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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死你,美利坚》第三章 家庭危机(1)

(2019-11-27 12:35:31) 下一个

崔虹回波士顿第二天就与袁约亮约好中午在餐馆相会,两人热切的目光久久对视。在袁约亮眼里,崔虹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有那也是更成熟、更光鲜、更吸引人。他们吃了两个小时的饭,各自谈起毕业后的经历,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衷肠。饭后袁约亮争着付账,崔虹大方地随了他,可是当天晚上崔虹发来电邮,周末请他全家。这让袁约亮有些后悔,不如今天让她先付账,自己再回请。
 
周末崔虹给硕硕带来一个遥控小汽车,小男孩乐得手舞足蹈。程芳芳与崔虹一见如故,聊得特别欢,袁约亮都有点嫉妒。此后两个女人数次相约去购物中心,亲如姐妹,几次周末崔虹带他们一家三口到附近的景点游玩。
 
看来崔虹独身主义是真的,并没有袁约亮曾怀疑的感情原因。现在没有恋爱婚姻的压力,崔虹显得愈发热情开朗,没有拘束。她家距袁约亮的实验室不远,两人见面很方便。幸福婚姻与精神伴侣和睦共存,袁约亮心里美啊,美不胜收。

周六傍晚袁约亮携妻儿去参加原医学院老师方智平家的派对。
 
袁约亮上医学院时赶上政治不太吃香,马列教研组兼教心理学,方老师是教研组里少有的医学院毕业生,研究心理学。因给同学们作《性心理学讲座》而闻名,医学院第二个学期袁约亮还去旁听了方老师主持的全国性学学术交流会,大开眼界。与一般的专业学术会不同,它是个罕见的大杂烩,从医学院、社科院、文联到警察、居委会各行各业欢聚一堂,讨论性医学、性心理、性文化、性犯罪、性教育……无所不及。但是官方对“性”还是很敏感,不让过分宣扬,方老师等人申请的性学会和杂志久久未获批准,想在医学院开一门《性心理》课也未如愿。不久后方智平学术交流来美国并通过医生执照考试,做了精神科医生,还申请到NIH科研基金,一半时间做研究。
 
派对上有好几堆人聊天,孩子们跑来跑去玩得欢。方老师周围的人最多,他来美国时间长,见多识广,而且说话很有条理。

袁约亮说:“我这牙齿怎么越看问题越多,去年换了个中国人牙医,还不如以前那洋鬼子。” 

来美国后袁约亮没看过一次医生,却看过很多次牙医。以前他以为老人掉牙、没牙是自然现象,来美国后却看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一口的白牙。美国人每年两次洗牙和检查,配合良好的卫生习惯和诸多治疗措施,就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国内门诊病人太多,补牙麻药也不打,十分钟就完事。美国牙医每次都打麻药,一点不疼,时间又长,有几次袁约亮都睡着了。当然账单非常可观,即使有保险,个人付的部分也常常是惊人的。

方智平问:“是在中国做过牙医的还是在美国长大的? ”

“在国内做过好多年牙医。”

崔虹说:“这种牙医最不好,考上执照后学两年就可以开业。只学会怎么赚大钱,国内那些粗糙快速的习惯却不改。”

方智平说:“这是个问题,我也换了好多牙医。但我觉得每个牙医都想多赚钱,可治可不治的都给你治,第一步完了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袁约亮说:“有时治疗的风险比不治还大,不光花了大笔的银子,还可能越治越坏。”

方智平说:“我现在这个牙医看了六年没有换,虽然也不满意,但怕换了更糟。我们能做的就是多问,不一定非治,了解不治的风险和后果再决定,固定一个牙医交流上方便些。当然最重要的是预防,光刷牙不行,一定要用牙线。”

袁约亮说:“我现在睡觉前都用牙线。”

“应该每次进食后都用牙线。”

“不是说进食产酸,马上刷牙有损牙齿吗?”

“可以先用水漱漱口。”

“是啊,”袁约亮笑,“道理很简单。”

方智平说:“还有晚上如果磨牙厉害要用护齿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牙医并不热心指导你如何预防。直到几年前我反复询问,牙医才说我牙齿老出问题是咬合习惯不好,不是单纯上下咀嚼,而是横向磨牙。我说以后不磨牙不就行了,他说习惯改不掉。我就不信,从此细嚼慢咽,有意不让上下牙齿相碰,好像不是很难做到,这几年牙齿没出问题,我的牙医可能很失望。”

有人问道:“方老师,你怎么买保险?各种保险太多,大的保险还有很多选项,我太太说买了才安心,可都得花钱呀。”

“买保险的目的是什么?”

