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这么说过: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这个有点夸张。不过在我们那个书籍贫乏的年代,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们宿舍既然有位文武双全的才子,当然也就有一套红楼梦。我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忍不住开始看红楼梦了。
说实话当时我看红楼梦内心深处还是有点负疚感的。这和当年厂长的批评,思想作风等等,没有关系,而是和当时的学习气氛不符。当年的77级的理科系,认真读书的气氛很浓。除了几位半仙、才子以外(这几位独立独行,从来不看别人脸色行事),大部分同学看书只看专业书。到了高年级以后大多是英文专业书,像《费曼物理学教程》(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s),Jackson的《经典电动力学》(Classical Electrodynamics)是最常见的。中文书也是类似《特殊函数概论,王竹溪郭敦仁著》这样的。不过,顺便插一句,这些老先生们很多都是多才多艺的。王竹溪先生本身不仅是物理大师而且文字功底也很强,他独立编纂《新部首大字典》,也是《现代汉语大辞典》的编委之一。郭敦仁先生打得一手好桥牌,自创大方片叫牌法,我们有时周末去他家学打桥牌。总之当时看红楼梦及其它闲书的理科学生不多,我也没有认真细读,只是随手翻看。但还是被有些章节,有些情景所吸引,其中就有雪景。
也许是因为我在南方长大的缘故,我对雪景情有独钟。上大学期间常常喜欢在雪后初晴时去校园踏雪。因此看到“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印象就会深刻些。还有一些不是写雪景的,例如“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在我看起也是阵阵雪意。特别是白雪红梅那一段,真的就像看到了一幅画一样。
搜到了这幅画,当然画得很好,不是我这种门外汉可以置评的。不过在我的脑海里的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图要更宽广一些,人物占的比例很小,但红得很艳。
北京的冬天常常下雪,那年冬天也不例外。那天雪后初晴正好是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去教室楼自修。一个小时后,受窗外琉璃世界的诱惑,我出来散步,碰到了太座。
我和太座同年级不同班,是各自班委的学习委员。有时会在一起开个会什么的,但以前从来没有单独闲聊过。在在雪地里巧遇就谈起了雪,谈起了红楼梦。
哈!我暗自得意,前两天刚看过,有一些片段还记忆犹新。面对佳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表现一下孔雀开屏。
一谈之下,我暗暗吃惊,原来太座对红楼梦很熟!再谈两句,我不由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太座对红楼梦不仅是很熟,简直是深有研究!不仅看红楼,看红楼研究,还看和红楼体裁相近的其它中外小说,再顺着这个路子谈下去,都快成了比较文学讨论了。虽然她很有礼貌不愿咄咄逼人,但挥洒自如之间,已经‘逼’得我汗流浃背,狼狈不堪。要是一个星期前,根本就没法聊下去。巧的是我在几天前刚好看过红楼,记忆还新。加上是在雪中谈天,我急中生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我印象较深的雪景,加上一些漫无边际的评论,总算应付下来了。不敢说和她堪堪打个平手,不过总算没有出丑露乖。虽是大败,却是败而不溃,全身而退了。
这是第一次和太座聊天,后来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有了很多很多次……。
踏雪论红楼,蛮浪漫的开头,成就了一段佳话,一场姻缘。雪地红楼缘。嘿嘿!
下面这张一片照的是我来美后的第一场雪。不知道为什么我把羽绒衣反穿,露出红色。可能潜意识里太喜欢白雪红梅了。
《如梦令, 忆当年巧相逢》
二教树莹狭路,
踏雪论红谈赋,
量子纠缠綿,
对偶感应趋步。
波驻!波驻!
携手生生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