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我一直酝酿着写,但是又一直不愿意写的故事,其他故事,有困难、有苦难、有贫穷、有艰辛、有挫折、有恐惧,但也有温馨、有喜悦、有情趣、有亲情、有希望、有收获,哪怕带泪的笑也是笑、劫后的生也是生。
但是贯穿这个故事的是什么?委屈、屈辱、冤枉、愤怒、仇恨、。。。。。。,这哪一个是带来正能量的?!
就为一句“你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给你妈争口气”?就为了长大后的真有出息?
我一生喜欢刘禹锡,除了他的多首诗,更喜欢他的《陋室铭》;可是我对孟子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则看法多有保留。
有出息则必须先儿时吃苦,这成功人士的人生性价比也太低了吧!
就我的天资,即使我没有童年磨难,没有这样的压动力(不是推动力),我长大后照样能够有碗好饭吃,哪怕我当一个在家乡种菜的农民。别人种菜年收入5~10万,从而无压力的供儿女上大学,我就能把收入翻倍,我有这份信心,因为我有凡事先想后做、想好了马上做、不冒险也不犹豫的性格特征,我把这归为情商不够智商来补。
我不需要长大后有出息,我只想要在儿时不经历苦难,老大离家在外奋斗时不被人在家乡传着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在我4岁尚懵懵懂懂时不被人无事生非的找碴、5岁时不受人诬陷、6岁和妈妈一起看姥姥时不被人骂穷花子bi和小穷花子,在我考上大学时不被赌咒出门就被车压死,。。。。。。,在我近40岁时不被人贬为在外国要饭的大穷花子。
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回国时,我看遍了所有的亲戚,甚至专门去沈阳探望大姑大姑父、去秦皇岛探望老姑老姑父,当然也要探望本村斜对门的二妗子。因为姥姥话我仍然记得“她是你妗子”。
当我带着礼物去看二妗子时,聊了不到5分钟,妗子的话题已经是东邻之女和东邻之东邻之男之通奸之事了。看来二妗子也与时俱进了,60年代诬陷我用的词语是caobi,70年代辱骂她小姑子用的是“跟着”,21世纪用的已经是法律术语了。
我当即正色止住她说:二妗子,你外甥这么多年才有一次机会来看您,我们别说这些旁不相干的。
以后,每次回老家看妈妈,我都要去看这个二妗子,礼物如同给两位亲叔叔的。
“她是你妗子”,姥姥的话还在耳边。
再说,这套院落是我熟悉的,儿时玩耍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现在的梦里萦回,那里还遗留着太姥爷、太姥姥、姥爷、姥姥、大舅、二舅的气息。还有表哥带我打鸟的记忆,给我烧鸟肉吃的余味,还有表姐倒用弹弓打到脸上后大哭的趣事的回忆,还有表妹小时撒娇的重温。
太姥爷在屋外晒太阳,四五个重孙辈的围着他一声声叫着太爷太姥爷,老人家说的“他妈la个ba子的,都一个个长大了”还犹在耳边。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为了增加哪怕是一丁丁点的奶奶的信息,我跑40多公里去看六姨奶奶,一个96岁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老人家。
可是这个二妗子认同我这样考虑亲属关系的逻辑吗?
2013年的一次,我去看她,聊的时间有半个小时了。这时候二妗子说“xy,这是你头一次在你妗子这里呆了半个钟头。要说来我这妗子也不是啥好妗子,过去对你们也没有啥好”。
我一看,这二妗子又要开始挑事儿了,作为工程师的我,用专业素质把这个事化解了:“妗子,我每次回来看我妈,都是抽空来的,一般呆不了三四个小时。我有两个叔叔一个妗子,我每次能在您这儿呆上二三十分钟已经不短了”。
前一两年,国内有一个流行语: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具体到二妗子,则应该描述成:坏人变老了,也变的更坏了。
二舅的孙女儿,考上国内前五名的大学,后来在2007年要来美读博士。临行前表哥建议先让她到美国,在我家住一段时间,熟悉一下美国生活,也练练英语。
我说好,我要和我妻子说一声。当我回国时告诉妈妈此事时,妹妹也在场,妹妹说:“虽然二妗子对我们很坏,可是sw是二舅的后代,是姥姥姥爷的后代,二舅对我们很好的。这事儿要看二舅面上”。我果真让这个表侄女在美国我家里住了半个来月,而且耽误着自己的正常工作,带她参加一些专业活动,在纽约一代游历,不惜代价的为她快递行李。记得表侄女感慨的说:叔叔,我将来也要住个大房子,也要在华尔街工作。
在我善意的提醒她给奶奶、爸妈打电话,不要在意叔叔家的电话费后不久,在我故乡村里面,我弟媳妇又听到了这样的新闻联播:xy在欧洲小国家拿的那个博士叫什么,我孙女(将来)拿美国的博士。
所以我原来讲过的另一句话,则应该进一步表述为:
狼是喂不熟的,狼是喂不善的,狼是不知道忏悔的,狼也不会认为他类是善的。
注:在我姥姥的语言环境,狼,前院的狼,是有特指的,狼不是我写这篇文章时才即兴想出来用的词儿。算我得罪狼类动物了,这里我向狼道歉!
