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踪

本人有残疾,退休后回忆一生平凡,记下来以打发无聊,并望与网友共享。
正文

拾遗十三

(2017-09-11 18:14:18) 下一个
读书数问 (作于1972年)我是个整天跟算盘打交道的人,因为工作关系,没有也不可能深入地研究历史。最近读了郭副委员长的新书《李白与杜甫》,的确大开眼界。但是我想,根据古为今用的原则,郭副委员长绝不会为了给世人“开开眼界”而写这本书。那么写书的目的是什么?从一开始浏览到现在已经读完两遍半,这个问题始终在脑子里萦回且问号愈来愈大,逼迫我不得不写写迄今的感想。不过,正因为我一方面对历史的了解太肤浅,二是对此书的写作背景概莫能知,所思所疑是否正确,也该打上大大的问号,此即题名的由来。据说,本书是为历代的诗评家“抑李扬杜”而作。目的很显然,是在“扬李抑杜”。严厉地批评了解放以来的研究者们称杜甫为“诗圣”、“人民诗人”的错误。所谓“被称为'诗圣'时,人民没有过问过;被称为'人民诗人'时,人民恐怕就要追问个所以然”。大有为人民立言的姿态。当然啰!作者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的身份,代表人民说话是完全够格的。可是,由于我先前集过一些邮票,清楚地记得在一套纪念杜甫诞辰1250周年的邮票里,有一枚印着杜甫画像的两边是付对联:世上疮痍诗中圣哲 民间疾苦笔底波澜。这对联能否解释为称杜甫为“人民诗人”我不知道,但对杜诗的评价应该说无以复加地高。此联仿佛就是郭副委员长题写的呀!它至今还挂在成都草堂公园的过厅门柱上。也许郭副会说那是他十多年前题的,而人的认识在不断发展,通过这些年思想的转变,尤其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或者近年闲暇无事,重新钻研古籍,才得出现在对于杜甫的结论。但是,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要文过饰非。郭副委员长出书否定自己先前题词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向读者交待一下认识转变的过程呢?读着《李白与杜甫》,谁能相信作者自己在十多年前即认为杜甫是用诗句反映时弊的“圣哲”,如波如澜将民间疾苦涌现笔端的诗人。社会上将杜甫称为”诗圣”、“人民诗人”是否与此相关?据《人民画报》介绍,此书是在六八、六九两年写成的。那时写书,七一年十一月出版也正常。可是书的第一节《李白出生于中亚碎叶》里有一段话:“请问:一位'胡商'的儿子,在短短的期间,何以在文化上有这样的成就?要说是'天才'吧,那只是诡辩,在这里是无法说通的”。大家熟知郭副委员长的政治敏感性。这样的话,我估计在党的九届二中全会前郭是不会说的。而“九·二”七0年八月举行。按照郭副委员长推演古籍的方法,料定成书于“九·二”之后的1971年亦不会错得好凶。同样,郭副委员长的《水调歌头》作于1964年我也有些怀疑。仔细吟味一下: 久慕燃犀渚,来上青莲楼,日照长江如血,千里豁明眸。 洲畔渔人布罶,正是鲥鱼季节,我欲泛中流。 借问李夫子:愿否与同舟?作为“缘事而发”的诗人来说,这样散乱的写景,于诗歌巨匠的郭副委员长可不大相称。“如血”、“布罶”、“我欲泛中流”以及最后之问,要表达什么深意,更难以理解。此外就是从封建时代的文人中选出“人民诗人”苏涣,也实在没有说服力。据郭副委员长引古书记载,苏的行事,值得现代人钦佩的好像只有“本不平者”这点,换句话说即敢“造反”。然而,他是因为人民的痛苦而不平,还是有感于自身的遭际才愤愤?甚或由于杜甫等人对他推崇备至,乃至觉得自己一定是出将入相之材而煽动造反,以期改朝换代,实现个人欲望的呢?毋庸讳言,在封建社会里,真正来自人民的诗,一定不会被统治者允许流传。这也许是苏涣的诗迄今所见不多的原因。就像郭副委员长说的,“如果真是'超越了自己的阶级',杜甫不仅不能成为'诗圣',恐怕连他的姓和名都早已销声匿迹,或者遭受到一千多年的'乱臣贼子'的骂名了。'超越自己的阶级',真真是谈何容易!”反过来,我又要问,既然杜甫是一个“数问夜如何?”以至“每饭不忘君”的封建统治者的忠实走狗,那他为啥又要对一个与他站在对立面的,时时刻刻想推翻封建统治的“人民诗人”投出橄榄枝呢?再说,流传下来的苏涣《变律诗》,除了第二首有句把似乎提到劳动人民外,其余都看不出他“深知民间疾苦”在什么地方。而且,依我看,就是这第二首,着眼点也在“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难”上。是为自己报不平的。郭副委员长仅仅以这寥寥三首诗,就要投苏涣是“人民诗人”的票,人民又安能不问个所以然?书中引了第三首《变律诗》:“毒蜂一成窠,高挂恶木枝。行人百步外,目断魂亦飞。长安大道边,挟弹谁家儿?右手持金丸,引满无所疑。一中纷下来,势若风雨随。身如万箭攒,宛转迷所之。徒有疾恶心,奈何不知几?”认为“挟弹儿”很可能就是李白。有读至此,不得不惊惶!书的全篇没有提及苏李打过交道,而且李白又哪里拿过弹弓去打“毒蜂窠”暗示的政治舞台?李白在长安宛若“酒中仙”。对那段时间的生活始终念念不忘,赞不绝口。