“预防万一。”

“如果买一万个保险,还是预防万一吗?”

“那就是万万了。”袁约亮笑。

方智平说:“保险费是美国家庭的主要开销,其实一多半都流入公司的业务、工资和利润,大保险公司的头头都富得流油。如果什么保险都买,几十年下来一个家庭可能要花上百万美元,如果只买非买不可的,能省下六、七十万,足以应付许许多多的万一。”

“太有道理了,”袁约亮赞道,“我和我太太也是争论不休,回家后我要好好开导她。”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从几米外大厅的一角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里。

只见崔虹捂住左脸跑离那儿,穿过几个人堆跑出屋外。方老师只稍加犹疑便抬腿冲出屋,去追崔虹。袁约亮僵住了,目光呆愣地望着角落处站立,还在愤怒颤抖的妻子。
 
俗话道“乐极生悲”,一个晚上袁约亮的梦话吐真情:“崔虹,我爱你,依然爱你……”
 
昨晚程芳芳接到袁约亮的电话,说实验做得不顺,需要重复,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回家。她立刻怀疑丈夫说谎,要去会崔虹。程芳芳在几个房间里来回转圈,最后打定主意去看个究竟。小屋内儿子睡得很熟,她给楼上邻居打了声招呼,请留神万一儿子醒来哭闹。两家共一个地下室楼道,只要去地下室的门不闩上,足不出户就可出入彼此家里,相互照应。
 
程芳芳发动家里的二手福特车前往崔虹家,
 
车还没停稳,就见对面街上袁约亮和崔虹双双离开崔虹的新车,踏上台阶。
 
街对面的联排房屋建筑,英语叫“townhouse”,有四层楼,每个门洞内每层有两个单元,左边是二居室,右边是一居室。崔虹的一居室在三层,靠马路这面是起居室,卧室在后面。进一层门洞时需输入密码,来客按相应单元的门铃键。程芳芳死死盯着崔虹家的窗户,十来分钟后,本来亮着的灯突然熄灭了,她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这对狗男女还没出来。怒火在胸中燃烧,她恨不能冲上去当场抓奸,可是不知道密码,难道按门铃吗?
 
今天袁约亮又去实验室,下午才回家,没有注意到妻子情绪的变化。

派对时崔虹发现程芳芳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喝闷酒,离开袁约亮身边,上前询问:“芳芳,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不舒服吗?”
 
程芳芳的确很憔悴,夜里失眠,没有食欲,喝了点酒后眼白布满血丝。听到崔虹的声音,她怒火爆发:“少来这一套,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人?”
 
崔虹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别装蒜了,人面兽心,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冷静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亲眼目睹,”程芳芳霍地站起,逼近崔虹,“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口口声声独身主义,背地里却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你胡说八道,我做人堂堂正正,绝……”
 
一记耳光落在崔虹脸上。
 
袁约亮回过神后迅速抱起儿子,拽着妻子的手离开。他不想当着儿子面吵架,也深知开车时争执危险,但还是没有克制住,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你怎么这么粗鲁,这是美国,打人是犯法的。”
 
“去报警啊,让警察来抓我。” 程芳芳显然也是在克制,不在路上吵,一听袁约亮的话却火了,吼叫起来,“你们整天偷鸡摸狗,你还有脸说这些。”
 
儿子吓得哇哇大哭,程芳芳赶紧搂住哄他。母子俩坐后排,美国法律规定幼儿必须配备专门的儿童坐。
 
袁约亮方向盘没有握稳,划过中线,眼看就要与迎面的车辆相撞。两个车都发出刺耳的急刹车声,在相距不到一英尺时控制住自己的车。对面开车的人放下车窗,左手伸出中指骂道“Fuck you”,然后加速驶离。
 
