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22
我提出银行里最后一千块钱,给了臧建明五百块去赌场打探,另外,我和歪嘴,栾军带了乌兹来到海奥德的靶场。
杰米看到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把靶场的钥匙递了过来。我们较了准星,试射了一个小时,以确定枪械的性能良好。还了钥匙出门时,杰米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让歪嘴他们先去车上等我。
杰米问我伤好了?我耸了耸肩没有回答。杰米说有个报仇的机会,你感不感兴趣?
我不作声,杰米说抢你的四个人是属于旧金山米馨区一个叫血腥帮的成员,这个帮派由墨西哥的新移民组成,这批人由于一无所有,出手特别凶残。一直跟也是米馨区的斧头帮争夺地盘。斧头帮是由哥伦比亚人和海地人组成的帮派,控制了旧金山大部分的可卡因买卖。几个月前,斧头帮的老二在保龄球馆被人开枪打成重伤,斧头帮放在街上的小盘毒贩也屡遭抢劫。两个帮派干过几仗,但血腥帮人多势众,斧头帮没讨到便宜。准备找人收拾血腥帮的几个骨干份子。
我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被人抢了只能自认倒霉。我们来练枪只是出于兴趣,真的打打杀杀的事可不敢做。”
杰米盯住我的脸好一阵:“你这话可骗不了我,今天你走进门我就看见你眼中的一股杀气。我是从朋友的立场出发。。。。。。唉,算了,血腥帮凶残无比,人见人怕。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我‘哧’地冷笑一声:“杰米,你也懂激将法。血腥帮再厉害也不会厉害过正规军,老子野战军出身,会怕这几个毛贼?说吧,你为什么要搅和进来?”
杰米诡谲地一笑:“钱。只有这个理由。”
杰米说斧头帮愿意出二十万美金摆平血腥帮,如果事成之后,他也能收到二万块钱的酬劳:“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干了,玛丽一直想开家宠物店,有了二万块钱,我们可以在南面的圣荷西盘下一家店。那儿虽然还不怎么热闹,但很多大公司已经搬了过去。。。。。。”
我打断杰米的话头:“二十万!他们真的肯付这么多钱?”
杰米道:“二十万,对可卡因大盘商说来是鸿毛一根。斧头帮兴旺的时候,周末一天的利润就不止二十万。现在这条阴沟塞住了,请人通阴沟要花大价钱啰。”
我说让我想一下,这事太大,我要跟哥们商量个说法。
杰米说:“回头给我个准信,斧头帮心急火燎,我怕他们找了别人。”
这事打乱了我的心境,本来作好了准备对赌场下手,那是三个手指捏个田螺——手到擒来,那些赌鬼手无寸铁,又攻其不意,说起来是小菜一碟。是对付血腥帮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些家伙跟我们一样心狠手辣,配备枪枝弹药。而且他们地形熟悉,徒众甚多,一个不小心反被蛇咬,后患无穷。
但是,二十万的现款吆。这笔钱可以让我们无忧无虑过上好几年。。。。。。
吃过晚饭,我要歪嘴陪我到海边去散步。
从住处出来走二个街口,穿过三十五号公路,就踏上一条慢跑小道,从这儿望出去,太平洋正在退潮,荒凉的海滩延伸出很远,我们一直走到沙滩尽头,一二只海鸟贴着海面飞行,雾开始从海天交接处掩了过来。
我说了杰米的事,歪嘴沉默不语,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浓重的烟雾被海风一下子吹散,歪嘴有点怕冷的样子,躬着背,衣领竖起,口中香烟烟灰积起老长,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潮湿的细沙上。
我站定:“你看如何?”
歪嘴把口叼的烟头‘噗’地一声啐到老远,又取了一根,用手圈住作打火状,却没点火。
“老大,你来美国也一年多了,你觉得日子过得怎么样?”歪嘴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说呢?只要脑筋正常的人都知道美国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气候良好,自然环境优美,老百姓富足,就算你是外来人,英语说得结结巴巴,美国至少也给你一份尊重,那怕只是表面做做样子。但是,在这么一个地方,日子还是过得蹩拗,是什么道理我也说不上来。
看到我吞吞吐吐,歪嘴‘拍’地点上烟,说道:“老大,美国是个好地方,但是要看对谁而言,对有钱人来说,这儿是天堂,但对我们这些身无所长的黑户口移民来说,这儿是个地狱。我说的这个地狱不是指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是指有人压迫你。在这儿,你自己压迫自己。你不相信?好,你住在地下室里眼看人家住高楼大厦,你开辆老丰田眼看人家开奔驶宝马,你吃三块九毛九的一份午餐眼看人家上高级馆子,你看黄带打手枪眼看人家臂弯里的女人如花似玉。同样是人,为什么你会处处低人一头?就是这种想头挤兑你,使你觉得没一处比得上人家,再好的日子也会使你觉得像在地狱一样。”
我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怎么把问题弄得这么复杂?”
歪嘴停顿一下,吐了一口浓烟:“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这个国家只有一个标准——钱,你有了钱,你就有了地位,就有了尊敬,也许这份尊敬是看在钱的份上,至少你自己心里平衡。你可以汗流夹背地做苦工,一分一分地积钱,你也可以强取豪夺,像那个姓赵的一样。我们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歪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讲过这么长的一篇话,而且用这么激烈的语气。我想了一想,还是没弄懂歪嘴的话是什么意思。
歪嘴在我背上拍了一下:“老大,我们能吃的也就那口饭。”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赌场要端,血腥帮也要摸一把。二十万哪能轻易地放过。不管怎样,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我跟歪嘴商量好了,还是先端赌场,解决燃眉之急,风险也较小。
臧建明回来说,他在中国城一个礼拜看下来,有个会馆叫得胜堂的,坐落在太平洋街和都板街交口,这地方在中国城的边缘,过去就是小意大利和红灯区。沿途都是饭馆酒吧,脱衣舞戏院。会馆虽说是潮州人同乡会租用,但一再转租现在连房东都搞不清到底租客是谁了,反正有房钱收就可以了。会馆分上下两层,下面前部的店面租给一家物业管理公司,从一条小通道进去后面是会馆的办公室,其实哪有什么公可办,就是供那些老华侨喝茶说家常的地儿。角落里一架楼梯上到二楼,前后两间房,放了六张八仙桌,每晚总有三四桌开赌。到了周末,六张桌子全满,连楼下办公室也用写字台拼起再开两桌。通宵达旦。
房子后面有条荒僻幽暗的小巷,连接太平洋街和杰克逊街。而太平洋街和杰克逊街是两条相反方向的单行道,一条通向诺布山,一条通向红灯区和金融区。过去没几个街口就是高速公路,逃走很方便。
我们和臧建明一起实地踏勘了一下,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唯一的问题是这里靠近旧金山警察局的中央派出所,警察不用两分钟就可赶到。
决定下来在七月四号那天动手,那天是美国国庆,连警察也放假,只留几个值班的。正好给我们一个下手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