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踪

本人有残疾,退休后回忆一生平凡,记下来以打发无聊,并望与网友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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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2016-04-17 18:20:09) 下一个

二孃

 

 

       他之所以急着从美国赶回,是因为要给二孃做九十大寿。二孃是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是阿咩?诚然,阿咩过早地离开他,没得到过他的丝毫报答。但二孃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分文不取地为他带大女儿,他在二孃耄耋之年又是怎样报答呢?

       二孃同阿咩一道从女子师范毕业,虽说没有国色天姿,但也五官端正,一米六几的个子,亭亭玉立。针黹烹饪不逊大家闺秀。从她与阿咩的亲蜜可窥性格也不怪。提亲的人应该不会少。也许是太要强,三十老几尚未婚配。他懂事的时候,二孃是会理女子小学的校长。1948一贯道在会理风行。二孃有心口疼的毛病,受了外婆、阿咩的鼓吹到一贯道的佛堂参拜。点传师照样让她喝香末兑水。当晚心口竟然没有疼过。其实用后来的医学知识看,二孃得的应该是萎缩性胃炎,香末带碱性,便对症了。二孃却因此五体投地,对一贯道深信不疑。把一生积蓄买的金戒指都拿去捐了。再加上当时的一个女督学要跟她竞聘校长,便愤而辞职,一心一意跟从一贯道一贯道当然欢迎这样的知识女性。不久就给二孃封了个点传师。导致解放后被捕判刑。

       他再见到二孃是1958年。当年他初中毕业,升学考试后检查身体,怀疑他有肺结核。全地区只西昌专区医院才有X光设备,要他到西昌复查。会理到西昌还没有班车。他和同样遭遇的程寿恒请学校守门兼收发的寇师联系乘邮车前往。收费比同汽车站的票价。而邮车是辆小吉普拉个四尺见方的铁斗。前排坐司机和押运员,后排坐他和程。出城后司机还搭了个小孩,只能坐在后面的车斗里。他一路呕吐,全靠程同学照顾。下车后站都站立不住。好在年轻,睡一觉屁事没得。第二天照光,两人都没有问题。中午他拿着阿咩买的一条毛巾,一双袜子和阿咩自己衲的一双女鞋到石塔街看守所,报出二孃的名字。等了一会二孃出来。比原先略廋,面无血色,但人很精神。旁边站着荷枪的战士。他递上手中的东西,二孃不敢接。说了声报告大军。解放军翻开毛巾和鞋看了看,点头示意二孃接下来。二孃说她一切均好,从事的劳动也是做鞋子,发的都穿不完,以后别再带来了。刚见面他有些激动,眼中潮湿,为了划清界限,强忍住不让泪流下来。也找不到更多的话便分手了。

       二孃刑满释放回到会理已是六二年底,他在红格。春节后住到幺孃家帮忙料理家务。因事情太少,不习惯,又回来与阿咩同住,一方面托土基(泥土中揉入谷草放在长方形的木模里平整成土砖)为生。阿咩去世后,阿爸再没有回木古,姊弟俩相依为命。其间1965年曾被当局使往西昌修月华电站。二孃有次谈到在月华的生活,说是她每顿吃完饭都把碗舔干净,同事嘲笑她你把猪大爷的份都占完了。她虽然刑满,仍是受管制的阶级敌人。居委会一喊必到。那时没有什么清洁工的概念。除了各家自扫门前雪外,街道脏了,便由二孃这样的四类分子分段负责打扫。

       七三年九月的一天,他在天宝山听到锌矿的高音喇叭里转播会理公审宣判大会。在判刑和逮捕的事项念完后,他无意中听到会理县公安局关于解除刘玉桢反革命份子帽子的判决书。仔细听下去,的确不是耳朵出了毛病,硬是女,现年六十一岁,家住会理县反修路二十六号。他登时泪流满面,扒在办公桌上哭。想起这二十多年,二孃先是钻深山老林,东躲西藏逃避逮捕,接着十年监牢生活,出狱后劳力上不堪其苦,人格上受百般侮辱,可以说都是根源于迷信这个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乌纱帽摘掉,怕是熬出头了吧?

