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大,年长弟弟两岁。爸爸在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我们和妈妈住在一起。一天,妈妈要出远门,临走前叮嘱我千万要照顾好弟弟,我不假思索地满口应承。那年我十一岁。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放学以后,我们一群女生急不可待冲到操场玩跳绳,两位女生各抓住绳子的一端将绳子抛入空中快速地划弧,我们排着队一个个跳进由无数条绳影围成的“圆筒”里,我一下一下旋转着身子跳入空中。晚霞透过摇曳的树叶,与温暖的晚风交融,将我们笼罩在极乐世界里。我隐隐约约看见班主任肖老师在远处朝我招手,我告诉她跳完这轮就去找她。渐渐地,黑夜挤走了霞光,我猛然想起了弟弟,拨腿就冲出校门,丢了魂似的在大街上飞跑。
华灯初上的街道两旁行人稀少,偶尔几辆公交车和自行车。我穿过铁路下方黑黢黢的隧道,进入空无一人的公路,公路两旁斜挺着高大阴冷的石墙,越过墙头便是火车站。公路一直延伸到火车站对面妈妈的工作单位。
窜进医院的铁栅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透过水泥大道旁的树木,我看见家里的灯光。我家位于第二排平房的正中间,分到这间地理位置优越的房子,我功不可没。那还是几年前,医院新建了几栋平房,我和另一位小伙伴牵着手来看房子,两人同时看中这排平房中间的两个单间,它们紧紧相连,就像我和这位小伙伴一样。这时进来一位叔叔,听说我们喜欢这两间房子,只问了一句“真喜欢吗?”,然后,我们就如愿搬了进来。如今想想,真不可思议,那时候的人们多么纯朴善良。
我推开门,愣住了,弟弟不在家。屋子两旁各摆着一张大床,床边垒放着几口大木箱;窗户下有一张长方形书桌,书桌的对面是园形歺桌;厨房里黑黝黝的。而在房子的正中间,光亮的水泥地板上,一个竖着三只耳朵的小土炉正吐着火苗,炉上的铁锅冒着热气。一位4岁左右的小女孩动作笨拙地往炉里塞小树枝,她是我家邻居的孩子小燕子,那一天她显得格外可爱又惹人怜,小燕子告诉我京伟哥哥到水房打开水去了,言语间,弟弟的小身影进来了,滚烫的大铁壶太沉,几乎拽弯了他的身子。弟弟高兴地告诉我他会做炒鸡蛋了,小燕子帮他一起做的。我听了既惭愧又感动,我是一位失职的老大。
那一天我不单单失职,还失去了进入预备团员培训班的资格,肖老师找我谈话这么重大的事情,我竟然忘到九霄云外。仔细想想,这的确在情理之中,一位十一岁左右的女孩,除了生来喜欢看书,学习成绩因此而占优势外,其他一切都晚熟,天生就是当群众的材料。而9岁就会发动群众为姐姐做饭的弟弟,如今顺理成章当了头。不得不服这句老话,人的命,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