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碰到位华人,随便聊天。他是从匹兹堡搬到洛杉矶来的,因为「太太喜欢南加州的气候」。那当然,谁都喜欢这裡的气候呀,最冷的冬天,大中午也能穿短袖;再热的夏天,站在树荫下就不会汗流浃背。
不禁使我想起上海来,上海感觉上最冷的时候,是在春节过完后的一段日子,上海又没有集中供暖,衹能家裡装个空调,以前装窗式的,后来大家有钱了,改成挂壁式的,再富有一点的,装立式空调,家中客厅有檯立式空调,是很有面子的事。
然而上海的冷依然是无处可逃的那种冷,彻心彻骨的冷,空调是有了,卧室装一个,客厅装一个,可你没法在厨房也装一个,浴室也装一个吧?空调的取暖,即便空调口有热气出来,要等一间房都温暖,都温暖到不再佝头缩紧,要一二个小时。空调不是二十四小时开的,白天上班就关了呀,等晚上回来,天天都要经历一场开着空调却不暖的煎熬。这还不是最惨的,碰到冬天下雨,那种冷是穿得再多都无济于事的,我记得1997年的冬天,连着断断续续地下了二个月的雨,你知道那种冬天有多可怕吗?可怕到廿年过去了,我依然能记得年份。
上海的热,更恐怖,那是你不动就能出汗的热,汗是不会自己乾的,黏黏地粘在身上。从空调房子出去,热汽是扑面而来的,上海的「热汽」是水字旁的,上海的热天叫桑拿天,桑拿的热汽也是水字旁的。
想想都令人害怕,我不喜欢那麽冷那麽热,南加州不是挺好?
可那位朋友说:「我还是喜欢匹兹堡,这儿没有四季。」
经他这麽一说,是哦!这裡的确不是四季分明的,T恤是可以一年穿到头的,拖鞋短裤也是同样,三角梅也从不分花季地一年都开着,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立夏这个节了。
上海人也过立夏的,不过过得很简单,我上次说上海把各种农曆节气过得很简单是因为上海城市化得早,农闲的活动就不再当回事了,结果不想碰到玻璃心,说我这是对农村的歧视,我也真是服了,歧视的定义裡,根本就没有「农村歧视」好不好,甚至连「职业歧视」也没有。一家饭店如果因为顾客是黑人或者女性或者同性恋而拒绝服务,是会惹来麻烦的,但因为顾客是农民而拒绝服务,在法理上却是可以的,当然事实上没人会这干,农民多可爱呀,谁都喜欢农民不是?没有农民,城裡人都要饿死的,当然这是在计划经济的前提下;在市场经济中,中美贸易战很好地证明了没有了美国农民,中国人也不会饿死,衹有没有了美国芯片,中国公司才会死。你敢说芯片业比农业重要吗?你这是歧视农民!
我记得的上海过立夏的仪式衹有二件事,一是喫咸蛋,一是喫西瓜,二件事都是喫的,就是这麽简单。上海人早饭喫泡饭,一般过些酱菜乳腐或剩菜,但在立夏这天,会喫上一隻咸蛋,噢,不对,大家庭的话,是每人喫上半个,用刀把咸蛋连壳一切为二,简单吧?至于西瓜,也是立夏开始喫的,上海人一直喫到立秋,说是立秋之后就不喫西瓜了,我猜最大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过了立秋西瓜就变贵了吧?
要是家裡有小孩子呢,家裡的大人会用绳子编个网袋裡,裡面可以容纳一个白煮蛋,让小孩挂在脖上玩,玩腻了呢就喫掉,蛋一定是熟的,没人挂生蛋的,小孩子顽皮,分分钟给你弄碎了。这种网袋好象人人会编,我打小就认为那是种艺术品,因为就我家的大人不会编,或者她们懒得编给我,我的是隔壁邻居送的,蛋是自己家煮的。那时买蛋还要凭票的,送个网袋事小,给个鸡蛋事大。
我知道有的地方有「喫立夏饭」的习俗,网上是这麽写的「每逢立夏前一天,孩子们向邻家第户讨米一碗,称『兜夏夏米』。挖上点笋,『偷』点蚕豆,用点蒜苗。立夏日将兜得的米与食材在露天煮饭,饭上放青梅、樱桃等,分送前日给米的人家,每家一小碗。民间认为儿童吃后,可防中暑。」
我不知道这是哪裡的习俗,我不知道哪裡的笋和蚕豆是在同一季节的东西,对上海人来说,笋是冬季和初春的,蚕豆是夏天的,对的,蚕豆,做个蚕豆香肠饭吧,也算立夏饭。
一开冰箱,发现蚕豆瓣用完了,还剩半包毛豆,就用毛豆做吧。取了三根香肠,切斜片,斜片大一点。这个香肠是叫「栈然金」品牌的白油肠,我在COSTCO买的,真正的中式香肠。洛杉矶的COSTCO讚吧?连中式香肠也有卖。这有啥稀奇,洛杉矶的COSTCO还有月饼和青岛啤酒卖呢!
我用了二罐半的米,COSTCO也是有米卖的,还是美国本土大米,但我更喜欢泰国米,佛祖牌的,很讨喜。把米淘洗乾淨,倒入一小碗毛豆子,加入切好的香肠片,加入比平常烧饭稍少一点点的水,然后放入电饭煲象正常烧饭那样烧。
电饭煲会自动跳的啦,烧好就跳了,跳了就可以喫了。如果想要更香一点,可以用个锅子,先入香肠乾炒,把香肠油逼出来,然后放入淘好的米一起炒,最后再用砂锅来煮饭,有点镬焦才香。
对的,我没有加盐,三条香肠足够调味了,再说,还有菜呢。我当天既没有喫咸蛋,也没喫西瓜,喫碗毛豆香肠饭,也算过了立夏吧。
洛杉矶有新鲜的蚕豆卖,叫做fava bean,来自于义大利语,反而叫它「broad bean」的少一点。我知道有卖,但尚不知道哪裡有卖,等我找到了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