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璞集

先连载陈殿兴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两部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和《罪与罚》,然后再介绍他写的俄国作家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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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歌声

(2017-07-31 20:53:10) 下一个

难忘的歌声

陈殿兴

我曾听过中外许多歌唱家的演唱,但都早已淡忘。唯独在高山子听到的一个小女孩的歌唱几十年忘不了,那歌声至今仍不时在我耳边萦绕。

高山子是离沈阳不远、靠近盘锦的一个很小的火车站。那里曾是一个很大的劳改农场。劳改队搬走了,1970年1月辽宁大学被迁到了那里。①

一天傍晚,我跟在地里劳动的其他老师收工回宿舍,走着走着,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下来,都被突然飘来的歌声迷住了。歌声那么清脆,甜美,纯扑,稚气! 歌声呈现出一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形象。大家不停地赞叹着。

“音质不错,音域也宽。如果有名师教教的话,可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歌唱家!”一位懂音乐的老师说。

“天才!”

“真是天才!”

歌声是从远处一座小房子附近传来的。了解情况的人说,那里住着一个刑满释放的留用人员和他的家属。唱歌的是他的女儿,估计十岁上下。

“可惜生在那么一个家庭里!”

“可惜啊!”

“咳,可惜!”

……

听着大家议论。我想起来的确看到过一个刑满释放的留用人员。那是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从外边进来一个身四五十岁、材魁梧的大汉找领导谈什么事情。他走后,有人说:

“他是留用人员,负责看守苇塘。那片苇塘,方圆几十里,一望无际。他一个人看那么大的一片苇塘,竟没有人敢来偷割芦苇——他工作是很负责任的。”

“他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咧。据说还立过功呢!”旁边的人补充了一句。

“他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有人问。

“据说他本来是做小买卖的,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把税务局的人打了。赶上1958年公安大跃进②就被抓进来了。”

我没有听说农场还有别的刑满释放的留用人员。也许唱歌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他的女儿吧?

“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受父亲问题的牵连不能读大学!”我心里想——当时也只能在心里想。这种想法若说出来,是要被视为“思想反动”的,毫无疑问,一定会招来灾难性的后果。

 

附注:

 

①当时中国许多高校都搬到农村去了,这给高等教育造成很大损失。详见《文革中的高等学校搬迁》。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frontend.php?act=articlePrint&blogId=64771&date=201403&postId=6329

②关于公安大跃进,原安徽省公安厅副厅长尹曙生在其《公安工作“大跃进”》一文中说:“从中央到地方,层层制订捕人计划,下达捕人指标。‘大跃进’嘛!下级层层加码,捕人指标越来越大,所以从1958年到1960年,很多地方捕人数超过1949—1957年的总和。……逮捕、拘留人时,不按任何程序办事,完全采取战争年代打仗和搞政治运动的办法,集中抓捕。很多被捕、被判刑的人,没有犯罪事实和材料,有的人甚至连档案都没有;有的人被拘捕后死了,但是不知道死者姓什名谁;有的人被判了刑,但是没有出过庭,没有和法官见过面,稀里糊涂被送到劳改农场,由于没有档案,成了劳改农场黑人黑户。” (《炎黄春秋》2010年第1期)。(http://www.yhcqw.com/html/qlj/2010/18/1018182247501K8677907FEII06F3H5JFD_2.html

 原载美国《世界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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