       刘棘一出生,二孃便成了专职媬姆。他在天宝山,莉要打零工,阿爸每天仍去淘沙。可以说娃娃的奶嘴尿片,大人的一日三餐,全是二孃操持。每次他回去,二孃都是乐呵呵,尽量弄些好菜,而且省嘴待客。家族中每个人的生日二孃都记得。在会理的,老人家都有所表示。家里人过生日那天,则无论如何买支鸡打牙祭。她自己的生日因为与阿爸同天,自然不例外。阿爸去世后,一般是幺孃或表姐妹们请她去做生。七九年中越边境形势紧张,在云南临沧的二哥把上幼儿园的女儿越峰交回来,二孃又增加了一个乐趣。

        进入八十年代,已经改革开放。他有次进城,一个朋友告诉他,居上开会,居主任汇报组织居民学习的情况,说四居读报纸的有刘玉桢。听汇报的头头问刘是什么人。居主任介绍了二孃的简单情况。头头说:你们要注意啰,不要她在读报中又贩卖一贯道的货色哟!朋友要他转告老人家别去为那些人读报了。他踌躇了很久,要告诉吗,明明是对二孃精神上的打击。不告诉吧,那些目不识丁,或者自己不愿伤神,把她当工具使的人,何尝不会再对她施行伤害。今后对她的打击肯定会更大。他眼前浮现出鲁迅小说《祝福》里的祥林嫂,以为到土地庙捐了门槛,便不再是罪人。二孃老几十岁,自从新生以来,性情像个儿童,对小说、电影的迷信不亚于当年的一贯道。有时还批评他对现实的牢骚。看来告诉老人家,使她清醒清醒完全有必要。他说出来后,二孃无言。凄惶的面容,呆滞的眼神,翘起的几根白发在微微颤抖。十五瓦的白炽灯发出冷峻的磷光。他感到于心不忍,安慰道:迷信说世间有种'小甡子',专门像幽灵一样纠缠人。这些'小甡子'不制造点阶级斗争,便没有饭碗可端。由他们去吧!

 

       有天他和二孃顶嘴,二孃大发脾气。原因是头天下午买的牛奶,放到中午过还不吃(那时听都没听说过谁家有得起冰箱),大有当天不再买,等两个娃娃放学回来吃的意思。他料定牛奶已坏,把他倒了。不出所料,奶锅底已有粘结的斑点。这一下好像把二孃心子鲜血倒掉一般,说二角几的东西,你们就这样子浪费?他说吃病了不是二角几的药可以医好的。类似的矛盾在二孃与莉之间更是越演越烈。两人几乎不对话,有事由刘棘转达。

 

       1983年,按照上面的政策,居主任周培华把二孃报成五保户,也就每月几元钱的补助。居委的顶头上司,居民点林书记不同意,说是二孃有人供养。的确,二孃由他供养天经地义。但老人家无儿无女,鳏寡孤独属于社会负责、国家赡养的范畴。三十年来,二孃亦为社会付出过劳动。仅以如今阡陌纵横、经济发达的西昌黄莲关,还不是二孃们在安宁河的乱石荒滩、芦苇丛中开垦出来的。难道年老后从国家领取一点点报酬都不应该?他绝对不会把二孃抛给社会,赖脱自己的责任。而让老人家有一点那怕是象征性的收入,体现社会温暖,在精神上该是多么的慰借。他没有理由,也不敢为二孃争取。又过了两年,周培华乘林书记到外地学习,再次把二孃报上去,在他的同学城关镇顾副镇长帮助下才批下来。二孃第一次到居委会领得8元钱,心情是何等舒畅。

       

       阿爸去世后,二哥接越峰和二孃一道回临沧。二孃来信说整天没有什么事做,感到很寂寞。他建议二孃写回忆录,尤其是在会东乡下逃避追捕,以及黄莲关劳改那段历史,一定刻骨铭心。不久,二哥打电话给他,说二孃住不惯,执意要回会理,孃侄已拢昆明,即将上火车,第二天到西昌。他向学校请假,去火车站接到二孃。二哥歇了一夜,登上返程列车。他陪二孃在西昌转了一天,又送上到会理的班车。暑假回去,二孃果然拿了一大卷稿纸递给他。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他竟然要二孃先放着,等写完了慢慢看。二孃愣了一下,他多年后忆及,是种失望的表情。

       

       棘十六岁上大学离家后,二孃就几次提出要搬出去住。他知道是因为平时连他也很少跟老人家交流,理由是二孃耳朵越来越背,说话不得不大声武气,邻居都听到了,她还不一定明白。一家人除了三顿饭,各在各的屋里。他央求二孃,权把家当成旅馆,白天要去哪里都行。二孃经常午餐后即出去会朋友,有时晚饭也不回来吃,他也不过问。又一次,他去看外婆,外婆说二孃已经把她楼上的屋子打扫出来,要搬去住。外婆住的胡家大院始建于明朝,那屋他知道,因为后墙下沉,楼板与水平呈30多度的夹角,黑咕隆咚,夸进去都害怕,三十多年没住过人。他回去跟二孃发了脾气,说二孃硬是要搬走,便是要与他断绝关系,他除了每月给二孃送钱外,连刘棘来信也不会读给她听。恐怕这后一句话才是对二孃最大的威胁,因为棘是老人家最疼爱的人,每次来信的抬头都把亲爱的二姑婆排在首位。以后二孃才没有再提搬出去的事。

