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兔奶糖,是好多孩子的幸福回忆。
我儿时吃的不一定是大白兔奶糖,但是我吃过很多奶糖。
说来话长。
过去农村阶级比较稳定,讲究门当户对,作为书香门第殷实人家,我们的很多老亲戚是名门大户,什么举人、进士、博士、教授、大学校长、院士、建党创始人、将军的还真不少。
我小时候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个姓秦的亲戚家在秦皇岛,一个姓石的亲戚家在石家庄,一个姓沈的亲戚家在沈阳,一个姓张的亲戚家在张家口。理工科男善于总结没用的东西。
单说着这姓石的亲戚,人家可是院士(学部委员),副部长,教授,国务院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什么的一大堆。石家和我奶奶家、姥姥家都有亲戚。比如俩兄弟,一个是我奶奶的二姐夫,一个是我姥姥的三妹夫,都是留过洋的。那个二姐夫(总理的南开中学同班同学),57年反右时,是大右派章伯钧的死对头,炮火很猛烈的。但他高高在上,离我们太遥远了。只是2005年在老家几个家族聚会时,四十多号人中,我大约知道有一个旧金山回去的是他小女儿,研究海洋有脊动物的,她八十多岁的堂哥在青岛海洋所研究无脊动物。
我姥姥的三妹夫,解放后只是一个医学院的三级教授(月薪170),可是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当年留学回国后当过杜聿明援缅远征军的医疗队副队长,是死人堆里活出来的。我妈妈就是在保定石家庄和三姨姥姥一家长大的,尽管她后来是农民。妈妈讲从来没有见过三姨姥爷那样脾气好的人,对病人、对学生、对家人。
三姨姥姥解放前是富家千金小姐,只读书但不工作的,解放后姨姥爷的工资也够吃够喝。文革一来,倒了霉,被赶回老家。三姨姥姥有严重哮喘病,在老家三年多,是我姥姥照顾她,我们如果得了感冒,绝对不允许靠近她。党的九大以后,国家稍微走向正轨,姨姥姥也回到石家庄。不久她病了,去了医院,被医生误用了药(这是我几年前听当河北师范大学副校长的二表舅(她的亲侄子)讲的,当时就不行了。记得姥姥还专门去了石家庄参加葬礼,这是1970年的事情。
按现在人的观点,亲戚走动到此为止了。不是的。
从1971年起,每年春夏之交,三姨姥爷都邮寄过来一包奶糖,有三四斤重。这应该是三姨姥爷感谢我姥姥一家对他妻子的照应吧。
当然了,姥姥要给很多晚辈分糖,还要剩下一小半。这剩下的差不多就是我的啦。谁让我是姥姥最疼爱的外孙子?!
所以,在1971年,我就吃到了奶糖,有好几种的,可以化在嘴里,也可以嚼着吃、痛快的甜一下。姥姥是控制我的量的,说怕长虫子牙(龋齿),但是到了伏天,空气太湿了,糖就变软了。怕放不住,姥姥就适当让我多吃。我没有长龋齿,我现在的一个博士生的研究方向就是如何储存高浓水解糖溶液(不长毛),最早可以倒到当年吃的奶糖三伏天变软的印象。
以后每年春夏之交姥姥都会收到三姨姥爷寄过来的奶糖,至少到1978年农村生活真正改善以后。所以上大学前几年,我还是有奶糖吃的。农村供销社、甚至县城百货商店,只有那种硬水果糖。
其中还发生一件事情,三姨姥爷在1973年和一个中医系的未婚教师结婚了,寄过来合影,并且真诚要求我姥姥去石家庄住几天,姥姥真的去了,和那个上海出身的女讲师相处的很好,当然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了。估计那个大家闺秀涵养好,姥姥也知书达理吧。以后,我见到他们给姥姥姥爷的来信都是署夫妻俩两个人的名的,抬头一定称呼xx兄和二姐好。如果作为城市人农村人矛盾很大,他们没有必要装很多年吧?
转眼到了21世纪,2006年我第一次去石家庄,第一次见到这个慈祥的、没有亲属关系的南方出生上海长大的老太太,奉上了很多保健品,为了那份老一辈的感情,为了她的那些奶糖。现在老太太已经九十多岁了,依然健在,连舅舅(我们那里对母亲姨家表弟的特殊称呼,母亲舅舅家的表兄弟才叫表舅)对这个继母很好。
连舅是一个重要企业的负责人,为我找了很多石家庄的环保项目做,我为石家庄废水废气的治理尽了心和力,也挣了钱。这里面我总觉得有奶糖的因素在里面。
此次回国后,马上要去石家庄的,一个项目等着验收。现在从天津到石家庄有直达高铁,不用经过北京或德州了。
这是关于我吃奶糖的故事,是不是在7岁前吃过奶糖?我不记得了。
明天上午11:30,看牙医,例行的洗牙。我的牙的确没有龋齿,我的三个孩子也没有。我们家,我的亲戚家,包括现在的平辈亲戚家,也没有当今凤凰男孔雀女的典型故事,有的是深深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