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传统的中国节日,像中秋节,元宵节,粽子节,和清明节的,都情不自禁地想起宝莲阿姨,想起童年的大院,和那一去不再回来的岁月。。。。。
小时候,爸妈工作特别忙,家里几个孩子,于是便从周边的农村请了阿姨帮忙。阿姨姓什么不知道,估计包括爸妈在内的所有的人都没问过,只知道她叫宝莲,我们都叫她宝莲阿姨。
宝莲阿姨是我家的第二个阿姨。个子不高,大约就一米五几吧,壮壮的,肩膀厚厚实实的,皮肤黝黑,是典型的南方农家妇女形象。第一个阿姨是我出生时请的,把我带到近三岁,后来父母搬家到南昌,她不能跟来,因为也有家要照顾。听妈妈说,我和她感情比和妈还亲,那时只有周日休息,有几个周日她回家,我竟然哭哭停停地折腾了他们一整夜。从此,每逢周日她都带着我回家(令人遗憾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一直把她想象成那种特别温柔,善良,温暖且美丽的女人)。我们家离开时, 据父母说,她难过的不行,整天抱着我不松手,眼泪落得连爸爸都心酸。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和宝莲阿姨不亲近,老是旁观着老二高兴时搂着阿姨手臂发嗲;生气时跺着脚大叫:“臭宝莲阿姨”。老三就更别说了,是阿姨一手抱大的,最深的印象是阿姨左手抱着胖胖的三三,右手炒菜的样子。结果是经常老三在周末也要和她一起回她郊区的家。我上四,五年级时,她儿子又给她生了孙子,不让她在外边做了,回家带孙子。她就离开了。我家三三哭闹了好久,估计一如当年我离开带我的阿姨。若干年后,我上初中,某一天早上,居然在一个离我家很远但离她家较近的农贸市场遇上了宝莲阿姨。她一见我,就流泪了,第一句话就问:“三三好吧?爸爸妈妈好吧?”我有没有说请阿姨有空来家里玩之类的话已经不记得了,刻在心里的只有宝莲阿姨的眼泪和想念三三的心。
对宝莲阿姨最深刻的印象都是与吃有关,我所有有关做饭炒菜的概念都来自宝莲阿姨。当时院子里的一大景致,便是傍晚时分,各家阿姨站在自己家门口,放开喉咙叫着各家孩子的乳名,最后一句却是出奇地一样:“且归恰饭啰!”(南昌方言:回家吃饭了)。喊声一停,各家的孩子们便从不知什么的地方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一堆孩子,叽叽喳喳,欢天喜地的就散了,回各自的家里吃饭去了。
宝莲阿姨的两道菜我至今不忘。一是西瓜皮炒肉,一是炒米粉。炒米粉就不说了,南昌一绝。阿姨的西瓜皮是另一绝。西瓜皮去花皮,去红瓤,晒,各种调料腌制(至于啥调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有盐),之后锅里下油,肉切薄片,炒,再下腌好的瓜皮,还有红红的辣椒(啥时加,也不知道了),翻炒后出锅。有点点的辣,点点的香,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味道只有宝莲阿姨做的出。
那时清明节,元宵节,粽子节,和中秋节是不放假的,但家家户户还是会做相应的食物以示这些日子是有别于其他的日子的。清明的粑,端午的粽子,元宵节的元宵都是经典的食物。每逢这些节日,大多数的女孩子都选择不出去玩了,留在家里磨糯米,就连我十分调皮的,有着“假小子”外号的妹妹,也呆在家里,抢着推磨。男孩子们也有留下的,可不一会就跑开了。我们在宝莲阿姨的指挥下,头几天就开始准备糯米粉。望石磨的小洞洞里加米或是豆子(以节日而变化着),和着水,轮着推磨。等粉滤干后,大约要一个晚上,就可以包了。元宵馅是妈妈事先准备好的,宝莲阿姨便带着我们包。粽子也是一样,粽子叶要事先泡,糯米也是,豆沙和其他包在里面的东西,妈妈都事先准备好了,阿姨教我们包。我包的粽子是紧紧的,有四个漂亮的棱角,吃起来特有劲儿,都是宝莲阿姨调教的。当然,那时的我们是出于好玩和好奇的目的,却在无意中学会了一门手艺。
宝莲离开后,家里又前前后后来了两个阿姨,妈妈都不满意。最终是我们也大了,便把阿姨辞退了。后来,我们全家因着父亲工作的调动,离开了南昌,从此再也没见到宝莲阿姨了。再后来,我到了北京读书,那时放假回家还要到南昌转车,有时在原来住的院子里的发小家玩几天,听说宝莲阿姨又回来了,曾在发小家做过。说是日子过的不如意,家里的房子又被强行推了,依旧问着我家三三好不好。回家说与三三听,三三落泪。说好回南昌到乡下看望老人家,可不久便传来宝莲阿姨过世的消息,三三流泪,好久没说话。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们回上海,给我们买新鞋,把换下来的旧鞋当场都扔进了垃圾箱,只有三三把自己的旧鞋留下,并返回那一个我们在淮海路上丢鞋的垃圾箱,硬是从中翻出我们扔掉的鞋子,带回南昌,说是宝莲阿姨说过旧鞋子旧衣服不要丢,留给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