       二孃爱去外婆那里串门。有个胡家的三表姐,曾经当过一贯道乩手,与二孃是狱友,单身,经常照顾外婆,莉也曾给她织过毛线帽。有次莉偷看二孃的日记,写了与三表姐摆谈莉对二孃态度的情况。莉从此不理睬三表姐。二孃知道后再也不写日记。

       九六年他搬入新居,在农行被称为中师楼,按中师任职年限打分选房。该楼背后是县委的紫云堂,抵得很近,四楼以下的采光全被遮挡,他只好选在五楼。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二孃住最小的一间,只有十平方,却是唯一窗户向南,春分和秋分之间每天都没有阳光照进,整个冬天太阳直射。二孃一天上下几次,中途不歇气,进门不喘气。回来就坐到自己的屋子里。晚上电视也不看。二孃屋里放一对他在天宝山做的木沙发,由于弹簧日久,初坐的人猛地沉下,往往骇着。二孃就蜷在沙发里,数数佛珠。

 

       二孃的白内障越来越严重。棘赴美之前交给他5000元,说是一定要让二姑婆去做手术。恰逢香港明天更美好基金捐给大陆的健康快车停靠西昌,为凉山州的白内障患者做手术。周培华给二孃报了名。在会理县医院体检认为可以作。他和二孃坐残联的专车来到西昌州二医院。所有的患者必须在此复查。结果显示二孃心肌缺血,不宜手术。他想找主刀医生求情,人家连面也不让见。乘下午四点的班车返会,来回十多个小时的颠簸,他都感到累了,二孃还精神抖擞,上楼不要他搀扶。中午和上车前在西昌吃了两顿,第二顿的抄手连汤带水解决,食量比在家里还好。哪里像是有心脏病的人。

       次年参加州人代会,听说中西医结合医院的白内障手术做得好,他去咨询八十多岁的老人能不能做。一个年轻医生说九十岁的都做过。他回去后即把二孃带来该院。仍然是那年轻医生,检查完二孃的眼睛,确认是白内障,说你们来得巧,明天我们请的成都专家就要来手术。本来排满了。但我争取把你们列进去。医生离开诊断室一会儿,回来说妥了。开出住院证,先做一支,交3000元办好入院手续。有七八张床位的大病房,几乎住满,都是做白内障的。医护人员很客气,一应的检查中有了婆婆老孃等尊称。这是他几十年与医院打交道从没有过的。无论是六十年代阿咩住院,七十年代莉生孩子,还是八九十年代他亲自尝试,病人在大夫、护士口中都是XX,而不是人。

       然而第二天的心电图又出问题。除心肌缺血外,还伴随左心房纤颤、停搏。本来那个年轻的医生说小手术,可以作,不过有危险,要他们自己拿主。他问了两点:一是手术后视力如何,回答是肯定有所改善;二是手术中像二孃这种情况有什么保护措施,说是可以请内科医生监护。他决定做。正要回病房告诉二孃,听到医护办公室在争执。进去果然是针对二孃的手术,一个护士说都八十六了,出了问题谁负责?一个说监护?手术室连人都站不下,内科的机器放哪里?医生只好说,那就等主刀的专家定夺。两小时后,年轻医生征求才下飞机到来的专家意见,专家说内科同意监护就作,不同意不作。而与内科联系,回答是都八十六了,不敢监护

       第三次是会理县医院请来专家做手术。他心想姪女小立在医院当护士,可以通融通融。仍然是同样的遭遇。小立去求内科主任,人家也不愿担风险。一家三代人的心愿不得不破灭。

       

       他家的住房建于九十年代初期,七层,十四户。他建议卫生间安坐便器,十三家住户都反对。他只好自己从西昌买回一个坐便器,但没有水箱,直接连着自来水管。水压不够,必须用脸盆盛水冲便。二孃眼力不行,又捨不得水,有时大便冲不干净。他有次埋怨了二孃。二孃竟然从此不在家中大便。往往他们还没起床,就下五层楼到银行的公用厕所解决。他发觉后,哀求了几次,大约直到过世前一年才没再这样。尽管家里有洗衣机,二孃从不使用,头晚洗完澡,第二天一早就把衣服手搓晾好了。炊事员的职务早被剥夺。莉嫌二孃碗洗不干净,给二孃准备了专用碗筷,同桌吃饭使用公筷。有次二孃先吃完饭,把自己的碗筷洗净。莉进厨房把二孃插进筷笼的筷子抽出,摔在二孃屋内的桌上。二孃气愤地说我的筷子上有屎。浑身发抖又说我头上上生疮,脚底流脓,周身都是毒。他端着饭碗,竟自憋得说不出话,任老人伤心流泪。又一次,二孃上卫生间,正遇莉出来,差点撞着,莉手一掀,老人倒地,高喊你要怎样?见莉也不扶老人起来,他吼道:你欺侮一个八十高龄的孤寡算啥本事?扶起二孃。二孃见他发怒,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