他被“刺金还山”,看不出是被毒蜂“起而围攻”。哪怕被囚系寻阳以后,还一直为权臣贵宦所保护、引荐。即使长流夜郎时,也不同于其他犯人,沿途有地方官妥为照料。几乎每到一地都有诗酒唱和。最令我神经过敏的是,倘若这一节写在1971年的九、十月间,那更值得推敲。因为那段时间我仿佛记得郭副委员长被派赴伊朗作特使,因为“生病”没去成。说到这里,我也想问一问,郭副委员长为什么要“扬李抑杜”?是不是因为自己与李白“同是蜀人,同为诗人,又同样不合乎流俗”呢?还是因为李白的家世同郭副委员长“有点相仿佛”?甚或至于是因为李白的作品像郭副委员长一样“诗词十句,九句言妇人、酒耳”?虽然郭副委员长在文革伊始时曾经说他原先的作品统统应该烧毁。但我怀疑这话是否出于真意。请看:“唐玄宗眼里的李白,实际上和音乐师李龟年、歌舞团的梨园子弟,是同等的材料。两千多年前汉代的司马迁曾经说过:'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輕也”(40页)“像这样的诗友、酒友、道友,有的退隐,有的贬谪,有的受害,李白自己也有意离开”,“只是时期有早迟罢了”。(45页)“李白虽然没有齐澣那样的才干,他生在这样的时代,而又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尽管他有'兼善天下'的壮志,要想实现,岂不完全是个梦想?”(50页)“然而,他们是把实际情况估计错了。玄宗和肃宗父子之间的冲突,这个新因素,他们没有料到”。(58页)等等。这些话岂不都是明显地替李白发牢骚(抑或郭自己的牢骚?)就以上引50页那段文字,郭副委员长是研究历史的,不会不知道历史上的文人、学士们在未“得志”,也就是没当上达官显贵前,总是要对上层发些牢骚;而一旦得志,又有几个确能兼善天下呢?书中所引的高适即是个明显的例子。他的诗吟得头头是道,但身居高位,有了实权,又替广大劳苦人民做了哪些好事?再如苏轼、白居易这些一度当地方一把手的,倘若在其任上少去寻欢作乐、饮酒赋诗、携妓宴游,制作什么苏堤、白堤之类,而致力于替农民兴修水利,造桥铺路,輕敛薄赋,人民岂不是要活得像样些!谈到这里,也许郭副委员长会说,我只是批评“抑李扬杜”,并没有“扬李抑杜”呀!是的,书中并没有“扬李抑杜”这句话。但从通篇看,《关于李白》和《关于杜甫》相对照,作者对李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对杜甫却十分苛刻。比如谈到李白信道、喝酒“读李白的诗使人感觉着,当他醉了的时候,是他最清醒的时候;当他没有醉的时候,是他最糊涂的时候。”(94页)我们不知道郭副委员长何以晓得哪些诗是李白醉时所写,哪些又是没喝酒写的。又如说“诗中言妇人,特别是歌伎、侑酒之类,是封建时代的恶习,李白与杜甫都未能脱出这个泥沼。”是的,非但二人在当时无法摆脱,就是郭副委员长留学东瀛,感受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的革命即将到来之后,也未能脱出“泥沼”吧?毛主席教导我们“有比较才能鉴别”。像这类诗,是李白写得多,还是杜甫写得多?杜甫的“三吏”、“三别”自然不能称作“超越了自己的阶级”。但毕竟反映了劳动人民遭受的痛苦。而且敢于写出“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的鲜明对照。我觉得总比对这些痛苦视而不见,光发个人牢骚要好吧!李白生在与杜甫的同一时代,安史之乱时也曾“南奔”,未必老百姓的遭遇他一点也没看到?再举136页“哥输翰固当谴责,但只谴责他一个人,那是对更上级的负责者开脱罪行。在这一点上,杜甫是有意识的。他有时也骂骂'小吏',而为'大吏'大帮其忙。请读他的《遣遇》一诗吧:石间采蕨女,鬻市输官曹。丈夫死百役,暮返空村号。……贵人岂不仁,视汝如莠蒿?……奈何黠吏徒,渔夺成逋逃!他把横征暴敛,苛差劳役的暴政,归罪于在下的奸娟小吏,而说在上的贵人是仁慈的。这和《新安吏》中的“仆射如弟兄”是一样手法”。杜甫生在那样的时代,当过并无实权的小官,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说话毫不奇怪。我们评价历史人物,是否应该用相同条件下的个人行动来判断?同时代,处在相似地位的诗人,路见不平,是能够骂骂小吏的好,还是连小吏也不骂,一味饮酒作乐,狂欢度日,或至多发些个人怨愤的好呢?至于说“旧时的乡村酒店,爱在灯笼或酒帘上写出'太白世家'或'太白遗风'等字样,这是对于李白的自发性的纪念。”进而断言这代表了人民的“喜爱”和“选择”,我看更不竟然。这些招贴、广告式的东西,就像四川的铁匠铺也要在打造的剪子上镌出“王麻子刀剪”一样,不过是为了说明自己酿的酒好,欢迎“酒中仙”来品尝而已。如果说那样的灯笼、酒帘也算“人们自发性的纪念”,那么旧时乡村农户门上贴个凶神恶煞都不是为了避邪,而是“喜爱”或“选择”啰?总之,我读了《李白与杜甫》,觉得立论过于牵强。郭副委员长总想标新立异,但事事揣摹上意,画虎不成反类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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