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在西昌、成都买了房,每年像候鸟一样各处住几个月。他爱人是人民银行退休的,端午前打电话来,称单位要发粽子,请我去领回帮她克服。我说几天前就有晚辈给我送粽子,昨天邻居和表妹又分别送来,推也推不脱,怕要吃到初七八,要她叫其他人去拿。她说“其他的熟人家家都会包粽子,只有你家不会。你吃不了可以拿给小跃进嘛!”
跃进是我堂弟的儿子。故名思义,出生在非常年代。那时我二哥的长子取名立新。三哥不遑多让,生子曰纳新。二哥的次子又名无畏。三哥添女续叫飒英。二哥幼女再名越峰。巴不得每个孩子长大都成红色革命家,亦是那个年代的中国梦。
跃进成年后却跃而不进。虽然中学毕业,蒙一个当官的长辈开后门安置到电站,不久即打群架,将小青年同事弄伤住院,不敢回去,把工作丢掉。后来他妈退休,得以顶替进糖酒公司,岂知好景不长,单位解体,即行下岗。尽管人很聪明,又会多种手艺,但生性嗜酒,不善营生,依赖每月的低保作固定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婚姻也无法维持。女儿学习不行,好不容易人托人读了个医护中专,但在校期间连个护士证也没考上,毕业后亦是东不成西不就,有时还要来刮老爸。可以想见是怎样的生活状况?
电话打过去,问他包粽子没有。细微得几无辨识的嗓音“六爸,我在住院。”问他哪个医院。竟然是“不晓得在哪里”。再三追问,没有回答。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内三科。”像是他妈。
晚饭后去县医院,到内三柜台一说出名字,护士即回答33床。跃进骨瘦如柴,气色很不好。既吸氧、心脏监护,肚子外还吊着导尿袋。护工说他当天才从重病监护室移出,神志有点不清。我们他倒还认得,但要护工“你给六爸、六妈舀点饭嘛!”护工问“哪来的饭?”我说这里是病房,纵使是在你家,这个时候六爸六妈岂会饿着肚子专门来找饭吃?听护工说是他妈给他送饭。因为他妈一直在成都带外孙女,我问是几时回来的。他说回来好久了,上个月就回来了。结果他妈来后说是才回来一周。本来他脚头啥也没有,他却叫他妈“你把那盆水拿去倒掉嘛!”他妈说在重病监护室一直打营养针,中午送来的饭只吃了一条羹。下午送来的,经我和他的朋友劝说,才吞了小半碗,元子汤也不喝。
按照这个朋友的描述,上月28号接到他的电话,称心里难受,气也喘不过来,要该友买两支蒲萄糖给他送去。朋友去后发现情况不妙,才打电话给他女儿,并招呼其他朋友一起将他送进医院,否则没命了。重病监护一住17天,出来后心跳每分钟还是120多下,血糖只有3点几。享受低保者,无须交费自然纳入城镇居民医保。但住院仍需交现金,出院才结算。院方知道他的情况,他妹给他交了2.7万后没再催交,致今已欠费4万多。与医保结算后估计自付20%。社区已同意替他申请医疗救助,还可以报销一些。目前最大的开销是每天150元的护工费。而他的低保金每月只有300元。幸好有个关心兄长的妹妹,虽然因工作忙,没来照料,但经济上提供后盾也算尽力了。
跃进今年48岁,属狗。民间一直有本命魔咒的说法,莫是犯上了?
无独有偶,另一个属狗的亲人使我悲痛得不能自己。下午,侄女来电话问我近期在不在家,她三孃一家欲来会理。说完后我顺便问她妈的身体状况,才得知大嫂春节后突然晕倒,送医诊断为脑梗,伴輕微出血。前几年老人亦发过此病,但无出血,住半个多月院就痊愈了。今次不同,医生说八十三的人了,不敢溶血,只能保守治疗。一直躺在医院里。半身不遂,舌头萎缩,不能进食,话也说不出。靠吸氧、输液和鼻饲维持。我哽咽“还不如走了好。”侄女说没法。
大嫂一生为人心慈口善。对亲人、处同事均古道热肠。我大哥脾气不好,又经常生病,她可以说是事事将就。大哥去世已10年,最后的几年患老年痴呆。大嫂更是寸步不离,像对小孩一样呵护。那时的大嫂里里外外,精神抖擞,一点也不显老。我们都庆幸大哥有如此好的老伴。岂知大哥一走,大嫂先是面瘫,接着心脏病发,一年要住几次医院。到头来还要遭这样生不如死之罪。我要高声仰问:何来苍天有眼啊?
回顾2003也是我的本命年。那年我视网膜脱落,乃此生的第二次住院。术后遵医嘱“低头认罪”逾月,吃饭、走路、睡觉均面部向下。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年初越峰因癫痫早夭,年中二哥病故,年末二孃仙逝;大哥、三哥亦先后住进医院。几乎全家人都受我的命理拖累,没一个躲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