狼,又同时有着狼的逻辑,狼吃了人,认为人肯定要报复。
这就像:蒋委员长要对日本侵略者以德报怨,毛主席周总理不愿意让战争赔款增加日本人民的负担,可是日本人民不这样认为。
我这二妗子,看着我这回家是越来越勤,带的礼物越来越花样百出,回去开的车是越来越豪华,连开车的司机都越来越帅,她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虽然她悟不出少年不可欺其穷的道理,但是她知道了现实不是她所期待的。不知道别的,她知道眼不见不烦,她宁愿不要这个外甥微不足道的礼物,也不想让一个过去她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孩子,现在仪表堂堂、信心满满地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这太是煎熬了,不能令人忍受的煎熬。
和二妗子在一起聊天,何尝不是对我的煎熬。儿时最不能听的就是这种用冀东西部方言表达的辱骂、训斥、争吵、尖叫。条件反射性的厌恶。
记得在1975年,我用自行车驮着一篮子“玫瑰香”葡萄到县城去买,一个那种口音的男人要买我的葡萄,我当即把葡萄价钱从三毛一斤提高到三毛五一斤。
直到1980年拍摄的电影《杨三姐告状》在1981年演出,赵丽蓉用唐山话扮演杨母,她的第一句台词是“父子抗活在乐亭县”。姥姥说过:这是真的,杨三姐的爹在我妈家(妈妈的姥姥家)抗活,杨三姐她哥在我爹的亲家(我二表舅的姥姥家)抗活。
抗活就是当长工的意思。
因为这个电影,我对这种方言才有所厌恶程度的降低。以后赵丽蓉以笑星出现在春节联欢会上,我也就对这种方言恶感近无,甚至偶尔给朋友们学上几句。
感谢赵丽蓉老师替我抚伤!
国人讲究为逝者晦,但也讲究盖棺定论。
好在我那二妗子现在还活的杠杠的,应该不以此为忌。
能够上文学城看到我这个博文的表侄女(二妗子亲孙女)、我妹妹、了解一切的我小表舅,都应该不会和二妗子去说我在国外第一大中文网站文学城上来抖落二妗子的一切恶行吧。
正因为有这些历经者、见证人,作为一个理工科毕业生,我更要坚持写实,丝毫不能有让人抓住把柄之处。
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姥姥说过好人无长寿祸害一千年,我那作恶多端的二妗子,还在乎身后之名、海外之名?
不过,自此以后,文学城上多了一个“你懂的”的名词“二妗子”。二妗子虽然赶不上狼外婆的名气,也差不多要有与之并驾齐驱的恶名了。
开始写这个系列,当初还是有所顾忌的,但是想到李南央尚能揭露自己亲生母亲的恶行,我为什么不能揭露没有血缘关系只有道德人伦关系的二妗子的恶行?我因此消除了我心理上的障碍,我希望只要文学城还在,人类文明史还在,这份《二妗子别传》就在。
虽然我没有受过学前、小学、初中的系统教育,我仍然懂得写作文要紧扣主题,否则扣分。
小时候,第一次有好奇是这样问爷爷的:有南瓜(倭瓜)、北瓜(京瓜)、东瓜(实为冬瓜之误),有西瓜吗?爷爷说有啊,西瓜就像甜瓜那样、生着吃的、很甜的。但是仍然没有看到过西瓜。爷爷说过:西瓜吃的是瓤,不像甜瓜吃的是皮肉。爷爷还说,慈禧太后有用翡翠雕成的西瓜。我更不知道西瓜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1973年的一天,我在和表姐一起讨论着作业(那年我们俩一个班),二妗子赶集回来,买回来几个像甜瓜那样大而圆、花皮的瓜果来。妗子说那是西瓜泡,是没有长大的小西瓜。妗子打开一个,让我和表姐吃,说要吃瓤。我吃的时候,感觉水水的味道,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但是我要感谢我的二妗子,她让我第一次吃到西瓜,虽然我一辈子没有在受邀她们家吃过一顿饭,只吃过她给的一个豆包,是她们家翻盖房子的时候。
我一辈子记住二妗子给我吃过西瓜(泡),给我吃过豆包。
当然了,我姑姑们的孩子们,不需要记住他们的大妗子(我妈妈),不需要记住大妗子给他们吃的,不需要记住当他们中有人考上中学时大妗子还给他们每个人5块钱(在1979年),他们只需要每年过年高高兴兴的给他们的大妗子来拜年就行了。
真正吃西瓜,是考上大学后的来年初夏,那个西瓜如何甜、如何像艺术品,还需要我在这里描述吗?
本来还要再多写一些,可是孩子们催着我,要求中午去吃越南河粉。只好停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