夫妻俩不敢再吵,
 
回家后程芳芳哄儿子睡觉,袁约亮坐在床沿焦虑等待,必须冷静地与妻子谈谈,搞清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失态。可是妻子一直没有出现,袁约亮这才发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她和儿子睡一起了。也好,明天再谈,彼此都会冷静一些。可是袁约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约摸深夜两点,起床去撒尿,打开房门,不由一惊。程芳芳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两眼瞪得老大,石雕似的,并不因开门动静而变化。
 
袁约亮欲打声招呼或说点什么,又觉尴尬,稍迟疑后走向洗手间。再次回到客厅,已空无一人,他快步回到卧室,见妻子坐在写字台前的木椅上。袁约亮关上门,坐在床沿,略微斜对妻子,心里无底,不知会是一次怎样的谈话。
 
不料程芳芳开门见山:“袁约亮,我们离婚吧。”
 
“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还不明显吗,我成全你们,不想再受欺骗。”
 
“我怎么骗你了?”
 
程芳芳冷笑一声:“讨论这有意思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昨晚为什么半夜才回来?”
 
“我不是告诉你了,做实验,有一步需要重复,所以晚了些。”
 
程芳芳双目如锥,不说话。袁约亮心虚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紧张盘算要不要提去过崔虹家,不知她知道些什么还是瞎猜。
 
“哦,对了,我想起来,”袁约亮装得想起一件不重要的小事情,“中间出去一小会儿,我帮崔虹安装……”
 
“够了,我对下面的故事没有兴趣,你编给自己玩吧。”
 
“我发誓,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发誓、想起来、一小会,”程芳芳模仿袁约亮的话,“你的记忆力不会这么糟吧,是不是你们欢愉的次数太多了……”
 
“你……你,”袁约亮呼吸加重,“你是子虚乌有。”
 
“前天下午下班后你去哪儿了?大前天晚上做实验,谁给你送夜宵?这都是子虚乌有?”
 
“你盯梢,”袁约亮身体颤抖,“卑鄙。”
 
“谁卑鄙,谁下流,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们马上离婚,以后再也不要解释,我对你们那些龌龊不堪的事没有兴趣,恶心!”程芳芳摔门离去。
 
袁约亮和程芳芳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块,草草结婚,彼此不是很了解。虽然没有在崔虹面前那种心动和渴望,袁约亮感觉小日子一帆风顺,两人没有大的矛盾。第一次危机竟如此猛烈,像火山爆发,迅速毁掉他们婚姻和家庭。可是哪能说离就离,首先是身份,绿卡估计还需等两三个月。还有儿子,别的都好商量,无论如何都要争得儿子的监护权。
 
第二天一早,袁约亮到附近电话亭给崔虹打电话,没人接。他拨通方老师的电话。方老师说崔虹晚上在他家住,并提起程芳芳昨晚掌掴一事,说这种暴力行为在美国完全不能接受,必须承担法律责任。袁约亮哀求他们千万别报警,否则程芳芳很可能在美国呆不下去,被遣送回国,他和儿子也可能受影响。他会要求妻子向崔虹道歉,并书面保证绝不再发生类似行为。
 
袁约亮相信说服芳芳道歉至少有八成把握,她对美国的迷恋胜过自己,不会为了这点面子葬送多年的美国梦。谁知程芳芳一谈起崔虹又火冒三丈,更谈不上道歉。袁约亮只得耐着性子,晓之以理,强调后果的严重性,程芳芳的口气终于软了些。
 
一想到崔虹为他受的羞辱袁约亮就感揪心的疼,他也很想知道崔虹的态度,是否诉诸法律。下午他又往崔虹家打电话。听到熟悉的一声“哈喽”,袁约亮心跳紊乱,急促地说:“崔虹,我是袁约亮。真对不起,你……还好吗?”
 
话筒里寂静无声,袁约亮正要再开口,对方挂断电话。他还不甘心,回到家又要给崔虹发电邮,却发现崔虹刚发过来一个电邮,只有短短几个字:“请不要再和我联系。”袁约亮没了主意,心里很烦,遂想溜之大吉,去实验室一个人清静清静。他刚站起,身体惊得一抖,程芳芳站在门口。 

“你考虑好了吗?”袁约亮估计是找他谈道歉之事。
 
“是的。”
 
程芳芳显得特别平静,袁约亮心里的石头落下,只要她能理智些,也许还有机会解释清楚,化解这场危机。
 
“我不会道歉,不会写保证。”程芳芳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即使她告到法院,即使我必须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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