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一位女士牵着一只狗上了车,那只狗长得好大,像一只小马驹,它的四只爪子又湿又脏。
女士说:“嗨,售票员,如果我给我的狗买一张票,它可不可以像其它的乘客一样,有一个座位?”女士的语气有些无礼,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当然可以。”年轻的售票员响亮地回答。
顿时,周围乘客的目光一齐投向这位背着票箱的小伙子。
“完全没有问题,女士。您的狗可以像所有的乘客一样,拥有一个自己的座位。”小伙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他柔和的目光正投向那位女士。
女士的脸上顿时写满了得意。
更多的眼睛投向卖票的小伙子,目光中全都是惊诧,甚至还有鄙夷。
此时,小伙子低下头来看了看那只狗,然后再次把目光对着那位女士,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他真是一只可爱的狗,不是吗?”接着,他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声音稍稍压低:“不过,它必须像所有的乘客一样遵守乘车规则,不可以把脚放在座位上。”
多么聪明的售票员!看了这个故事,心中颇多感慨,售票员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乘客打交道,要做到让每一位乘客都满意,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后来每次乘车,看到年轻的售票员穿梭于车箱,不由地会想起这个故事,对这份平凡的工作有了敬意。
那时我在谢菲尔德工作,地点在市郊,每天上下班都要乘坐轻轨,轻轨介于火车和有轨电车之间,速度很快。
那天下了班,我乘轻轨回家,心情很好,望着窗外金色的黄昏,和来去匆匆的行人。
因为是下班时间,车上人很多。我身旁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面是一对年轻人,其他的座位上也都坐满了人,大家或看书看报,或小声交谈。夕阳的余辉不时射进车厢,从人们的身上或脸上轻轻扫过。
开始检票了,一位黑人售票员出现在车厢那头,他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中等个头,瘦瘦的身材,头发剪得很短,身穿蓝色制服,售票箱在胸前挂着。
“票——请——。”他拖着长音一路走来。
乘客中有人掏钱买票,也有人持有周票,就拿出票给他看一眼。他走近了,我掏出周票,递到他跟前。我做这事一向很认真,总是把票递的离售票员的眼睛近一点,为的让他不用费劲就看得清楚,直到他点头说声谢谢,才把票收起来,
我把票递过去,他看了一眼,没点头,也没说谢谢,他的眼睛还停留在我手中的票上。我把票递的离他的眼睛更近一点,他仍然没说谢谢,而是微笑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他摇头的幅度非常小,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几乎难以察觉。
怎么回事?我很奇怪。那时我到英国只有几个月,几乎听不懂外国人说英文,自己也不会用英文表达,只能用眼睛表示我的疑问。
他低下头靠近我,在我的耳边,用我刚刚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今天是十七号。”
这个句子我还是听得懂的,我点点头,说了声Yes。
他还是微笑着,至今我还记得他的微笑,既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假模假式,也不是职业性的表面文章,而是那种彬彬有礼的,亲切而诚恳的微笑,他的双眸含有期待。
望着他的微笑,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又微微摇了摇头,期待着什么。我还是不明白,我也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你看,”他俯下身来,指指我手中的票,“这里是十六。”他的声音极其轻微,几乎是耳语。
糟了!我恍然大悟,这张票昨天就到期了,我出示给他的是一张过期车票。
只觉得我的脸忽地一下热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说着,赶紧打开手袋取钱。
我眼睛的余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我的周围,我身旁的老太太,整个身子都偏向另一侧去了,好像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她的视线,我对面的一对年轻人,原先在低头看报,不知什么时候,报纸竖了起来,恰好遮住了他们的脸。好像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俩之间的对话,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别处。
见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售票员咧开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他麻利地打好了票,放进塑料封套里,递到我手中,彬彬有礼地说:“谢谢你,女士。”
然后,他继续拖着“票——请——”的长音,向车箱另一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