 

       两千年的一个星期天,他们睡了个懒觉,起来准备好早餐,二孃还没出房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老人家都是每天不待他们出现,就把几个房间的桌椅箱柜抹擦一遍。他推开房门,见二孃蒙头大睡,走拢床边,掀起被子,对着耳朵喊了几声也一动不动。手虽然热乎,摸不到脉搏。鼻息似乎也试不到。头身侧卧,嘴拉长地歪着。脚踡起一拉就伸,一点反映也没有。他心中一紧,高声道二孃喊不醒了。莉来到床前,说颈动脉还在跳。他才注意到颈部的确突突突地冒得很快。他立即到对门的中医院。值班的雷副院长马上派名西医,带着三个护士,端的端药,拿的拿输液瓶、氧气袋。医生听了二孃的心跳,80多次;量血压正常;输氧后呼吸也不急不缓。但用电筒照眼眶,无光反射,瞳孔很小,医生问是否已经失明。查不出病因。他问会不会服了安眠药。医生说不排出这种可能。只有输液、吸氧。一般人输液后小便频仍,二孃输了500毫升没有任何反映。下午他去问医生还输不输,医生说观察一下再说。小立听说后来看二姑婆,建议医生为了抢救方便,还是把针吊起,才加了500毫升。小立回县医院说起二姑婆的病情,医生断定是自然脑死亡,输氧、输液不过是革命的人道主义而已。二孃一直昏迷不醒。第二天早晨手脚微微抽搐一下又不动了。医生再次来检查,说不必用药了,用药只会拖,延长痛苦。周培华知道后,以居委会的名义,偕城关医院医生来察看,也说都这样了,药物不起作用。

       殊不知半夜过后,二孃忽然翻身,说怎么天亮了(其实是日光灯),并要小解。完了他问二孃肚子饿不饿。二孃点头。他调了个蛋花,全部吃掉。早晨喝了半小碗牛奶。中午半碗芝麻糊,晚餐半碗稀饭都吃完了。第四天就要他们搀扶上厕所。以后自己扶着桌椅手杖行动。不足十天就完全康复。联想起一年前幺孃也是突然倒地休克,口吐鲜血,急送医院后右眼瞳孔都放大了。医生嘱准备后事。第二天清晨居然醒来。住了十多天医院也就没事。莉说你家的人命大,阎王爷不敢收。小立的同事晓得后直称奇迹,奇迹。你家尽创奇迹。本来那天表姐表妹们来,看到二孃沉沉入睡,安祥平和的样子,都以为是无疾而终,为二孃庆幸的。

 

       2001年,棘首次回国,一见二姑婆就抱着久久不放。临走前二孃拿出公安干警春节慰问五保户的踏花被要给棘。他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棘怎么会带到美国?二孃沉下脸,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默默地把它提回屋。

 

       他和莉去美国,请曾经的堂弟媳(堂弟失踪多年后改嫁)来照顾二孃。那时会理的媬姆价一般为每月100150元,供吃供住。他出300元。二孃的低保金已提到108元,一并交给前弟媳安排。二孃的生日,朋友们以为他赶不回来,正国一家,思懋一家,(庆麟在成都)同事李凡君,相约买了鸡鸭鱼肉提前来家里操厨。十多人热热闹闹了一天。据李凡君的描述,二孃整天笑脸盈盈,进进出出,话也从未有过地多。他回来后,正式生日那天,在山庄包了两桌,增加幺孃及表姐表妹、侄儿侄女,二孃的高兴劲头反不如前。可能是他这个压力使二孃无法放松。

       2003,是他的本命年。上帝惩罚他。二月越峰病逝。五月他视网膜脱落到攀枝花手术,随即二哥肺癌去世。大哥、三哥也相继住院。他和表姊妹们又给二孃做了一次生。十二月二孃病了两三天,终于仙逝。整理遗物,非但日记本,连曾经递过给他的那卷回忆也找不到,没有留下支言片语,他才明白二孃对他是多么的失望,抑或怨忿。

       二孃的墓碑上,刻着他写的对联:

            教书育材业未竟悲由迷信     

            忍辱负重情亦孤乐于助人      

            横额:劬劳一生         

        朋友们说他写得太实。他没有文才,只能实。二孃倒是留下来七千多元(不包括棘给做白内障的五千)。丧葬开支两三千元。余下的他存了定期。侄儿跃进生活拮据,女儿考上中专,他便将四千余元扫数资助其学费,申明是老太的心意。

       每每仰望二孃的遗容,他只能自责。但愿后来人别只考虑长者的衣食,想想他们心中的愿景,莫把自以为是强加给他们!主啊!他忏悔!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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