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父子(当然采其广义的意思,即亲子关系)。
生物界中生命有两种涵义:个体生命和物种生命,这两者不是同等重要的,个体生存是物种生存的基础,除此之外,个体生存微不足道。个体的只是种群生命的链条中的一环,其存在的唯一理由是把生命链条传递下去。因此,请记住:你自己是不重要的,你的后代才是重要的。父母的存在是为了生产后代,当后代仍不能独立生活时保护和抚育后代,此后,父母就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了,倘仍苟活,借用孔子的话,叫做“老而不死,是为贼”。
举个植物的例子。在植物界,与人们通常的看法相反,越高大越长寿的植物在生物分类学上通常越低级。低矮的灌木比高大的乔木高级,草本植物比木本植物高级,一年生草本植物比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级,禾本科植物——水稻、小麦等是最高级的植物,相当于人类在动物界中的地位。为什么?理由有三。
第一, 高大的乔木,其通过光合作用产生的营养物质大部分用来形成自身的结构,如树干、枝条、叶子,仅仅少数物质用于形成果实和种子,自身耗费了大量的养料,恶劣加自私。而最高级的植物如水稻,当它形成种子以后,种子所占的生物量往往超过整个植株的一半,也就是说,大部分的物质都传给后代了。
第二, 你知道水稻为什么形成种子以后叶子会变黄,然后很快死亡吗?不是因为她变老了,而是它把叶子中的物质分解了以后,悉数运输到种子里面去了,等于拿自己的肉喂养子女!
第三, 水稻本来也是多年生的,能够活好几年。但是,活得长的话就要熬过好几个冬天。大家都知道,冬天不是生产的季节,而是消费的季节,为了过冬必须消耗大量的养分。但作为生物本身,这些财产不该自身花费,而应该遗留给后代。于是他们决定:缩短自己的生命,在一年中完成整个生命周期:当儿女,当父母,死亡。生命越长越无赖,生命越短越高级。
在“父慈”这一点上,动植物行为与人类一样。我们再来看看父子关系的另一面——“子孝”。
儒家一向极端鼓吹孝道,号称“人而不孝,禽兽不齿也”,举的例子是:“羊跪乳,鸦反哺”。但是研究表明,小羊羔的跪下吃奶并不是出于对母羊的感恩,而是它不跪下就没办法吃上奶。科学家观察乌鸦的生活,从没有发现小乌鸦反哺老乌鸦的现象。这一切,全无依据。现实世界中,无论动物、植物、细菌、病毒,没有一种生物出生后对其父母做过养生送死之类的孝行的。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良心,而是因为那种行为不符合“种群生命重于个体生命”的原则。在生命的链条中,下一环最重要,当前这一环次重要,上一环不重要。
所以,“父慈”是发自内心的行为,不需要任何道德说教来维持;而“子孝”是违反生物本性的行为,在人类社会中必须通过道德训诫甚至法律条文来强迫执行,但这些力量往往仍然不够,所以仍需请出天上的雷公来劈杀不孝子。但是我们发现雷公就像人间的官员一样,总是失职——几乎没有劈杀过任何不孝子,但一些挺孝顺的却被劈杀了,包括我一个同学的哥哥。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人类道德的反自然能力。孝道在中国维持了数千年,似乎也成为了人类的本性。但“草荧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自从老毛子占了江山以后,推行“破四旧”,数千年道德大厦毁于一旦,不孝子女如雨后蘑菇,瞬间覆盖中华大地。想此时,即使雷公同志决心做个清官,恢复他的惩恶除奸的威胁,也是劈不胜劈,徒唤奈何了。