长的眉,饱满的唇,清亮的双眸,干干净净的皮肤。三年之后,《女孩与狗》里的女人,已经不能再称为女孩, 而是十足的老妇人了。灰暗的窗帘下,她形容灰败,衣着邋遢,头发枯黄,目光呆滞。随意裸露的一只乳房无力的耷拉着,与主人一样暗淡无光,了无生趣。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在街头看到她,即使半裸,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怎样的三年,会使一个明亮的女孩精气神消失殆尽,变得形如槁木?
画旁的说明里说,这是画家的第一任妻子,Kathleen Garman, 画这幅画时她已怀孕,(谁能看出这是一个将为人母的女人?)画作完成之后不久,两人离婚。
4点半终于进入了莫高窟展区。这次展出的有三个全尺寸复制的石窟, 是第275, 285, 320号石窟。同时还有第45号洞的3D影像,和丝绸之路上的佛教艺术品的展出, 其中有一部金刚经,据说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完整印刷书籍。
穿过1500年的时空看莫高窟艺术,你依然会惊叹于当时的艺术成就与想象力。与现代伦敦艺术同馆相比, 莫高窟的壁画给人的观感非常不同。现代伦敦艺术的多数作品是残缺与扭曲的,令人感受到生命的真实与沉重;莫高窟艺术则是优美超脱的。无论是菩萨佛像,还是飞天金刚,都非常圆满流畅,那些飘飞的衣袂,圆润的肢体,犹如一首首舞动的乐曲,嘎然投射在墙壁上,动静相宜,浑然天成。
因为是想象,所以很圆满。
宗教艺术与世俗艺术最大的不同,是现世与天国的不同。现实生活越是苦难, 理想的世界越是圆满。千百年来,关于灵魂,关于永生,一直是艺术的生命,人类的盼望。
(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